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秦越便告辭下山了,。這時(shí),，香客們陸續(xù)入寺進(jìn)香，眾僧也都忙碌起來,。秦伊獨(dú)自在后院無所事事，便四處閑逛起來,。
守著大殿的僧人不知去了哪里,，秦伊在殿內(nèi)轉(zhuǎn)悠了一圈，忽見一只兔子從殿外蹦跳而入,，歡快地鉆到了佛像身后。秦伊玩性大起,，跟著鉆了過去,，剛將那只肥兔子抱在手中，卻聽一陣清脆的銅錢聲響起,，起身一看,，只見功德箱前站著一個(gè)賊頭賊腦的身影，一只賊手正伸入箱內(nèi),。秦伊氣結(jié),，心思一轉(zhuǎn)，忙用雙手拉住佛像的袈裟下角,，猛地抖動(dòng)了起來,。
大殿內(nèi)原本空曠寂靜，這響動(dòng)驟然一起,，將那賊人嚇了一跳,，手一松，“嘩啦”一聲,，剛要入袋的銅錢散落一地,。
賊人警覺地打量了四周，見并無動(dòng)靜,，以為是自己做賊心虛出現(xiàn)幻聽,，正要再探手入箱時(shí)，又是一陣響動(dòng)傳來,，抬頭一看,，只見佛祖金身的袈裟衣袍正無風(fēng)自揚(yáng)，衣袂飄然,！
賊人“啊”的一聲,，跌坐在地，驚慌之下,，再看向那慈眉善目的佛容,，竟仿若鮮活一般，不怒自威,！賊人心中立時(shí)懼怕,，慌忙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大殿,。
秦伊見他狼狽的模樣，不禁一陣大笑,。這時(shí),，又聽前方傳來響動(dòng)聲，以為是那賊人去而復(fù)返,，忙起身觀望,。只見一個(gè)少年跪在佛前，雙手合十,，淚流滿面,。秦伊心中好奇，正要上前詢問,，卻見眾僧匆忙而入,，似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一位面容嚴(yán)肅的僧人問秦伊：“伊妹方才可在這里,？”
秦伊望著那少年離去的背影,，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僧人又問：“那可曾見到什么,？方才一位施主似是受了驚嚇,。”
秦伊道：“普空師父,，那竊賊竟敢盜取功德箱,，我只是嚇唬了一下他，是他自己做賊心虛,?！?p> 普空瞪著秦伊嘆了一聲。普覺卻一本正經(jīng)地道：“伊姐姐,，功德箱本就是用來救濟(jì)窮苦,，那賊人也是生活所迫?！?p> 秦伊道:“小師父怎知他是生活所迫,？他有手有腳，不癡不傻,，不去勞作過活,，卻要干這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倘若他由小偷變成大偷,，由小賊變成大賊,，那今日的縱容豈不是害了其他無辜之人？”
眾僧覺得她這話甚是有理,，普空卻道：“以惡治惡,，豈得善果,？伊妹方才所為，貧僧深覺不妥,?！?p> 秦伊忙雙手合十，斂容正色道：“普空師父教訓(xùn)的是,，秦伊知錯(cuò)了,。”抬頭見普空的臉色已緩和了一些,，便又問道：“普空師父,，方才那個(gè)少年你可認(rèn)識？他有何傷心事嗎,？”
普空臉色凝重道：“那孩子叫方牧，住在山下的村子里,，家中只有祖孫二人相依為命,。聽說，幾日前方老漢身體不適,，請了大夫前去診治,，卻是越治越重，如今已是臥榻不起,?！?p> 秦伊心想，要是早知道就好了,，可以讓她爹去瞧瞧,，可如今她爹不在，自己這兩把刷子也不知行不行,，猶豫了一會(huì)兒,，說道：“普空師父，我能不能下山去瞧瞧,？”
“你,？”普空訝然。
秦伊眼睛一轉(zhuǎn),，道：“對呀,，我先去瞧瞧什么情形，若是能治,，我就寫信給爹,，讓我爹來治?！?p> 普空一想,，這也是個(gè)法子,，便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轉(zhuǎn)身吩咐一位弟子帶秦伊下山,。
“我去吧,，我?guī)律健,！遍T外忽然響起一個(gè)聲音,。眾人回頭望去，只見一個(gè)身著海青的年輕人走了進(jìn)來,，正是那位身患郁證的居士,。
“你……”普空正在猶豫，卻被秦伊搶道：“好,！那就有勞居士了,。”
二人當(dāng)即動(dòng)身下山,，但因秦伊腳傷未愈,，走得很是緩慢。行不多久,，秦伊便說傷腳脹痛,，只得停下休息。那居士見狀,，硬要背起秦伊,。秦伊被他那骨瘦如柴的脊背硌得生疼，但見他一副嫌棄自己的模樣,，因此又不敢抱怨,。
快到山腳時(shí)，遇見一位娉婷女子攜著婢女迎面往山上來,。那女子看見二人,，停了下來，怔怔地望著,。
秦伊納悶,，這女子認(rèn)識他們？仔細(xì)再瞧,，卻不是在看她,，而是盯著那居士?？赡蔷邮繀s沒什么反應(yīng),，徑直走了過去。就在擦肩而過時(shí)，那女子怯怯地喚了聲“桓兄”,。
秦伊回過頭去,，見那女子一直望著他們，眼中滿是未盡之言,，便問道:“居士,，那姑娘是在喚你嗎？”
居士不答,，繼續(xù)悶頭往前走,。
秦伊又拍了拍他的肩，問道:“哎,，居士,，那姑娘在喚你嗎？”
居士仍無反應(yīng),，秦伊心道：看來是認(rèn)識,。回頭一看,，只見那女子竟跟了上來,，軟聲問道：“桓兄要去哪兒？”說著,，悄眼打量著秦伊,，眼神探究又幽怨,，盯得秦伊渾身不自在,。
那居士仍是不理。秦伊瞪著他的后腦勺,，做了個(gè)鬼臉,，人一個(gè)嬌弱的姑娘家，你這什么態(tài)度,？你可以不理,，我卻不能無禮，于是對那女子笑道：“我們要到村子里給人瞧病去,，姐姐這是去哪里,？”
女子不答，抿著唇,，一臉期盼地望著那居士,。
秦伊猜想二人可能是鬧了別扭，便有意和事,，自作主張地問道：“姐姐可愿與我們同去,？”
“好！”
“不好！”
欣喜的女聲與低沉的男聲同時(shí)響起,。
秦伊不顧那居士的反對,，掙扎著下了地，揉了揉被硌得生疼的肋骨,，自來熟地挽起那女子的手臂,，笑道：“走吧，姐姐,?！?p> 女子偷瞟了一眼那居士，正猶豫著,，卻被秦伊拉著往前走去,，剛走兩步，發(fā)現(xiàn)不對,，低頭看向秦伊的腳,，問道：“你的腳？”
秦伊笑道：“不小心扭傷了,，行路不大便利,，居士慈悲胸懷，這才背了我一程,?！?p> 女子低著頭，喃喃道：“他對旁人倒是好,?！?p> 秦伊心道：哪里好了？對人愛答不理的,。若不是我?guī)е_傷來為方老漢看病,，他也未必對我這般好?；仡^看了一眼,，只見那居士低著頭沉著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再看看身旁的女子，娥眉間帶著委屈與憂傷,，也不知這二人是鬧了怎樣的別扭,。
秦伊與那女子攀談起來，得知她名叫謝瑤,，乃是名門謝家之女,，真正的書香門第大家閨秀,。秦伊讀書不多，對這樣有涵養(yǎng)的女子很是羨慕,，謝瑤也對這位天真無邪的少女很是喜歡,，二人一見如故，一路上有說有笑,。
四人來到村子,，尋到那方老漢家中，只見院子里,，少年方牧正跪在地上懇求大夫,，大夫卻搖頭說自己已經(jīng)盡了力。
那居士上前道明了來意,，方牧與那大夫卻猶疑地望著秦伊,。這時(shí)，屋子里忽然傳出陣陣痛苦的呼聲,。幾人匆忙入內(nèi),，只見那老漢正蜷臥在榻上，呻吟連連,。
秦伊上前診了脈,，看了舌象，再撩起那老漢的衣服摸了摸肚腹,，轉(zhuǎn)身又向方牧詢問了幾句,，便對那大夫道：“先生認(rèn)為是何病,？”
大夫回：“幾日前方老漢捕獲了一簍魚蝦,，因日久而食，多已變質(zhì)腐臭,，食后便日利十?dāng)?shù)次,，糞水色青臭穢,，伴有嘔吐,，是以我認(rèn)為是飲食不潔所致腹瀉?！?p> “那么先生用何治法,？”
“正是澀腸止瀉，調(diào)和脾胃之法,?！?p> “如果是腐食致瀉，那么先生的治法當(dāng)是對癥,，為何無效,？”
大夫自己也納悶,，“這，許是藥力不足,?！?p> 秦伊搖了搖頭，“藥力不足,，即便不愈,，也不會(huì)加重?！?p> “那姑娘認(rèn)為是,？”
秦伊想了想，說道：“方牧說方老漢以往數(shù)日才便,，可見有腸燥便秘之弊,。我方才觸其肚腹，腹痛拒按,，堅(jiān)硬似有糞塊,，再加上脈象滑實(shí)，口氣臭穢,，舌燥津虧,，所以我認(rèn)為乃是陽明腑實(shí)之熱象?！?p> 大夫立刻反駁：“若是陽明腑實(shí),，又怎會(huì)出現(xiàn)腹瀉？”
秦伊道：“燥便內(nèi)結(jié),，臭水從旁而流,，正是熱結(jié)旁流之癥?！秱s病論》有云,，自利清水，色純青,，心下必痛,，口干燥者，可下之,，宜大承氣湯,。與方老漢的病癥恰好吻合?！?p> 大夫聞言,，臉色訝然，說道：“姑娘莫要信口而言,，你可知這大承氣湯里是什么藥,？”
秦伊道：“大承氣湯用硝黃,，配伍枳樸瀉力強(qiáng)，痞滿燥實(shí)四癥見,，峻下熱結(jié)第一方,。”
大夫目光贊嘆,，點(diǎn)頭道：“小小年紀(jì),，后生可畏啊?！?p> 方牧等人雖聽不懂醫(yī)理,，但見大夫如此夸贊秦伊，仿若看到了一線希望,，忙問她可有把握,。
秦伊被他們一問，反而生了怯意,，猶豫道：“我,，我也沒有十全的把握?！彼m跟著秦越四處行醫(yī),，但自己獨(dú)立診治還欠經(jīng)驗(yàn)，尤其這臟腑病不像外傷那樣病因明確,，傷處可見,，反而更為復(fù)雜，更為兇險(xiǎn),。
那大夫雖覺得秦伊所言有些道理,，但事關(guān)人命，他也沒把握,，因此也不敢提議一試,。幾人剛剛?cè)计鸬南Ｍ查g熄滅，兩種截然相反的治法,，前者加重病情,，后者又沒把握，這可如何是好,？
正這時(shí),，方老漢忽然腹痛更甚,，疼得大汗淋漓,，捂著肚子在榻上翻滾起來。
方牧見狀,，索性一咬牙,，取出一枚銅錢來,，“錢面為吳大夫的治法，錢背為這位姐姐的治法,?！闭f罷，將銅錢高高拋起,，再接落掌中,。
幾人上前圍看，只見方牧緩緩展開的手掌中,，那朝上的一面正是錢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