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歷二年十二月三十日,,除夕夜太原祁縣小陳莊桂花樹下
“篤篤篤”寂靜的傍晚,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誰?。俊睖赜芯璧穆曇魝鱽怼?p> “是溫沅姑娘家嗎,?我是陳翔的戰(zhàn)友,,受他所托,給他的表妹送信,?!币粋€清冷深沉的聲音透過門扉,傳進屋內(nèi),。
“是翔哥哥的消息,。”屋內(nèi),,是少女喜悅而焦急的呼喊,。
“天色太晚了,開門不安全,。你有什么辦法證明自己的身份,?”溫有不為所動,繼續(xù)隔門盤問,。
“這你可就難到我了,,陳翔也沒告訴我太多你們家中事。這樣吧,,陳翔還托我送來一支鎏金點玉鳳尾釵,,不知道溫沅姑娘認不認得?”
“是的,,是的,,沒錯,阿爹,,沒錯,。”少女欣喜地說道,。
“那陳翔呢,,他怎么不來?”溫有的聲音中帶上了些許慍怒,。
“他來不了了,。”
“吱嘎——”
重重的拉門聲,,溫沅擠到了門口,,焦急地向門外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門外的冷風(fēng)襲來,,吹過散亂的發(fā)髻,,吹拂落肩披撒的青絲,,吹動凌亂的衣衫和那尚有褶痕的裙擺,帶來深入骨髓的寒意,。但溫沅都無暇顧忌,,只是直勾勾地盯著那位陳翔的戰(zhàn)友。然而,,那位受人所托的將士卻頭戴敷面盔,,除了那對凌厲的星眸之外,看不到面容的其他部位,,更別提要從表情中看出什么來,。
那將士刻意低著嗓子,沉痛地說道:“這只金釵,,是陳翔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我親手送到你手上的。這封信,,他也早就寫好了,,一直偷偷藏著,只是沒想到,,他竟然不能親手交給你了,。”
溫沅的眼圈頓時紅了:“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說啊,,說啊,!“
那將士低下頭,,將書信和金釵遞給了溫沅?!澳阕约嚎窗?。”
”我不信,,我不信,,這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自語,慌忙地撕開了信封,,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看了一半,,她的眼神從悲傷變成了喜悅,,又從喜悅轉(zhuǎn)為了疑惑,,瞪大了雙眸看向那將士,驚道:“他沒死,?你騙我,?”
“哈哈哈哈?!蹦菍⑹克实卮笮?,聲音清越干凈?!瓣愊柽@家伙,,在軍中可是把我耍得團團轉(zhuǎn),現(xiàn)在我逮住機會,,可不得好好戲弄一番他的心上人,?”
溫沅轉(zhuǎn)怒為喜,嗔道:“瞎說什么呢,!心上人什么的……”兩腮卻浮起緋紅,。
“可不是嗎?陳翔天天在軍營里夸,,說他的表妹是長得多么天香國色,,人見人愛?!蹦菍⑹啃Φ?。
“你又騙人,翔哥哥的性子,,才不會這樣說呢,。”溫沅正在認真看信,,卻被這話臊得受不了,,趕緊反駁道。
“呦,,你可真了解你家的翔哥哥呢,。”那將士調(diào)笑道,。
溫沅抿了抿櫻唇,,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眼下自己情緒激動,,言語不慎,,說的越多,恐怕取笑得越多了,。當下不再言語,,只是認真地讀信,,而那將士也不再打擾,只是倚在門口,,靜靜地看著,。溫有從房間里出來,面色不善地看著那將士,。那將士會意,,后退了三步,讓出了空間,。
漸漸地,,溫沅臉上的紅霞一點點褪去,卻又一點點浮現(xiàn),。她喜悅地抬起頭,,看到父親在身邊,忍不住拿著信紙對溫有說:“阿爹,,你看哪,,你看哪。這是翔哥哥親手寫的信,,我認得他的筆跡,。他說,他說……”
溫有摸了摸女兒的頭,,說:“好了,,有什么事,回去慢慢說,,外人還在呢,,別讓人家看了笑話?!?p> 溫沅反應(yīng)過來,,喜不自勝,轉(zhuǎn)身朝那將士鞠了一躬,,笑著說:“這位大哥,,謝謝你送的信,這對我太重要了,?!?p> 那將士拱手一禮,答道:“陳翔乃我至交,,一封書信,,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不過,,溫姑娘,看你這么高興,,我卻不得不說幾句煞風(fēng)景的話了,。我不知陳翔在信中和你說了什么,只是此番陳翔留在遼東,,還有軍務(wù)在身,,什么時候能回太原,可就真的難說了,。遼東一日未寧,,他恐怕也一日不得還鄉(xiāng)啊。還請姑娘思慮周全,,以免白白耽擱歲月,。”
“沒關(guān)系,,我會等的,,一年,兩年,,五年,,甚至十年?!睖劂湫φZ盈盈,,那笑容仿佛如同一輪明月,融化了一整個冬天的寒意,。
溫有大驚:“阿沅,,你……”
“爹,他決定了,,我也決定了,。”溫沅晃了晃手中的信紙,,柔軟卻堅定地對父親說,。
那將士忍不住又問,打斷了父女之間的敘話:“那如果說,,他陳翔,,一輩子都得留在遼東呢?”
溫沅笑了,,眼神中卻蘊含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力量,。“那我……”
“哈,,是我孟浪了,。我干嘛在這兒這么起勁地做惡人啊,。”那將士突然發(fā)言,,打斷了溫沅的話,,仿佛是不想聽到她的回答。
“溫姑娘,,我得走了,。祝你和陳翔都能得償所愿?!蹦菍⑹看舐曊f道,,然后不等溫沅的答復(fù),便快步離開,。
望著那將士漸漸遠去的背影,,溫沅靠在父親身邊,小聲地說道:“那家伙怪怪的,?!?p> 溫有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道:“多半是陳翔那小子,,惹出來的麻煩,?!?p> 那將士走出莊門,莊外接應(yīng)的侍衛(wèi)紛紛圍了上來。
“緊張什么,,且不說這地方有沒有刺客,。就算有,,我?guī)е赌?,怕什么?”那將士不耐地說道,。
“那是,,修羅將軍天下無雙,在遼東可是能止小兒夜啼的,?!笔绦l(wèi)們奉承道:“將軍,我們是不是連夜趕路,?特意跑一趟祁縣,,已經(jīng)耽誤了不少時間,可別錯過了回京面圣的時間,?!?p> 獨孤芷并不理睬,只是抬頭望月,明月浩渺,,澄澈通明,。
“拿酒來!”獨孤芷突然喊道,。侍衛(wèi)們正想要勸諫,,被她一雙銳目掃過,頓時失了膽子,,乖乖地奉上了酒囊。
她拿起酒囊,,對月遙敬,,低聲說道:“歲末舉杯同邀月,天涯海外若比鄰”
說完,,輕笑一聲,,將酒水咕嘟咕嘟得盡數(shù)傾倒在地,空酒囊瀟灑地隨手一甩,,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