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武士是晉王的女兒，那不也是大周的宗室,，堂堂郡主嗎,？

　　這，怎么可能,！

　　陳昂震驚了,，不由得放任晉王向女武士跑去。

　　作為武道上的高手,，陳昂明白,，像是女武士這樣的身手，那簡潔精準(zhǔn)的刀法和嫻熟敏捷的腳步,，絕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練成的,。那肯定需要數(shù)年，乃至十余年持之以恒堅持不懈的努力,，才能夠達到這種刀法上“靈巧”的極致,。如果她真的是晉王的女兒，天之嬌女,，養(yǎng)尊處優(yōu),，又為什么要如此自苦去持之以恒地磨練自己的武藝呢？

　　畢竟,，身為大周天下中最為頂尖的一批貴女之一,，不需要習(xí)武防身,，也不可能征戰(zhàn)沙場。武藝就相當(dāng)于是屠龍技,，哪怕是技藝無雙又能如何,？多半是毫無用武之地，一番辛苦徒勞無功,，豈不是可惜,？

　　正在陳昂驚訝間，晉王已經(jīng)跌到了女武士的身旁,，想要拉扯她的身子,，卻有害怕干擾了她的動作，只是盯著自己的女兒看著,，微微晃動雙手,，卻不知如何是好。對著沖到身邊的晉王,，女武士嘆了口氣,，說：“阿爹，你不應(yīng)該說破我的身份,，你就當(dāng)我死了，得了瘟疫,，病死了,。就當(dāng)在這兒死得只是一個女仆罷了。我這條命是你給的,，為你而死沒什么,。可你說破了,，非但救不了我,，反而會讓情況更加復(fù)雜?？傄腥肆粝聛淼?，那邊也是骨肉兄弟啊?！?p>　　“我不管,！”晉王展現(xiàn)出了少有的激動，哽咽著,，抽噎著,，紅著眼看著陳家兄弟，哀求道：

　　“我求求你們了,。我就就這一個女兒,，老來得女,，她是我的心尖子，命根子,。我求求你們了,，她才十七歲，她許了人還未出嫁,，她作為一個女子,，留下來斷后會有什么樣的悲慘的后果，你們想不到嗎,？我求求你們了,，誰能讓她活下去，我搬來金山銀海也要報答,，就是讓我做牛做馬我也心甘情愿……”

　　她真的是晉王的女兒,？那應(yīng)該如何是好？陳昂愣愣地看向自家素來果于決斷的三弟,，可他看到的,，不是憐憫，不是同情,，卻是緊緊抿著的嘴角和因為憤怒而瞪大的雙眼,。看到有些愣神的陳昂,，陳翔扯了扯嘴角,，稍稍歪了歪頭，眼中的殺意毫不掩飾,。

　　作為兄弟,，陳昂第一時間意識到到了，那殺意,，不是沖著自己,，而是沖著晉王。甚至,，陳昂還可以想象自家那位傲骨天成的三弟到底是因為什么而憤怒的,。

　　憑什么？

　　憑什么你晉王女兒的命就是命,，我陳家兄弟二人的命就不是命了,？憑什么你晉王就那么的高高在上，讓底下人為你的所思所想去犧牲,。如果不是晉王你怯陣,，頭天攻城的時候，說不定就能夠攻下赫拉山城,。如果不是晉王你臨陣潰逃,，幾天前的城下大戰(zhàn)就不至于潰?。?p>　　你晉王的命是命,，路昭明,、謝玉成、老軍候的命就不是命了,？太原屯騎,、河北健兒，神武衛(wèi)軍,，他們的命就不是命了,？你晉王想要親人的命，可因為你,，多少妻子將失去丈夫,，多少父母將痛失愛子，他們就不想要親人的命了嗎,？

　　還什么如果能救下女兒,，搬來金山銀海也要報答，做牛做馬也心甘情愿,。那背后是什么意思,？如果你們沒辦法救下我女兒，我甘愿付出金山銀海,，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報復(fù),，對嗎？你這句話背后的威脅是如此的蠻橫和霸道,。憑什么，憑什么我們兄弟就要為你的女兒去死,！

　　對晉王心中暗藏的積怨和不屑此刻爆發(fā)出來,，凝結(jié)成為最深沉的殺意。是的,，當(dāng)晉王說出那句話之后,，陳翔已經(jīng)明白，所謂的投靠晉王換取出頭之地的計劃已經(jīng)徹底泡湯?，F(xiàn)在,，是勢不兩立之時，所需要考慮的,，只剩下如何殺人滅口,，如何在眼下的情況下保住自己和哥哥的性命。

　　此時,，陳翔心中出奇的平和,。越是殺心熾烈時,，越要冷靜思考，如何利用現(xiàn)在的局勢,，這位晉王的女兒,，武藝著實不錯，而且頭腦冷靜,，眼下二哥受傷,，正面搏殺恐怕有差池，不如……

　　“我來斷后,?！标惏旱囊痪湓挘驍嗔岁愊璧乃尖?。

　　“二哥,！”

　　“我是你哥，聽我的,！”陳昂猛然拔高了嗓門,，壓制住陳翔的聲音。然后緩慢走到女武士身前,，掏出腰刀,，說：“把人質(zhì)給我吧，你和你爹先走,?！?p>　　女武士持刀繼續(xù)挾持古力扎，換了個姿勢,，同時盯著陳家兩兄弟，并不說話,。

　　陳昂笑了笑,，攤開手，聲音溫暖而陳懇：“相信我,，把人質(zhì)給我,，我保你們活著出去?！?p>　　“二哥,！你瘋了嗎？犯什么傻,？為他們斷后,，值得嗎？”陳翔持著刀走過來,，臉上還有馬血的痕跡,，倍顯猙獰,。

　　“二哥，我不許你斷后,。你想斷后是嗎,？那我就一刀捅死這個古力扎，大家一起同歸于盡好了,?！标愊杞腥轮瑩]動手中染血的腰刀,。

　　“你敢動他,？我就先殺了你?！迸涫亢堑?。

　　陳翔看向陳昂，笑了笑：“那就試試看吧,，我去殺這個古力扎,，你，這位老頭子的女兒,，來殺我,，再看看我那個腦子犯渾的哥哥，是打算坐視自己親弟弟被殺,，還是攔住你,，讓我殺了人質(zhì)，讓大家一起死,。哈哈,，看看吧?！?p>　　“不要裝瘋賣傻了,，陳翔，你是我弟弟,，我太了解你了,?！标惏豪潇o地說：“如果真的要我選,，那我寧可選擇你去殺了這個古力扎，然后我們四人力戰(zhàn)而死,，那也不錯,?？偙茸屇闼翢o忌憚要來得好,。你想殺,，那就去殺吧。這位姑娘要傷你的話,，我會幫你擋住,。”

　　“你,，你,，你……”陳翔拿刀狠狠地指著陳昂：“你這個蠢貨，大蠢貨,！你在干什么，你在想什么,！”

　　“啊——該死,！”陳翔憤然擲刀于地，抬手指著陳昂,，女武士，晉王,，欲言又止,，最終悵然轉(zhuǎn)過身去，留下一個背影,，和不停抖動的雙肩。

　　“不好意思,，我這弟弟,，一時上頭就容易犯傻?！标惏簻貪櫟匦α诵?，看向女武士：“你放心，我答應(yīng)過的事情,，從來就沒有食言過,。”

　　女武士盯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破舊的草原牧民裝束掩蓋不住他的豪杰意氣，方面大口敦厚陳懇,，憑借直覺,，她知道，這個人可信。女武士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古力扎交給陳昂挾持,。

　　完成交接之后，女武士問道：“如果,，我不是老爺子的女兒,，你就不會來救我了，對嗎,？”

　　“是,。”陳昂沒有猶豫,，直接說道,。女武士笑了笑，微微點頭,。

　　“我剛當(dāng)了父親，我能理解那種父母對子女的愛護,。正因為你是老爺子的女兒,，我才不能眼睜睜得讓一位當(dāng)?shù)模H眼看著自己的女兒去送死,?！标惏豪^續(xù)說道。

　　女武士一震,，對陳昂抱拳一禮,，說：“壯士高義?！?p>　　然后,，她搖了搖頭，虛擺衣裙,，對陳昂行了一個女子特有的斂衽之禮,。

　　“小女單名一個芷字，阿芷,，謝過陳昂大哥救命之恩,。”

　　她,，就是大周晉王之女,，復(fù)姓獨孤，單名一個芷字,。獨孤芷,。

　　“哈哈哈——”陳翔在狂笑,。

　　“二哥,，你呀,，你不忍心見人家父女分離，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赡銊e忘了，你剛出世的孩子,，還在祁縣老家等著你啊,。你還沒見過他一面，他也還沒有親眼見過自己的父親,。你憐惜人家父女,，誰來憐惜你啊,！”陳翔哭喊道,。

　　“十萬征人，誰無父母,，誰無妻兒，這不是我一家兩家的事,?！标惏浩届o地說道。然后,，他對著晉王,，說：“老爺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兒,，行嗎,？”

　　晉王用手搓著臉，整理儀態(tài),，說：“你放心好了,，陳翔的行為，我不會計較,。我會傾盡全力,，幫助你家族里的每一個人?！?p>　　“不是這個,，當(dāng)然，如果老爺子你能這么做,，我更開心,。”陳昂燦爛地笑著說：“我想拜托您，去海東國借兵,，再來討伐肅慎,，來掩護敗兵西撤?！?p>　　“?。俊睍x王愣住了,，他沒有想到,，此時陳昂提出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個要求,。

　　陳昂轉(zhuǎn)頭看向了獨孤芷,。獨孤芷輕咬薄唇，點了點頭,。

　　“壯士,，真的是，唉,，讓我無地自容,。你放心，我一定會從海東借來精兵,，再伐肅慎,。”晉王反應(yīng)過來,，忙不迭地應(yīng)承,。

　　陳昂點了點頭：“如此，我死而無憾,。你們走吧,。”

　　晉王和獨孤芷拜別陳昂,，取回自己的馬匹,，翻身上馬。拓跋部的騎手們沒有得到指令,，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做好準(zhǔn)備,，隨時離去。

　　“陳翔,，你不上馬,？”獨孤芷喊道。

　　陳翔搖了搖頭,，說：“我就不走了,，我陪我二哥,。海東離這兒也不遠了，你們快馬加鞭,，一路朝南走,，今夜就能抵達海東，也不需要我的帶路了,。我二哥之前的傷還沒好徹底，剛才一番激斗,，也不知道有沒有崩裂傷口,。我留下來，多少也是個照應(yīng),，哪怕有什么意外,，也能為你們多爭取點時間?！?p>　　“卿兄弟之高義,，老夫銘感五內(nèi)。大恩不言謝,，定有后報,！”晉王高呼。然后策馬向南,。獨孤芷無奈,，在馬上向二人抱拳一禮，也緊緊跟了上去,。

　　兩人一走,，場面上的氣氛一下子緩和了許多。古力扎也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哦,，都差點忘了你了。怎么,，剛才這么安分啊,。”陳翔笑著問古力扎,。

　　“剛才你們的情緒都太激動了,，我作為待宰羔羊，可不敢再做什么刺激你們的行動,。不過,，你們剛才的話，有點奇怪,，那個老頭子,，似乎不簡單,？”古力扎用漢語說道。

　　“哈哈,，古力扎啊,。你知道你最蠢的地方是什么嗎？”

　　“是什么,？”

　　“你不懂什么時候該裝蠢,。之前你自作聰明，讓自己落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F(xiàn)在,，人都已經(jīng)走了，你弄清楚他是誰,，有什么意義呢,？明白了自己犯了多大的錯，好向忽而都請罪嗎,？”

　　古力扎無話可說,。

　　陳翔又對陳昂說：“現(xiàn)在，又是只剩下我們兄弟倆了,?！?p>　　“你，這又是何必呢,？”陳昂感慨,。

　　“你帶我出來，我總也得帶你回去啊,?！?p>　　“哪怕是這種情況？”

　　“當(dāng)然,，誰叫我是,，有辦法的陳三。我的主意,，多著呢,。你犯了再多的蠢，我也有辦法救回來,，誰讓我是個當(dāng)?shù)艿艿哪亍,，F(xiàn)在，遠遠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你也別急著找死,。首先，你先把這家伙交給我挾持,，你去休息一下,，整理一下傷口,。”

　　“別,，我還能再堅持,。”陳昂搖了搖頭,。

　　陳翔神情嚴(yán)肅起來,。“自家兄弟,，你不信我,？”

　　“我信你，我當(dāng)然信你,。一旦我把人交給你,，你多半會用肅慎話瞞著我和他商量,，告訴他老爺子的真實身份,。然后騎馬，放人,，這古力扎會去選擇追有油水的老爺子,，而不是和我們兄弟倆這大頭兵死較勁。拿老爺子當(dāng)誘餌,，讓我倆逃出來,，這種事，你陳翔,，做得出來,。”

　　陳翔摸了摸腦袋,，悵然長嘆：“你啊,，真是把所有的腦子都用在了和我作對這方面。你何必要為這老爺子,，做到這種地步,！”

　　“我不是為他，是為你啊,。我不想你做錯事,。”陳昂懇切地望著陳翔說道,。

　　“不想讓我做錯事,？哈哈?！标愊璐笮Γ骸拔谊愊枋呛蔚潞文馨?，這么多良師益友,，一個一個的，不想我做錯事,，要匡正我,，你們真的是，用心良苦啊,。你們是多么熱切地想要把我拉到你們的路上,，讓我走下去！可走這條路上的人呢,！只有一個個死鬼,。我，我的路已經(jīng)夠難了,，父親已經(jīng)告誡過我了,。可你的路呢,，你的路是懸崖斷壁,，是黃泉路是奈何橋。今天,，你陳昂可以為我斷后,，可以后呢？從哪里再去找一個陳昂,，找一個蘇庭越,？”

　　“二哥?！标愊瓒⒅偃煌α⒌亩?，痛心問道：“你和我，到底是誰,，做錯了事,，走錯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