第六十五章 春雨綿綿妻獨宿
“小子,,老夫以前從來沒有聽過你,,你是從哪個地方冒出來的,?肚子里居然有如此多奇形怪狀的問題,?!贝居邝盏剡攘艘豢诠鸹ň茊?,目光犀利,,
“夫子,,在下可沒有在齊國作奸犯科,,用不著刨根問底吧,?”蘇秦笑笑,,對淳于髡拱拱手,“夫子請出題,?!?p> 他臉上平靜,心里已躍躍欲試,,看看這個齊國隱語第一人,,究竟有何厲害?
“小子,,你豎起耳朵聽好了,,一二三四五六七九十,打一字,?”
淳于髡一字一頓說完,,摸著刺猬格式的短須,一臉驕色,。
莊窮也笑瞇瞇看著蘇秦,,這題是老師的得意之作,之前淳于髡考校過他,,他是憋了一個月都找不到南北,,
蘇秦低頭,深吸一口氣,,他最怕用數(shù)字猜字謎了,,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此題一出,,就聞到了焦頭爛額的味道,,他默默用手沾酒在案幾上寫下一到十這十個數(shù),然后將八抹去,。
問題的關(guān)鍵就是少了一個八,。
蘇秦靈機一動,有了,,將少字和八字,,能不能組合成一個字?
找對方向,,他的指間在案幾上就不停地上演一曲歡快的舞步,。
淳于髡不看他,而是舉著一碗酒,,憑窗遠眺,,欣賞臨淄城夜晚的美景。
莊窮則是好奇地伸長脖子,當然嘴里也沒閑著,,自己托蘇秦的福,,今日晚餐多了好幾個小菜,吃得樂陶陶,。
漸漸,,蘇秦指尖歡快的調(diào)子轉(zhuǎn)為迷惘,幾分鐘后,,舞步戛然而止,。
他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組合,,少和八都無法組成一個新的字。蘇秦手托著臉龐徐徐吐出一口氣,,呼,,此路不通,看來只好想過另一種思路了,。
看他皺起了眉頭,,莊窮嘿嘿賊笑,立刻小酌一口,,這表情下酒,,美滋滋。
……
時光如沙,,飛快從指縫滑落,。
蘇秦長嘆一聲,舉手投降,,苦笑看向淳于髡比窗戶高不了多少的背影,,“夫子,在下認栽,,請說出答案,。”
淳于髡轉(zhuǎn)身哈哈大笑,,坐回案幾一側(cè),,沖蘇秦道,“手伸過來,?!?p> 蘇秦怯怯伸手,就見淳于髡用酒水在自己手心慢慢寫了一個字:
“口,?!?p> 蘇秦愣了半晌沒明白,怎么會是口?這字和八字根本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
他呆愣的表情,,看得對面師徒兩個笑得大呼過癮,還一齊踫碗對飲,。
……
“哈哈,,蘇兄,我來解釋,,一二三四五六七九十,,這里只少了八,那么‘只’字少了八,,豈不就是口字嗎,?”
蘇秦咳咳地啞然失笑。
他一撫額頭,,“再來,!”
“唉,看你這小子可憐,,老夫就給你來一道容易的吧,。”
淳于髡用慈愛的目光溫柔地看著蘇秦,,“四十年前,,老夫新婚不久,大王就派老夫出使趙國,,那時在驛館,,老夫思念自己的新婚妻子,不禁有感而發(fā),,想出了一個隱語,,你且聽好?!?p> 蘇秦拱手,,“夫子請講?!?p> “春雨綿綿妻獨宿,,打一字?”
這句柔情蜜意,,盡在不言,,哪是隱語,分明是一句情詩,,蘇秦安安靜靜地聽完,,頭皮安安靜靜地開始發(fā)麻,。
臉帶感動的他,恨不得沖過去暴打淳于髡一頓,,因為這題比上一題更難,。
莊窮又在低頭偷笑。
他用手從案幾底下摸了蘇秦大腿一把,,并不是他想揩油,,而是用這種方式表達他對蘇秦的同情。
……
蘇秦揉著額頭,,然后又摸著鼻子,,直到鼻子搓得和對面老家伙的酒糟鼻一樣紅時,依舊毫無頭緒,。
一刻鐘后,,他再次投降。
“想知道答案嗎,?”淳于髡問,。
蘇秦無力地點點頭。果然,,跟愛情有關(guān)的謎語是最難猜的了。
“笨蛋,,你聽好了,,春雨綿綿妻獨宿,這題要猜的字是,,一,!”
“什么?一,?”
蘇秦一驚,,嘴巴從“一”張成一個“O”。這句春雨綿綿妻獨宿,,至少有七十個筆劃,,而一字只有一劃,這句謎底居然是一,,真的讓他難以置信,。
“小子,聽不懂,?要老夫解釋嗎,?”淳于髡呵呵道,笑得合不攏嘴,。
今晚最好的下酒菜,,不是韭菜煮蛋也不是豬蹄,而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張得能放進一個雞蛋的驚訝表情。
“不用,?!?p> 蘇秦咬牙擺擺手,開動腦筋,,立刻思索起來,,半晌之后,他緩緩笑了起來,,“夫子果然高明,,春雨綿綿,下雨天自然沒有太陽,,那么‘春’字除去日,,而妻獨宿,即丈夫不在家,,那么再去一個‘夫’字,,如此最后一筆,就剩下一個一字,!”
淳于髡拊掌大笑,,“好,你比莊窮那混小子聰明多了,,老夫告訴他答案,,他是三個月都搞不清如何解題?!?p> ‘夫子你記錯了,,是兩個月零一十九日?!鼻f窮漲紅臉舉著筷子抗議道,。
“滾,我說三月就三月,!”
淳于髡暴吼著動手去揪莊窮耳朵,。
卻見蘇秦離席起身,對淳于髡彎腰行了一禮道,,“夫子對發(fā)妻情深義重,,晚生感佩之至,一也,,一心一意也,!”
“蘇兄說的極是,家?guī)熧F為上卿,,卻從不納妾,,你可知道,,十年前,齊王曾勸說家?guī)煂熌感萘?,齊王有意要將一位公主許配給家?guī)煘槠?,但家?guī)熛胍膊幌刖鸵豢诨亟^,此事當時轟動了整個臨淄城,。人人都說家?guī)煷廊缲i,。”
莊窮的話讓蘇秦震驚,,既感動于淳于髡的專情,,又吃驚于眼前這個要身高沒身高要長相沒長相,而且發(fā)型又如此古怪滑稽的老頭竟然還是個香餑餑,。
公主?。∵B公主都不要,?
蘇秦千言萬語只化作心里一聲暴吼:在下墻都不扶就服你,!
淳于髡看向房門,笑容溫馨,,“當年老夫流落齊國,,身無分文,又是一個戴罪髡徒,,她卻不顧父母族人反對,,無怨無悔接納于我,給我飯吃,,給我衣穿,老夫今生若有負于她,,天地不容,。”
蘇秦看著他,,久久沒有說話,,人生苦短,有妻如此,,夫復(fù)何求,?
不知道自己留在洛陽未曾謀面的妻子,會是何等樣人,?可別真像史書記載的那樣,,看見自己窮困潦倒地回鄉(xiāng),就連一口飯都不給自己吃,。
……
“小子,,還要猜第三題嗎,?”淳于髡的問話打斷了蘇秦的遐思。
蘇秦深吸一口氣,,起身拱手道,,“不必了,勝負已分,,在下甘拜下風(fēng),。”
即使能回答出,,蘇秦也不想答了,,輸給這樣有情有義的真漢子。
他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