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騎士默默地等著陳昂換好裝備,,自己也拿起了二丈三尺的馬槊,。
馮曉此時已經(jīng)有些了解騎戰(zhàn)的門道,向陳翔問道:“如果和二哥應(yīng)對,是不是馬槊短一點比較好,,比如兩丈,,比如一丈八,。這樣槊頭在格擋的時候更有力,,也更容易操作一些。他為什么還要用兩丈三尺的馬槊,?”
陳翔此時面色凝重,,他說:“不錯,你說得有道理,。不過,,馬槊不是越長越好,剛才我說了,,要綜合考慮騎手的臂力和技巧,。他選擇兩丈三的,我猜,,一方面是因為長度差距越小,給對方的容錯率就越低,,他想的不是格擋,,而是想要反殺二哥。還有一方面,,可能是因為,,這個長度,是他最為熟練也最習(xí)慣的長度,?!?p> “那二哥……”馮曉聽出了陳翔口中的沉重,心中也不禁擔(dān)憂起來,。
陳翔閉上了雙眼,,此時此刻他深恨自己的無力和弱小,此時此刻,,他根本無力阻止這場決斗,。
老軍候啊,你怎么還沒來,。二哥真的能贏得了他嗎,?
而此時陳昂,,換好了裝備,他敏銳地意識到對面是個高手,,正躍躍欲試,。
“來吧?!彪S著一身低呵,,二人策動馬匹,挺起長槊,,發(fā)起了沖鋒,。
百步,五十步,,二十步,,留給雙方?jīng)_鋒的距離不多,這點空間無法讓馬匹沖鋒的速度達(dá)到極限,,自然對人的沖擊力也相對較小,。不過,哪怕如此,,誰也不敢用身上的一身重甲,,去賭挨上一擊會不會魂斷骨折。
盡管神武軍們看上去對黑騎士信心滿滿,,但此時此刻心卻也是緊緊地糾了起來,。陳昂方才的強悍他們也是見識過了,如今雙方著甲提兵,,此時此刻便如同戰(zhàn)場一般,。而戰(zhàn)場,從來也不缺意外,。
十步,,五步,
剎那間,,中線上黑騎士的長槊抖開陳昂的鐵槊,,正要支取胸膛時,被陳昂千鈞一發(fā)之際抬起槊柄,,用力格偏,。
“咣噹?!?p> 槊頭相交,,金鐵相鳴,這是猛士的吶喊,,是壯士的呼和,。
陳昂輸了半招,。盡管這一擊被格偏了,但是因為并不舒服的發(fā)力角度,,吃了這一重?fù)糁?,他的右手虎口隱隱有些發(fā)麻。
大意了,。
陳翔并沒有一直閉上眼睛,,他看到了雙方交鋒的瞬間,心中也有了自己的判斷,。
自家二哥,,確實大意了。
木矛和鐵槊之間的不同,,不僅僅是分量和材質(zhì)的區(qū)別,,更重要的是,槊頭相比于矛頭,,更加厚重,,更加扁平。為了適應(yīng)騎戰(zhàn)的需要,,槊頭顯得扁方直,,更容易格擋翻抖,搶占中線,。雖然減少了鋒銳,,從刺擊方面威力不如長矛,但是馬匹的沖擊力足以彌補這點穿透力的不足,?;蛘哒f,相比于長矛,,沒那么鋒利穿透的鐵槊,其實是避免了因鐵槊過于順利的捅入對手的身體,,導(dǎo)致?lián)魵κ种箬F槊卡在對方身體中難以拔出的尷尬,。
當(dāng)然,因為鐵槊比起木矛,,他的槊頭占據(jù)整件武器的重量比重更大,,在賦予了更加強大的翻抖撞擊的威力的同時,也更提高了操控的難度,。
這位黑騎士,,他知道二哥接連用木矛挑翻了十八人,短時間內(nèi)身體已經(jīng)十分習(xí)慣了木矛的發(fā)力過程和力道把握,。此時突然換成了鐵槊,,雖然是更順手了,,但是一時之間,身體的一些舊習(xí)慣還沒有來得及糾正,,一些發(fā)力的慣性還在干擾著二哥的揮槊方式,。所以,這次對方能這么容易的搶占中線,。
此刻,,看出這一點的人不多。神武軍瞬間山呼起來,,他們能看得出,,剛才這一擊,黑騎士是占據(jù)了上風(fēng),。被奚落已久的怨氣,,此刻終于揚眉吐氣,可神武軍們卻沒有太過放肆,,而是隱隱有些不安,。
太原騎的士氣則有些低落,他們知道陳昂已經(jīng)是太原騎的王牌了,,如果他敗了,,其他人上去也不會是那位黑騎士的對手。
馮曉也有些垂頭喪氣,,他看向陳翔,,卻發(fā)現(xiàn)陳翔一點也沒有灰心的樣子,反而興奮地看著陳昂,,喃喃自語道:“能行,,能行?!?p> 馮曉問:“陳三哥,,你這是在說什么能行?!?p> “我說二哥能行,,他能擋得住。剛才那一擊是他大意了,,你看,,他現(xiàn)在在揮動馬槊,就是打算盡快恢復(fù)對馬槊的適應(yīng),。畢竟他平日里練得最多是馬槊,,這種恢復(fù)太容易了?!?p> “可就算當(dāng)下一擊又怎么樣,,那個黑騎士這么厲害……”
“你不懂,!”陳翔直接打斷了馮曉的話,“你不懂他是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沒猜錯的話,只要能擋得住,,二哥就能一朝成名天下知了,,他就能揚名立萬了?!?p> “他到底是誰啊,。”
陳翔沒有回答馮曉的疑問,,他只是在心頭默念,。
二哥,頂下去,,這是最危險的考驗,,也是最重要的考驗,只要你不死在那人的槍下,,只要你能多頂幾個回合,。那,那一切就……老軍候,,老軍候
此時的陳翔,,已經(jīng)不知道是希望老軍候早點到還是晚點到了。
場下人們的議論和猜測,,并沒有影響場中二人的行動,。
陳昂揮動了馬槊,漸漸找回起身體當(dāng)中練習(xí)了千萬遍的本能,。他揮動的馬槊面向?qū)γ娴暮隍T士,,輕輕向下一點,像是在感謝對方給了他適應(yīng)武器的時間,。
黑騎士冷冷地看著他,,絲毫沒有多說一個字的欲望。
“為什么方才會提出換裝備的事情給二哥挖坑,,此時卻又這么光明磊落,,這黑騎士到底是這么想的,?”馮曉有些不解,,問陳翔。
陳翔說:“兵不厭詐,,合理利用規(guī)則,,在對手沒有察覺之時,,打?qū)κ忠粋€冷不防,是策略,,是計謀,。在對手察覺之后,不給調(diào)整的時間咄咄逼人,,那就有些乘人之危了,。這么多人看著呢,那人自重身份,,隱晦地小坑一把二哥已經(jīng)是極限了,。”在說“自重身份”這四個字的時候,,馮曉發(fā)現(xiàn),,陳翔的神情也篤定了許多。
黑騎士策馬向前,,率先拉起了第二回合的較量,。
“咣當(dāng)”,二馬交錯,,兩個人影都穩(wěn)穩(wěn)地站在馬上,。
黑騎士有些驚訝地看了眼陳昂,方才的交鋒之中,,雙方的馬槊相互擊偏,,也輕易地被對方閃躲過去。
年紀(jì)輕輕很卻沉穩(wěn),,沒有因為意識到自己被算計而激怒,,也沒有因為輸了半招而急于爭功。不急不躁,,倒是有幾分大將之風(fēng),。
陳昂倒是不知道眼前的對手在心底默默地稱贊自己。對于他來說,,這是自己首次遇到的強敵,,他第一次碰到能在力量,反應(yīng)方面與自己匹敵的對手,,而且,,似乎在搏殺的技巧和交鋒的經(jīng)驗之中,對方還勝過了自己,。他有些興奮,,也更加有耐性。與高手對決就像是向老師學(xué)習(xí),只有讀懂對方的行動才能夠有所成長,。這是他自幼習(xí)武以來一個個打贏那些年紀(jì)比自己大的武者的心得,。
三合,五合,,十合,。
兩馬在不斷的交錯,神武軍將士的心也漸漸提了起來,,此時此刻,,他們才真正意識到,眼前的這位太原屯騎的陳二郎,,是多么的勇猛善戰(zhàn),。他們也更加為這位黑騎士擔(dān)心。
但黑騎士似乎絲毫不在意這些擔(dān)心,,他越打越開心,,因為武器上稍短,他的交鋒中必須占據(jù)主動搶占先手,,他以充分的經(jīng)驗和足夠的掌控力一次又一次地?fù)羝惏旱鸟R槊,,可陳昂憑借敏捷的反應(yīng)與強勁的力道,也能在被擊偏的同時打偏他槊頭的方向,。并且,,隨著時間的流逝,陳昂慢慢掌握了如何應(yīng)對黑騎士那層出不窮又刁鉆毒辣的手法,。當(dāng)然,,黑騎士也漸漸熟悉了如何與力道比自己還強的對手交鋒。畢竟,,這對于他來說,,也算是十分新奇的體驗。
陳翔在場下看得雙眼放光,。比起氣勢上多少有些萎靡的太原屯騎的同僚們,,陳翔感到的是難以言喻的興奮和躍躍欲試。
原來,,這就是為什么,,嫡母唐家人有些羨慕嫉妒地總是說自家的二哥是天生將種。
原來,,這就是為什么,,自家二哥能夠在太原屯騎中成為老軍候的愛將,榮升親兵,。
原來,,最不懂自家二哥的,,是自己。只有真正上過戰(zhàn)場的將門世家,,才能看得出來陳昂身上的這份實力,有多么的難得,,多么地萬中無一,。
難怪,盡管母親是那么眷戀和疼愛二哥,,依然選擇讓他去走從軍之路,。
難怪,盡管父親很擔(dān)憂二哥的性格和處事,,卻依然放心他一個人在軍中生活,。
因為他注定屬于戰(zhàn)場,而戰(zhàn)場也注定要擁抱著他,。
“咣當(dāng)”又一次的槊頭相交,,不分勝負(fù)。
“嘶……”這是駿馬的哀嚎與長嘶,。
發(fā)生什么了,?
只見在猛烈的撞擊過后,陳昂胯下的駿馬發(fā)出一陣哀嚎,,側(cè)著身子向左邊倒下,,陳昂勉強反應(yīng)過來,拖著一身沉重的鎧甲,,落地翻滾,,避開了倒地的馬匹。
就在這時,,黑騎士舉起鐵槊,,策馬向陳昂落馬處奔去。
糟了,,馬匹沒力氣了,。對于馬匹來說,沖刺這種加速再急停,,然后再加速的運動,,是最為耗費體力的。之前的二十回合相對簡單而且一個個上來,,馬兒還承受得住,。和黑騎士交鋒的十幾個回合間,雙方都是披上了重甲,,又是來回不停的沖鋒,、停止、再沖鋒,二哥的坐騎雖然也算得上良馬,,但是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太久的消耗,,它如何能再承受這樣的重任?
誰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他可沒有什么“獎掖后進(jìn),,進(jìn)賢如流”的名聲,如果覺得二哥逆了他的意,,想要痛下毒手也不是不可能,。
陳翔心中一急,一句話脫口而出,。
“侯爺,,槊下留人!”
那邊陳昂還倒在地上,,看見一騎沖過來,,翻身欲躲,只聽見駿馬斯斯長鳴,,一根鐵棍直直的伸到陳昂身前半尺處,,凝住不動。
抬頭看去,,黑騎士長提轡頭,,止住奔馬。倒提鐵槊,,將無鋒的一頭伸給陳昂,。
“還不起來,還指望我下馬來扶你嗎,?”
陳昂一楞,,伸手握住了槊柄。黑騎士用力一提,,陳昂接力起身,,從地上站了起來。陳昂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愛馬,,嘆了口氣,,向黑騎士拱手為禮。
“是我輸了,,感謝閣下援手,。是我年少輕狂,小覷了天下英雄,?!?p> “呵呵”黑騎士冷笑:“這場打得不夠痛快,,如果不是你馬力不濟,我們還有得打呢,。不過,,可惜了,已經(jīng)沒有再交手的機會了,?!?p> 黑騎士遠(yuǎn)遠(yuǎn)地看去,一名身穿鐵甲,、頭發(fā)花白的老者緩緩策馬向前,在這兒的太原屯騎,,甚至是神武軍的眾人都默然無聲,。老者顧盼自威,仿佛雄獅在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地,,他策馬行到黑騎士身邊,,咧開嘴說道:“怎么,你趁我不在,,欺負(fù)我手下的小兵,?”
黑騎士笑了:“老長官,這你就不厚道了,,這樣的人物,,在你手下只是的小兵?此戰(zhàn)之后,,他已然名揚天下了,。”說著,,為了表達(dá)對老軍候的尊重,,黑騎士緩緩摘下了覆面的鐵盔,露出真容,。
漆黑而銳利的劍眉,,棱角分明的顴骨,方正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左頰處一道延伸之后頸的傷疤,。
陳昂真正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那人的臉龐,。
太原屯騎的弟兄們也愣住了,,知道的不知道的在不停地瘋傳些什么,絮絮叨叨的,,讓剛剛被老軍候威勢震懾的安靜隊伍也有些騷動起來,。
“楊玄羽見過老長官,。”
是的,,楊玄羽,。
陳翔心中默念,是的,,確實是他,。楊玄羽。這個名字的背后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幾乎是大周軍界年輕一輩中的傳奇,。
他曾經(jīng)被冠以無數(shù)稱號,少年成名,,紫衣輕侯,,名將之胄,神武統(tǒng)領(lǐng),。等等,,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然而,,最讓他馳名天下,名揚四海的,,卻是當(dāng)年在御前演武時以絕對的優(yōu)勢力壓群雄,,勇奪魁首之后,大周先帝的金口御言的感慨:
此子堪為
天下諸軍,,刺擊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