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聽他語氣急促，當下安慰他,，“慢慢來,，為師在夢中不會有事,。”
隨著一聲“咯嗒”，機關(guān)停止了?！袄蠋煟睂O臏如釋重負地說,，“機關(guān)已停止了,，您可感到有何異樣？”
“沒有,?！鼻f周閉目回應(yīng)，“時間倒退了多久,？”
孫臏猶豫了一下,，說：“正正二百六十二萬八千個時辰,?！?p> 莊周微微一笑，“你代我算算,，這該是多少年前,。”孫臏在稷下出了名的心算神速,，當下便即回答：“回老師,，不多不少，剛好六百年整,?！?p> “六百年啊,！”莊周感嘆地說,，“正是太古時代末期，殷商從繁榮走到衰亡之時,。我從未有緣夢見過那個時代,，正好借此機會好好飽覽一番,。待我看完，再重構(gòu)夢境調(diào)查烏闌之事,?！闭f著，他在夢境中緩緩睜開雙眼,。
然而,，朝歌不見了，四周山林也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片被烏云遮擋了陽光的平原,。他極目遠眺，見陸天接壤處有無數(shù)怪異的機關(guān),，但他卻沒有感到陌生,，因為他以前夢見過。那是一種由四個輪子托著一個小房子的運輸型機關(guān),，那個小房子既可以載人,，也可以載物，并根據(jù)不同的用途區(qū)別命名,。他苦苦回憶這種機關(guān)的名字,，他記得自己曾在書中讀過，好像是叫做……
車,。
是的,，就是叫車。據(jù)聞那種機關(guān)的速度比現(xiàn)在驛站里的旅者機關(guān)還要快,，是地球時代中一種極具代表性的產(chǎn)物之一,。
慢著……地球時代的產(chǎn)物，怎么會出現(xiàn)在六百年前的王者大陸上,？從沒有史書記載過,，太古時代末期出現(xiàn)過這類機關(guān)。
這時,，莊周聽見頭上隆隆作響,。他抬頭一看，那又是他之前夢見過的機關(guān),，只是那個夢仍舊與地球時代有關(guān),。他頭頂?shù)臋C關(guān)體形窄長似鯤，但無鰭,，約五丈長,，機頂裝有旋翼，能高速旋轉(zhuǎn)將整個機關(guān)帶往天空,，可他已經(jīng)忘了那叫什么名字,。
怎么會這樣,？他一面思索一面望向通天塔，然而那里根本沒有塔,，只有一桿筆直的鐵架直插云宵,。若要形容那鐵架的形狀，只能形容為兩個緊貼的“凹”字,，只是其中一“凹”缺口朝北,，另一“凹”缺口朝南。難道這就是通天塔的本相,？但史書明明記載著它是朝歌的摘星樓,？可是它的樣子不管橫看縱看，也不能稱之為樓,。
他困惑地沿著通天塔自下往上看,，看到天空時，整個人頓時呆若木雞,。原來,，遮擋著太陽的并不是什么烏云，而是一艘浮在天空上的巨大機關(guān),。這機關(guān)他也見過,，但與此前不同，這機關(guān)他是在現(xiàn)實中見過——或者說他僅僅見過這機關(guān)被黃土覆蓋的輪廓,。那一年學院舉辦遠足,，地點就選在長安城南郊的天書峽，天書峽與長安城之間有一座光頭山,，當年遠足活動之一就是攀山,。人們站在那山頂上，能遠遠看見陸天接壤處的長安城,，它建于拔地而起方舟兀地之上,，與城外地勢幾有三、四十丈落差,，然而誰都知道，所謂的方舟兀地就是被黃土所覆蓋的方舟,，那艘傳說中載著超智慧生命體降臨王者大陸的巨大飛船,。
如今，在莊周的夢境中,，那艘名為“方舟”的巨大飛船正遮天閉日般懸在他的頭頂,。他無法解釋一切眼前所見，不僅僅是方舟,，還有那些本不該出現(xiàn)在王者大陸上,，被稱為車和懂得飛的機關(guān),。
孫臏察覺他神色有異，忙問：“老師,，您看見什么了嗎,？”然而莊周聽而不聞，仍只呆望著方舟,。這時,，他看見一物沿著通天塔自下而上緩緩升起，他認不出那是什么東西,，只知道是一個卵型的小房子,，里面正載著五個神情興奮的人。沒錯,，是人,，是一種穿著打扮他曾在地球時代夢境中見過的人，史書記載超智慧生命體在成為超智慧生命體之前也是這種人,。然而,，這種人本該在一百八十萬年前的“太陽星變”事件中，與太陽系一同灰飛煙滅,，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六百年前的王者大陸上,？
莊周目隨著卵型小房間緩緩上升，才發(fā)現(xiàn)他們是要登上方舟,，通天塔原來竟是用來登上方舟的通道,！如果可以，他也想在夢境中登上方舟一看究竟,，但他做不到,，因為他的夢境存在著邊界，邊界的寬窄則由夢源決定,，而他這個夢的夢源,，只不過是稷下伙房里一個掌廚的說話。他在夢境的邊界以內(nèi)幾乎擁有無限自由,，唯獨沒有空間自由,。所以他沒有辦法登上方舟，除非那個掌廚曾經(jīng)去過方舟如今在夢境中所處的位置——也就是半空之中——并能回憶起當時的空間感,。
盡管他不能登上方舟,，幸而他在夢境邊界以內(nèi)的空間是絕對自由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所以他至少能進入那個卵型小房間,，聽一聽里面的人在說什么。
他像幽靈般飄進卵型小房間,，聽到的第一句說話,，就是“……”,。他發(fā)現(xiàn)，他根本什么也聽不見,，他只能看著那五個人嘴唇上下開合,，卻沒有半點聲音。隨后,，他的夢蝶突然在身旁凌亂地飛舞,，光芒時明時暗，這是他夢境受到干擾的信號,。
“誰,？”現(xiàn)實中他凜然睜開雙眼，四周頓時被他目中藍光映得一片蔚藍,，“是誰膽敢干擾我的夢境,？”
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只看見夢境如被剪刀剪碎般逐漸分崩離析,。他感到無比驚訝,，因為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不是自己夢境中的最高主宰。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夢境崩散,，直到眼前變回現(xiàn)實的事物,。
孫臏見他目中藍光消散，知道他已出夢,?！袄蠋煟趺戳?？為何滿頭大汗,？”
“有一股奇怪的魔道之力在干擾為師的夢境?！鼻f周說,。
“老師可知干擾者是何人？”孫臏問,。
“不知道,。干擾者的魔道之力異常強大，又非常飄忽,，為師一時也無法覓得源頭,。”莊周緩緩從坐墊上站起,，“但他這樣做的原因再明顯不過，就是不想為師知道太多事情,?！?p> 孫臏不禁心下惴惴,，實在想不出這天下到底有誰能干擾莊周老師的夢境。
“這一切皆由烏闌之死而起,，為師要親眼看一看烏闌的尸首,。”他拍醒了還在熟睡中的鯤,，盤腿坐在上面,，然后從衣襟里取出十枚銅錢遞與掌廚，“辛苦你一大早來找我,，我現(xiàn)在就趕回稷下,，這里的錢你路上買點吃的，剩余的該夠你坐旅者機關(guān)回學院,。對了,，我聽說驛站漲價了?！闭茝N接過銅錢,，點頭道：“豈止是驛站，什么東西都漲了,。我也搞不明白咋就漲了,，上個月驛站還是要價五錢，現(xiàn)在卻要八錢,。那些經(jīng)商的太可惡了,，說漲就漲，搞得學院運菜的成本也高了,?！睂O臏接過話茬，“等長城那邊開通新的商道,，物價就會有所回落,。”掌廚不明白物價與商道之間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但既然孫臏這樣說,，自然是不會有錯，只好點頭稱是,。
臨行前,，莊周交代孫臏，“為師此去或逗留三五天,，在為師回來之前,，蜃樓閣的事務(wù)要勞你打理。”孫臏點頭應(yīng)道：“老師請放心出門,?！弊詈螅f周拍了拍坐下的鯤,，“鯤兒,，辛苦你了。起行吧,?！?p> 鯤發(fā)出了一陣尤如深海鯨歌的動聽幽鳴，飛出門外,，直沖云宵,，掠過映在蜃樓閣上空的云中漠地的海市蜃樓，徑往西去,。
“可惜這世上只有莊周賢者有鯤,，”看著莊周騎鯤而去，掌廚有感而發(fā),，“要是人人都有鯤,，就不用受驛站漲價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