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魁
玉蘭閣的老鴇,,容姨的來頭可不小,,自從接管了玉蘭閣后,反倒立起了牌坊,一改之前的奢靡糜爛之風(fēng),。
京城的紈绔子弟為此怨聲載道,真不知這個昔日紅遍全國的頭牌是怎么想的,。
“銀子賺足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到底是青樓女子,,都一個德行,!”吃了鱉的嫖客大罵。
“可真真也是奇了,,前有攬月樓,,后有玉蘭閣,一個個的集體赴死的節(jié)奏,?!崩嫌蜅l奇道。
老油條口中的攬月樓是先帝在時陵南一帶的青樓,。
攬月樓早在幾年前便燒毀了,,據(jù)說放火的不是別人,正是攬月樓的主人十三娘,!
一場大火焚盡了十三娘的畢生所得,,樓里的姑娘們四處流散,而十三娘則不知所蹤,。
人們都說十三娘是失心瘋了,,不知游蕩至了何處,生死不明,。
樓里的姑娘從良的從良,,也有令干營生的,,總之各謀各的出路。
一時間,,群芳四散,,鉛華逝去,人們便已然忘了,,曾幾何時,,陵南的煙雨里有一位善彈琵琶能賦曲的鄧鳶,和一位一舞動金陵的名姬花滿兒,。
人們也忘了,,數(shù)年前的一個清晨,鄧鳶放下了她常伴的流音琴,,一襲素衣,,赤足而出,不染纖塵不染哀,,清凈中來還復(fù)去,。
誰又能想到,世間難得再尋愛,,何況坊中女自癡,。
數(shù)年后,花傾容妖嬈的坐在坊中,,打量著面前的少女,,眼冒精光,全然不知此人正是昔日好友鄧鳶之女,。
“你叫什么名字?”
“華霓裳,!”
跪坐在臺下的安錦年勾起嘴角邪魅一笑,從此她化名霓裳,,落入帳中,,成了玉蘭閣最紅的人。
只是安錦年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花魁,,因為坊里的詩姐姐如傾世美玉,,姑娘們和她放在一起,都被比得黯然失色,。
而安錦年更加不想成為花魁,,自己的娘親曾經(jīng)就是花魁,最后也沒什么好的,,自己流落風(fēng)塵已是凄慘,,若還成了花魁豈不是讓娘親泉下也不得安寧?
可是,事與愿違,,廖詩病了,,病得很重很重,,重到連霓裳也不要了。
安錦年哭了好久好久,,她不明白,,左右不過是個登徒子,為何廖詩要為了他這般折磨自己,。
“詩詩你這個大壞蛋,,你明明說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兩個彼此要為對方好好活下去,,我活成乾凈的另一個你,你便活成快意的另一個我嗎?怎么,,都不算數(shù)了,只為了一個許卿,,便都不算了……”
“對不起,,霓裳,我錯了,,你不要再哭了,。”
廖詩吃力的抬起手握住安錦年的手,,卻被她一下甩開,。
“我不要,你道歉又有什么用,,我只要你好起來,,你要是不能好好的,我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華霓裳如同往日一般胡鬧,。
廖詩想安慰她,卻知自己時日不多了,,又何苦騙她,,再惹這個傻丫頭傷心呢?
“霓裳,你明知道的,,我做不到……”詩詩虛弱的苦笑,,“你恨我也好,只是,,別在犯傻了,,和我一樣,不值得……”
安錦年終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眼淚頃刻便止不住了,,大有要哭的背過氣的節(jié)奏,。
一旁樓里的姐姐們忙把她從廖詩屋里拉了出去。
“你這是做什么,,還嫌詩詩的命不夠長嗎,!“
“好啦,別在這哭了,,樓下的客人瞧見你哭喪著臉,,敗壞了興致,容姨又該沖你出氣了,!”
安錦年更委屈了,。
“我……我都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詩詩要死了,她不要我了,,哇啊啊啊……”
“呸,,你個烏鴉嘴,平日兩人關(guān)系好的恨不得成一個人,,如今怎么還咒起人來了,,不許你說不吉利的話!”
紅綃姐忙用手捂了她的嘴,,將人送回了房里,,卻還是聽見一陣陣令人頭疼的嚎啕之音,簡直什么辦法也使不上了,。
廖詩當(dāng)晚還是去了,,安錦年被鎖在屋里連她的最后一面也沒見到。
第二日,,安錦年剛被放了出來,,去要沖到許卿的婚宴上大鬧一場,可人還沒下樓,,就又被攔下了,。
這次,攔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容姨,。
“華霓裳,我看你是活膩了吧,,敢給老娘惹事,!”
“容姨……”
“你這招現(xiàn)在不管用了,平時念著你娘,,任著你胡來,,如今廖詩走了,,你便是未來的花魁,不能再由著你了,!”
“一碼是一碼,,我就是見不得人走茶涼,憑什么他許卿洞房花燭,,我家詩詩就該人盡燈枯?”
“好啦,,我的小祖宗,許家家大業(yè)大,,是廖詩沒有福氣,,如今人去了,就讓她去吧,,為何又要和自己過不去?”
“我不是和自己過不去,,我是和許卿過不去!是,,我們生的命賤,,可不代表就該被人輕賤!亂世流年,,天道輪回,我總有一天要替詩詩討回來,!容姨,,人人都道你不愛富貴,如今你卻是鍋滿瓢滿人不滿,,詩詩才剛?cè)チ?,我就要替她做花魁了?你真是個壞女人,!”
安錦年賭氣的回了房,,將門摔的哐哐響。
容姨在門外被震的愣在原地,,竟覺得一時語塞,,只嘆道,“我是拿你當(dāng)我自己的親女兒的,,可是誰讓你入了這玉蘭閣呢?我就是千不愿萬不愿,,又能把你藏到哪去呢?”
原來,,花傾容便是昔日的花滿兒,。
當(dāng)年自從鄧鳶離了攬月樓,花滿兒更是名聲大噪,,一時前來欲一睹芳容的王孫貴胄數(shù)不勝數(shù),,她漸漸得也覺得無趣了,。
花滿兒依舊整日帶著笑臉,可笑容卻都是假的,。
直到有一日,,樓里來了一個男子,名叫劉鈺,。
劉鈺是個劍客,,不同那些王孫貴胄整日里奢靡成風(fēng),也不似那些文人墨客滿腹彎彎繞繞,。
他的人就如同他的劍一樣,,剛勁挺直,不屈不折,,看似不懂兒女之情,,可一見到花滿兒便一腔熱血全化作了繞指柔,連話語間都不敢強硬了去,。
正是這樣的一個人,,讓往日最不屑情愛的花滿兒徹底的淪陷了。
于是,,她如同她的姐妹鄧鳶一樣,,從良離開了這煙花之地。
只是,,不同在于,,鄧鳶當(dāng)日只一襲素衣而出,以一人的氣節(jié)撼住了整個攬月樓,;而花滿兒當(dāng)日則只是站在一旁,,和樓里其他人一起看著劉鈺一劍橫在了十三娘的脖子上!
只可惜劉鈺這樣好的一個良人,,卻先一步赴了黃泉,。
不過那都是陳年舊事了,如今最令花傾容頭痛的便是這個鄧鳶留下的遺孤了,。
安錦年就這樣在自己的房里待了整整一天,,從哭鬧到安靜。等人再出來時,,儼然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如果說之前的華霓裳只是安錦年披了一層華麗的外皮,從此避去了往昔的尷尬,,那如今的華霓裳則是真正的把自己活成了華霓裳這個人,。
她仿佛忘記了曾有安錦年這個存在,忘了在西荒坡的日子,忘記了那些玩伴們的嘲笑和自己哭哭啼啼找爹爹的日子,,忘記了那場天災(zāi)迫使他們背井離鄉(xiāng)飽受的流離之苦,,也忘記了娘親因為生了病無錢醫(yī)治而凄慘離世,而自己卻連一塊像樣的墓碑都買不起……
她仿佛生來就是華霓裳,,有名有姓,,卻無父無母,在市井里流浪,,連一口飯也吃不起,,索性跑到玉蘭閣里謀一條生路,不曾遇見諾公主,,樓里也沒什么廖詩,。
可真實的經(jīng)歷卻是那樣的殘酷,當(dāng)年的安錦年即使在臭烘烘的小巷內(nèi)同惡狗爭食,,也不愿將自己賣作富貴人家的丫鬟,,更不會自己跑到青樓這樣的地方。
直到她受了傷,,在沒了什么同其他乞兒爭搶吃食的能力,。
小錦年餓極了,這是卻走來了一個好心人,。
好心人可憐她,,便給了她一個饃,她從此就跟一條小尾巴一樣眼巴巴的跟著那個人,,那人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
從破落的難民營跟到富麗堂皇的宮殿里,,又跟到民間的戲樓茶坊,最后她卻跟丟了,,然后就被人賣到了這里……
她竟不知自己是被棄了,,還是對方真的找不到了?
索性她就安靜得待在這里,練琴學(xué)詩學(xué)舞技,,只是她獨獨不會下棋,。
樓里的姑娘們都心知肚明,因為廖詩下的一手好棋,,而霓裳素來犯懶,,便索性不學(xué)了,反正左右也輪不到她做頭牌,!
可是如今廖詩走了,,卻沒人敢再提學(xué)棋的事了,只因華霓裳的脾氣愈加霸道,,高冷的讓人不敢靠近,。
仿佛一夕之間全都變了,,華霓裳閉口不提廖詩的事,坊里也當(dāng)從沒這個人,。
漸漸得,,仿佛真的沒這個人出現(xiàn)過一般。
只有華霓裳的心里明白,,她從未忘記過廖詩,,只是她恨廖詩,恨廖詩的不守信,,恨廖詩的棄自己而去,,恨廖詩讓自己替她成了這玉蘭閣的花魁,恨廖詩的軟弱和癡心……
所以,,她干脆不提了,,但卻一直恨著廖詩。
她收斂了自己的嬌縱和胡鬧,,變得深沉又如同廖詩昔日一般的嫻靜高雅,。
她替廖詩上了臺,成了炙手可熱的花魁,,一面難求,。
廖詩的庇佑停止了,華霓裳便自己長大了,,長成了大家不認(rèn)識的模樣,,也長成了整個健都最有風(fēng)韻的名妓。
自從華霓裳登臺后,,每日前來拜訪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但大都被她一一回絕。
可這一天,,來了一個不同尋常的人,,準(zhǔn)確的來說,是一個頭戴帷帽的女子,!
大家都竊竊私語,,坐等這位女子被狼狽得趕出門去,卻不想樓上的天舞霓裳的大門卻開了,。
然后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這名神秘的女子被請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