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點,,再快一點。
陳翔狠狠地甩著馬鞭,,不停地抽打著胯下的草原馬,。馬兒顛簸的背脊上,陳翔的身形起起伏伏,,可他的心早已飛向了南方,,飛到了海東,。他強迫著自己的腦袋里閃過一個又一個主意,不給自己任何分神的機會和空間,,只用一個問題充斥著自己的腦海。
到了海東之后,,應該如何借兵,?
是聯(lián)絡之前行商時認識的海東商賈,大造“晉王泣血指天,,誓要再伐肅慎”的聲勢,,用輿論把晉王硬生生架在半空,逼晉王不得不出面,?
不行,,晉王未必會在意異國人的風評。而且,,造起聲勢也要花費時間,,如今軍情如火,等到聲勢起來了,,東征大軍都得在千里潰退中死光了,。更何況我孑然一身,憑什么讓海東商賈為我造聲勢,?
是想辦法直接要挾晉王,,逼他借兵?晉王最在意什么,?似乎只能是那個陪同過來的女武士,,哦,不,,應該說是郡主,,獨孤芷了。不過,,這姑娘武藝高強,,冷靜細致,很明顯我打不過她,。而且,,作為郡主還能沉得下心來專心練武,這種心性,,恐怕也找不到機會暗算她,。
還是說,先挑起海東國主的欲望,,讓他想出兵,,讓海東國主反過來尋求晉王的支持,?可是,且不說如何說服人家國主,,自己就算是想要面見國主,,都不太現(xiàn)實。畢竟自己求見晉王,,好歹也是個“救主功臣”,,應該不會有問題。但是海東的國主憑什么和一個異國的普通小參議密談,?如果那樣,,這海東國主也太容易被刺殺了。
“吁——”一陣猛烈的嘶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陳翔的思考,。還沒有等陳翔反應過來,“嘭——”,,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霎時間,腦中一片空白,。
許久,,陳翔回過神來,只感覺臉上,,手上火辣辣地疼痛,,身上的幾處舊傷口仿佛也在呻吟著,傳遞著刀刮一般刺痛感,。他掙扎著起身,,捂著有些眩暈的腦袋,很明顯感覺到額前起了一個腫塊,。他扶著身子,,四周環(huán)視,天色尚明,,周圍沒有任何的敵人,,只有薄薄的殘雪和蕭索的草原,還有那不遠處倒地哀嚎的草原馬,。陳翔一瘸一拐地走過去,,只見那草原馬的左前蹄彎折成九十度角,無法站立起來,。后面不遠處,,有一條淺淺的小水溝。
很明顯,,快馬加鞭,,馬失前蹄,,折了馬腿,摔了騎手,,更誤了大事,。
陳翔心頭火起,拔出腰刀,,向馬兒的脖頸砍去,。“你這個沒用的畜生,,誤我大事!”
可這一刀,,遲遲未落,。陳翔望著倒地哀嚎的馬兒,和那只烏黑眼睛里流淌出來的淚水,,忍不住丟下了刀,,抱住了草原馬的脖子,將自己的臉深深地埋到了黑褐色的馬鬃里面,。
“我錯了,,我不該遷怒。你沒錯,,你從你的主人那里被我搶過來,,一路載著我往南走,我鞭笞你,,奴役你,,害得你慌不擇路,受了殘疾,。你沒錯,,錯的是我。你不是廢物,,我才是廢物,,我這個廢物還總以為自己很冷靜,很理智,,可遇上了大事,,還是那么地顧此失彼,張狂失措,,出了問題,,差點還想要遷怒。你很疼吧,,很害怕吧,,對不起,,對不起?!标愊栊÷暤剜洁熘?,不知是說給誰聽。一邊說,,一邊收拾起自己失控的情緒,。
片刻之后,陳翔起身,,輕輕摸著馬兒的頭,,緩緩說道:“本來,你骨折了,,沒法再做一匹戰(zhàn)馬,,此地又荒無人煙,我沒空,,也沒辦法找來獸醫(yī),,應該給你一個痛快的。但,,我想了想,,只要有一線生機,大家都想活下去,,你也一樣,,不是嗎。這樣吧,,我留你在這兒,,步行去海東。如果天可憐見,,我走得到海東,,順利借兵回來,而你又沒有被此處什么野狼禿鷹給吃了,,那么我就讓獸醫(yī)救你,。如果有什么意外,那,,也是命,,你看呢?”
馬兒仿佛聽懂,,不再哀嚎,,只是小心翼翼地用舌頭舔著陳翔的手。陳翔拍拍它的頭,,說道:“你真的挺聰明的,。這樣吧,,我給你取個名字,就叫你啟明星吧,。希望,,你能等到天亮?!?p> 陳翔收拾行裝,,只取了水袋和干糧,回頭向北邊望了一眼,,北邊一望無垠,,茫茫然不見人。陳翔輕輕地點了點頭,,回身向南,,南方也是前方路遠,關(guān)山迢迢,。試試吧,陳翔鼓勵著自己,,邁開雙腳,,艱難地開始跋涉。
在陳翔望去的方向,,陳昂收刀還鞘,,剛剛放開了他手中的人質(zhì)。
古力扎有些不敢相信,,快步從陳昂身側(cè)離開,,帶著陳昂也踉蹌了一下。一旁的親衛(wèi)們連忙簇擁過來,,圍著古力扎,,檢查他是否受傷。與此同時,,陳昂沒有在意依然舉著弓箭對著他的拓跋部騎手,,緩慢地整理起馬具,仿佛一個八十歲的老頭,,衰弱得一陣風就能吹倒,。他的身下,鮮血染紅了白色的淺雪,,仿佛雪地里凌寒傲骨的梅花,。
“等一下,這位姓陳的壯士,,我還有話要說,?!惫帕υ行┥鷿臐h語響起。
陳昂緩緩轉(zhuǎn)過頭來,,雙唇慘白無血色,,吐出一句話:“什么事?”
古力扎的腦袋微微前傾,,說道:“今天,,我見識到了南朝人的好漢。就我本意而言,,我想信守承諾,,放了你。畢竟不管今天我是錯過了多大的功勞,,吃了多少苦頭,,殺了一個你也完全沒有意義……”
陳昂微微張開了口,帶著一絲恍然,,一絲從容,,說道:“可是?!?p> 古力扎閉上了眼睛,,用漢語說道:“可是,我這般兄弟不知道,。草原上素來是弱肉強食,,人們只會跟隨強者。作為一個領(lǐng)袖,,我可以失敗,,可以受挫,但不能膽怯,,不能是一個懦夫,。我尚且年輕,還沒有建立起與身份相匹配的威望,,在被挾持了大半天之后,,如果還主動放了最后一個挾持者,沒有人會認為我講信用,,也沒有人認為我仁慈,。他們只會認為,我被挾持這件事,,嚇破了膽子,。草原上,欺騙是美德,狡詐是美德,,兇殘是美德,,冷血是美德,唯有怯懦,,是最大的惡,,唯有怯懦者不得活。所以,,我,,別無選擇?!?p> “為何不直接下手,。”
“你是個英雄,,不該死于來自背后冷箭,。”
“無聊,,愚蠢,。”陳昂伸手緩緩握住刀柄,。拓跋部的武士們更緊張了,,彎弓拉弦,蓄勢待發(fā),。
“你,,還能有拔刀的力氣嗎,?”古力扎同情地望著陳昂,,一個萬夫莫敵的戰(zhàn)將,此時虛弱地仿佛一個嬰兒,。
“那又如何,?”陳昂笑了,掃了一眼緊張不安的拓跋部武士們,,輕蔑地撇了撇嘴:
“不妨試試,。”
陳昂心想:
比起我弟弟,,你們可差遠了,。
平凡之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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