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色朦朧,,垂柳投下陰影,影影綽綽,。
月卿提著琉燈,,穿過掛著卷簾的廊檐。風(fēng)拂過外袍的一角,,略過泛著銀光的湖邊,。
外院的賓客散盡,只剩下三三兩兩的丫鬟和小廝整理著桌案的狼藉,。
“您……老奴……”管家的聲音從側(cè)面?zhèn)鱽?,再走兩步定會碰上?p> 楠國規(guī)矩極嚴,,平日極少有未婚女性隨意在街上閑逛,晚上女子更是不能隨意見到外男,。
溫鶴隨著管家穿過掛著紅燈籠的長廊,,曲折轉(zhuǎn)彎時無意間瞧見不遠處水榭亭臺有一人影,綽綽約約,,浮浮繆繆,。
管家也是明眼人,瞧見小姐的人影,,自是不敢大晚上的讓外男見了小姐的樣子,,當(dāng)下催促了溫鶴,換了條遠路繞去客房,。
月朗安排好已經(jīng)醉的開始說胡話的父親,,這才折身返回西苑客房,途中碰見了停留在東苑小池邊上的月卿,。
“這么晚了怎么還未歇息,?”月朗沒想到平日里睡得甚早的妹妹會站在這里。
月卿望著兄長明亮的眼睛,,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那些事情。
這副呆呆愣愣的樣子落到月朗的眼中,,知道她定是想說些什么,,但想到客房里的那位,月朗還是先開口打發(fā)了妹妹:“天色不早了,,再不歇息你又該頭痛了,。”
月卿只好放棄心中所想,,提了琉燈在月朗的目光中轉(zhuǎn)身消失在廊檐下,。
月光隱匿在云朵后,月朗轉(zhuǎn)到了客房對著溫鶴作揖,,二人簡單問候,,又叮囑了奴仆與管家一番后,,退了出來,。
第二天一早,月朗去了父親月華的寢室,。
昨夜,,是月華五十壽辰,府里熱鬧到了月上柳梢頭才漸漸停歇,。
管家差人來報,,有一藍袍名為溫鶴的公子上門,說是大公子的朋友,因鎮(zhèn)上客滿前來借宿,,另有大公子月擎的手信為證,。
月朗剛將月華扶到房中,看過手信,,筆畫銀鉤,,確實是大哥月擎的字跡,遂命管家將人帶至客房,。
只是推門而入作揖之時,,入眼的那個玉佩,墜著青色的墜子,,正中刻著福字,。
“朗見溫兄的這枚玉佩甚是別致,不知可否讓朗觀上一觀,?!痹吕识说目涂蜌鈿猓瑴佞Q不假思索地將玉佩解下,,遞出,。
可那雙眼,卻緊盯著月朗的一舉一動,。
直至將玉佩收回手中,,月朗面上的表情都未曾發(fā)生變化,似乎真的只是覺得精致,,純粹的地把玩了一番,。
出了客房,院子里的蟲鳴似乎相較進入客房前更加肆虐,。一路走回臥房,,合上房門,月朗嚴肅的臉全部隱匿在黑暗中,。
回了臥房,,半晌,月朗叫來管家叮囑了一番,,緊皺的眉頭才稍稍松懈,。
“照你的意思……客房里的溫鶴怕是別有用心。就怕是他和福妮……”月朗聽著父親沉重的語氣,,雙眸含著陰沉,,后面的話不必明說。
此名溫鶴的男子,,先不說來自麻煩頗多的都城,,就是他手上的那枚玉佩,,與月卿手上的式樣一模一樣,這不得不讓他警惕起來,。
家里突然來了一個外男,,月卿早上一個人吃了早膳,聽聞門房說家中客人已外出,,這才帶上青蘭,、桂枝兩個貼身丫鬟趁著風(fēng)和日麗放起紙鳶。
藍底的蝴蝶乘著風(fēng)越飛越高,,桂枝興奮地叫月卿再放些線,,再高些。
玩了一會兒,。青蘭見太陽正盛,,開口勸著自家小姐。月卿收了紙鳶,,飲了一杯茶,,耳畔傳來月朗和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眼見著要撞上,,月卿只得吩咐桂枝二人快點返回欄湖小筑,。
轉(zhuǎn)身的剎那,月朗身邊的那人身著月牙白的長袍,,遠遠望去,,身姿英挺。
更加讓她疑惑的是,,那人的眉眼,,似乎神似昨日夢中那紫袍男人。
不等月卿再瞧仔細些,,桂枝,、青蘭已經(jīng)架起自家小姐匆匆離開。
“我是不是…”坐在廂房中,,月卿回想著自己的記憶,,那種熟悉感再次涌上心頭,或許并不僅僅是夢,。
月卿丟失了一段記憶,,十七歲那年的記憶全無,她試圖通過自己的手札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然而,,十七歲生辰后的兩天,,札記戛然而止,。最后一行只寫著“明日就是和約定二哥出海的日子”,。
一問青蘭、桂枝,,二人也是一口咬定小姐隨著二公子出海,,遇上暴風(fēng)雨,掉落海中,,昏迷一年才轉(zhuǎn)醒,。
一切是那么完整,沒有任何矛盾,,就連周邊的街坊們也說月府小姐福大命大,,落水后奇跡轉(zhuǎn)醒。
記憶忽的空白一片,,剛開始月卿是相信的,,可是日子越長,越發(fā)的不對勁起來,。
箱匣中一些衣物首飾不翼而飛,,一直系在頸上的墜子也不見蹤影,手腕內(nèi)側(cè)有一個淺淺的疤痕,,并不長,,不仔細辨別是看不出來的。
毫無頭緒,,右額處隱隱作痛,,月卿不敢再想。
失去的記憶,、昨夜夢中的男子,、家中的客人,似乎隱隱有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月卿想要知道那片空白究竟原本是什么顏色,,她有種感覺,蒙在記憶里的紗也許會因為家中這個外男而揭開,。
其后月卿一連多日并未出門,,但這并不影響她知曉客人的蹤跡。
身邊有桂枝這個愛耍嘴皮子的丫鬟,,想不知道客人的消息也難,,畢竟這樣一個外男已經(jīng)住了有一旬的時間,這是以前不曾有過的,。
“家里面的其他丫頭們都盯著那呢,!”桂枝說起溫鶴的事情神采飛揚,甚至還學(xué)著外院獻殷勤的婢女含情脈脈遞春波的樣子,,逗得青蘭和月琴垂頭掩帕低低得笑,。
“可是打聽清楚了,,來我尹城做何?”家里來了外男,,府里的丫鬟嘰嘰喳喳,,月卿就算裝作不知道也難,更何況那人與夢中人如此相似,,就更多了幾分在意,。
聽見自家小姐如此問詢,桂枝沒做多想,,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似的,,把所有的消息一窩蜂地吐了出來。
“溫少爺是做茶葉行當(dāng)?shù)?,今年新茶收成不錯,,說是特意來此采買的。往常倒是沒見過有什么溫氏商行來采咱這參茶的,?!?p> 正說完桂枝又接道:“咱這的參茶名貴,慕名而來倒也不是不可能,?!闭f完似是要肯定自己的猜測似的,又重重得點了點頭,。
“小姐,,這些買賣什么的都是男人們的事,說說也就算了,,咱們還是少摻和得好,。”見著自家小姐若有所思,,似乎還想問下去,,青蘭不太贊成地出聲。
楠國本就重男女之防,,這般在亭子里公開討論男子的是事情,,對青蘭這般從小以遵從禮法教義的女子來說已經(jīng)算是逾越了。
知道青蘭行事謹慎,,月卿性子柔和也不好再反駁些什么,,眾人結(jié)束關(guān)于溫鶴的話題,轉(zhuǎn)而說起手中的繡樣,。
關(guān)于溫鶴的事情還留在腦子里,,月卿瞧著站在青蘭身旁的桂枝,正眨巴著眼睛,透露出狡黠,。
是夜,,窗外的蟲鳴已歇,銀白色的月光從敞開的軒窗瀉進來,。
窗邊傳來一聲貓叫,月卿朦朧中起身,,披了件外裳扶了一把正在翻窗的桂枝,。
就著小姐的手,桂枝雙腳一抬,,“啪,!”竹凳翻倒的聲音將二人激了個清醒,一動不動的聽了會外間毫無動靜,,這才像是活了過來,。
二人相視一笑,月卿掌著燈,,桂枝轉(zhuǎn)身合上窗扇,。
漆黑的夜里,屋外的風(fēng)也溫柔起來,,低低的談話聲不停地傳來,,時而夾雜著兩句嬌俏的嬉罵聲和咯咯的笑聲。
第二日,,青蘭起了大早正準(zhǔn)備進門,,迎面撞上已經(jīng)梳洗好的桂枝,調(diào)笑著:“青蘭姐姐,,今日我可不是賴床鬼,。”
還未等青蘭回過神,,桂枝已經(jīng)端著面盆去了外間,。
“這小丫頭怕是又瘋起來了,小姐您可別學(xué)她,?!鼻嗵m滿意的看著自己給小姐梳得墜馬髻,口上的嘮叨卻沒少,。
月卿但笑不語,。鏡子里的美人跟著挽了挽唇,一派嫻靜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