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翔騎著馬,，跟在獨孤芷身后再次邁入桑丘大營時，耳邊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伏擊成功后,，海東騎兵的一路追擊，輕而易舉地拿下了這座松河南岸的要地,。眼下,，阻擋在他們與赫拉山城之間的，只剩下一條正在枯水期的松河,。
桑丘大營的營房空空落落,，雖然還能夠看得出來焚燒過后的焦黑痕跡,，但是簡單整理，依然能夠容納得了五六千人的部隊,。之前肅慎人在攻下此處屯糧要地之后,，將此處作為臨時關(guān)押俘虜?shù)牡胤健，F(xiàn)在海東和大周的聯(lián)軍占領(lǐng)桑丘之后,，核查人員,，清算戰(zhàn)后失節(jié)降敵的叛徒，釋放寧死不屈的俘虜,。如此一來,，加上一路收攏而來的殘兵敗將，定遠衛(wèi)的人數(shù)竟然達到了滿編的一千人,。
當然,，這一千人中有近半是人心惶惶的敗兵，還能有多少戰(zhàn)斗力確實值得懷疑,。整個聯(lián)軍,，更多的還是依靠那由四千步卒，一千騎兵組成的海東部隊,?？梢哉f，名義上此次出征以大周方面為主,，實際上，大周并沒有任何具體的手段來制衡海東方面,。于是很自然的,，軍議中，柳宿風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這兩天在松南草原上的劫掠,，已經(jīng)喂飽了海東騎兵的胃口，現(xiàn)在將士們只想著如何將獲得的財寶運回后方,，奮勇作戰(zhàn)的心思已經(jīng)淡了,。士氣既然已經(jīng)衰微，我看不如見好就收,，現(xiàn)在就退兵吧,。”
“不行,?！标愊鑸詻Q地反駁道：
“如今之勢，敵我形勢未明,，各懷畏懼,。此時后退，正好是露怯了。再加上我等已經(jīng)深入敵軍腹地,，軍士心懷戰(zhàn)栗之心,。一旦后退，人情奔涌,，萬難收拾,。正此之時，有進無退,，明日當直取赫拉山城,，鼓舞士氣?！?p> 柳宿風心中暗想,，反正死得不是你們南朝人，你們口號自然喊得震天響,?？少u命的主要還是我海東的將士，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于是柳隨風說道：“你說的道理，我也懂,。只是兩害相較取其輕,，我等若是直取赫拉山城，一旦頓兵城下,，那么等到肅慎主力回師之后,，我們哪怕是想逃，也逃不了了,?！?p>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要跨過松河,，前往北岸,，然后往西派出斥候，偵查敵方何時回軍,。甚至于主動退敵于遼河之上,，來爭取更多的時間。畢竟,，我們還有劫掠人口,，充實國力的任務(wù)，必須給搬遷人口爭取足夠多的時間,。不然,，我們辛辛苦苦半天,，豈不是無功而返?！?p> “你說的有道理,，這樣，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我海東的大軍可以依仗松河防守,，半渡而擊，使得肅慎的部隊無法南渡,，一樣也能為擄掠人口爭取時間,，不需要渡過松河，直取赫拉山城這么危險,?！绷揎L猶豫了許久，說道,。
麻煩了,，這位海東的柳宿風，頭腦清晰冷靜,。陳翔心中思忖著,，擄掠松南八部的人口，不僅僅是勸說海東國的誘餌,，更是束縛海東國軍隊行動的一個籌碼,，迫使海東軍隊不會得利就走，半途而廢,?？赡呐氯绱耍Ч廊挥邢?，因為此番出征，先天上,，周朝和海東的目標就是不一樣的,。周朝想要的，就是吸引肅慎主力回師,，給東征大軍一個喘息的機會,，至于自身的安危，獨孤芷和陳翔早已置之度外,。海東想要的,，是一方面交好周朝，獲取物資,，另一方面擄掠人口,，獲得實際利益,。所以最好就是不驚動肅慎人的主力，讓他們繼續(xù)在開原一帶追擊周朝的東征大軍,，給自己擄掠人口物資留出足夠的時間,。
因此，兩軍在是否攻擊赫拉山城方面,，有著很明顯的意見分歧,。攻擊赫拉山城，給城內(nèi)守軍造成足夠的壓力,，能夠迫使肅慎大軍早日返回,。而不攻擊赫拉山城，只是隔河相對,，那么忽而都知道情況后,，考量利害取舍，就不太可能讓大軍立刻回轉(zhuǎn),。
“可是,，戰(zhàn)事既然已經(jīng)開始，遲早必然有一戰(zhàn),。眼下是肅慎最虛弱的時候,，此時不戰(zhàn)，日后肅慎回過神來,，就不會那么容易對付了,。”陳翔想了想,，還是慫恿道,。
“可我海東現(xiàn)在也不是全勝的時候啊，軍隊還沒有征招,，大量人力拿來搬遷人口,，只剩下我?guī)ьI(lǐng)的這五千精銳深入敵境，是不能和肅慎人硬碰硬的,。等到我海東消化好人口,，征招好部隊，憑借本國地理的優(yōu)勢,，再獲得大周的支援,，屆時再戰(zhàn)肅慎，倒也不遲啊,?！绷揎L神色平靜，笑道,。
“此番,，是我大周向海東借兵,。既是借兵，需由我指揮,，事后賠償諸事,，大周自然會負責。還請柳將軍勉為其難,?！豹毠萝仆蝗徽f道。
“將軍言重了,，我方已然十分配合貴軍,，前日殲滅敵騎，也是我海東方面主要出力,。眼下赫拉山城城高池深,，我軍兵力單薄，力不能及,，暫且修整,，也是兵法正道啊。雖然是大周借兵,，但是這用兵之道,，素來是多算勝，少算敗,，我作為海東的將領(lǐng),，提提意見總是可以的吧。聯(lián)軍統(tǒng)帥也不能不顧我軍生死和兵法大忌,，強行發(fā)布亂命吧,。”柳宿風從容不迫地將獨孤芷的壓力給化解了,。
獨孤芷還想說些什么,，陳翔拉住了她，一同向柳宿風告辭,。柳宿風還是一路笑瞇瞇地將兩人送走,。
回到定遠衛(wèi)的大帳中，獨孤芷向陳翔抱怨道：“你剛才為什么阻我,，他就是不想出兵，怕惹來忽而都大軍,?！?p> “你說的沒錯，他確實不想出兵,。但是兵權(quán)在他哪里,，他不想打能怎么辦,，你再說，只是撕破臉皮而已,。再說,，沒了他，我們根本沒法驅(qū)使這四五千的海東精兵,，光憑不到一千的定遠衛(wèi),，根本不可能給赫拉山城帶來壓力?！标愊枥潇o的分析著,。
“他不愿，我們就縱容他,？那我們?yōu)槭裁匆蚝|借兵,？只是為了幫海東擴張勢力嗎？”獨孤芷有些不耐,。
“你別急啊,，我說過放棄了嗎？只是現(xiàn)維持一個面上過得去而已,。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也別怪我耍手段了?！标愊璧吐曊f道,。
“你又有什么主意了?！?p> “這桑丘,，原先是我軍的屯糧重地吧。幾日之內(nèi)來回易手,，布局安排想必也還沒來得及調(diào)整吧,。那些海東人不是解救了不少原先留在這兒的俘虜，也抓了些投靠肅慎人的叛徒嗎,？你我在營中篩選一下,，找找有沒有熟悉桑丘格局的人?！?p> 獨孤芷和陳翔帶領(lǐng)著定遠衛(wèi)的將佐們仔細排查了一番新加入的敗兵和俘虜,，結(jié)果意外地發(fā)現(xiàn)陳翔的一個熟人。當年在蘇庭越手下的議事參軍,，徐昊,。
陳翔看到徐昊被押上來，唏噓不已,，說道：“怎么把人綁起來了,，趕緊松綁,，徐參議，我是陳翔啊,，幾日不見,，真的是恍如隔世啊?！?p> 一旁的將佐說道：“參軍,，這是個軟骨頭的漢奸。根據(jù)指認,，這家伙后來成了肅慎人在桑丘的倉庫總管,。肅慎人占領(lǐng)桑丘大營期間，日子過得好得很那,?！?p> 徐昊伏地大哭：“陳翔，我也沒辦法啊,，那肅慎人知我精通蠻語,，又懂算籌，他們?nèi)蔽娜?，就一定要我為他們效力,。我怕死，我半生功名不順,，一哆嗦,，沒挺住，就投敵了,。我每天每夜都在后悔啊,，我對不起蘇參軍，對不起這么多將士啊,?！?p> 陳翔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扶起了徐昊：“好了好了,，別哭了。三軍大敗,，局面傾覆,，本來也不是你一人之錯。你不過是求生而已?，F(xiàn)在,，晉王重整旗鼓，借兵海東，再伐肅慎,。我僥幸作為參軍，現(xiàn)在想求你幫個忙,?！?p> 徐昊擦干眼淚，說道：“什么事情,，只要你吩咐,，我萬死不辭?！?p> 陳翔低聲問道：“說起來也巧了,，這事兒，除了你,，別人還真未必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