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蘭,?!标愊杳济惶?,略覺驚訝,。隨后意識到自己的表情不妥,順勢問道:“可是松陽五部中,,貴由部的頭人,,呼蘭大人?”
那人笑道:“陳公子很了解我們肅慎人啊,。我不過是一個商人,,哪里敢和呼蘭大人相提并論?呼蘭在肅慎人當中是個很尋常的名字,,我不過是同名而已,。”
說著,,那位仙客居的東家將陳翔父子延請到貴賓專用的客房,。
客房中擺著一張大方桌,空曠地坐著五人,,正北面坐著一名五十多的中年男子,那位“呼蘭”的父親,。東方坐著一位三十多歲的壯漢,,“呼蘭”的大哥。旁邊空著一個位置,,應該是“呼蘭”的座位,。正西坐著還有一名二十多歲,眉目剛毅,,臉色稍稍有些蒼白的女子,,應該是剛剛生完孩子不久的“呼蘭”的妹妹。坐在她旁邊的,,是一位長得相似,,稍顯年輕的女孩,自是“呼蘭”的小妹妹。呼蘭向陳家父子介紹完畢之后,,那位“父親”主動說道:“既是長者,,還請上座,陳老先生不妨就坐在我身邊吧,?!?p> 陳瑜推辭了一番,還是坐在了南邊,。而陳翔,,向眾人施禮之后,又來到了后廚,。一名面黃無須的中年漢子,,捧著三尺長的大白鰱,搖搖晃晃地向陳翔走來,。陳翔趕忙迎上去接住魚,,但是那漢子卻腳步一個踉蹌,連人帶魚,,栽倒在陳翔的懷中,。
一陣慌亂之間,那大魚一躍而出,,掙扎起來,,廢了好一番功夫才收拾停當。那漢子向陳翔連連道歉,,說道:“年紀大了,,腿腳不好,公子別怪罪,。這條魚還請陳公子細細料理,,我家主人還等著呢?!?p> “回稟你家主人,,讓他放心,我自有分寸,?!标愊璺路鹩行┎荒蜔┑卣f道。
那漢子剛想轉(zhuǎn)身,,陳翔忽然問道:“我看你有些面善,,不知如何稱呼?”
那漢子低頭說道:“賤命不足掛齒,,也就是年歲癡長,,不少朋友稱呼我一聲,,龍叔?!?p> 陳翔點了點頭,,說道:“龍叔,前方路滑,,小心慢走,。”
在眾多幫廚的輔助下,,陳翔有條不紊地料理起這條魚,。魚肉太大太多,肉質(zhì)其實并不是很好,,分解魚肉,,取下魚頭熬湯,魚肚做丸,,其余的魚肉細細切片,,蘸取茱萸大蒜等辛辣之物,燉煮起來,。一魚三吃,,既照顧了產(chǎn)后女子的需要,也更加符合肅慎人喜歡辛辣刺激的口味,。旁觀者看著,,也都嘖嘖稱奇。
隨著一碗一碗的魚肉上桌,,席間也漸漸熟絡了起來,。“呼蘭”一家子開朗健談,,而且少見的對于漢家文化,,頗為了解。陳瑜也是見識廣博,,能言善辯,,相談之間,倒是其樂融融,。席間,,那位父親倒是幾次三番詢問起陳瑜的根底,,只是陳瑜都不動聲色地回避了,。
做完了魚羹,陳翔將剩下的活計交給了幫廚,,回到了席間,。見陳翔歸來,“呼蘭”端起了一杯白酒,敬向陳翔:“陳公子辛苦了,,為難陳公子做廚子,,確實是我等的不敬,我先干為敬,?!闭f罷,一飲而盡,。
陳翔面露尷尬,,苦笑著說道:“我不勝酒力,你們怎么趁我不在倒了這么多酒,,這要我怎么喝啊……”
“啰嗦什么,,想干就干,不想就拉到,,扭扭捏捏地,,像什么樣子?!蔽鱾?cè)那位年輕些的姑娘大聲說道,。
“無禮,還不給陳公子道歉,!”“父親”訓斥道,。
那姑娘嘟起了嘴,眼睛咕嚕嚕地轉(zhuǎn)了一圈,,也拿起酒杯,,對著陳翔說道:“陳公子,剛才是我無禮,,我敬你一杯,,表示歉意。我先干為敬,?!闭f著,也一飲而盡,。
陳翔愕然,,無奈之中,也只能一口飲完了杯中烈酒,。酒才下肚,,一股紅暈便涌上臉頰,其人也是搖搖欲墜,。陳瑜連忙起身,,扶住了自家有些狼狽的小兒子,。那“呼蘭”一家,見此情形,,知其所言非虛,,那姑娘自是開懷大笑,那婦人淺笑,,哥哥嘲笑,,“呼蘭”剜了一眼那姑娘,連聲賠罪,?!案赣H”只是含笑注視,倒也沒多話,。
陳翔掙扎著穩(wěn)住身形,,抱拳說道:“在下失禮了,請諸位海涵,?!?p> “呼蘭”忙說道:“喝酒就是要盡興,有什么大不了的,。陳公子不勝酒力,,緩一緩就行了,慢慢來,,沒關(guān)系的,。”
陳翔點頭,,坐下來忙舀來一大碗魚湯,,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陳瑜忍不住數(shù)落了陳翔幾句,,“父親”哈哈大笑,,感慨道:“既然是宴飲,便該盡興,,陳公子并未失禮,。今日,你我雖然是周人和肅慎人,,卻也能同桌吃飯,,其樂融融,也是難得的緣分,。但愿肅慎和大周不再有戰(zhàn)事,,商旅往來,互通有無,,兩國百姓其樂融融,。”
陳瑜笑了笑,,說道:“這位先生,,你的愿望雖好,可惜難以實現(xiàn)啊,?!?p> “怎么說?”
“先生之前應該和齊國打交道得比較多,,不太了解周朝的特性,。每個國家的大政方針,其實受到開國皇帝氣質(zhì)的影響很大,。就譬如齊國,,素來明于進退,機巧萬端,,不在于一時一地之得失,,卻能讀懂大勢,善于因利乘便,,投機取巧,。而大周的皇族獨孤氏,厚重堅毅,,執(zhí)拗頑強,,早期面對大齊的強勢國力,凝聚軍心民心,,一路死扛,,這才有了今天的基業(yè)。所以肅慎不過是小勝一場,,想要讓大周知曉利弊,,握手言和,不易啊,?!标愯べ┵┒劇?p> “這樣,,辛苦的還是兩國百姓啊,。”“父親”說道,。
“自然,,不過若是戰(zhàn)事持續(xù),對于肅慎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标愯ふ勑詽u起,,娓娓道來:“肅慎的弊病,主要有三,。一曰內(nèi)政未清,,各部權(quán)力交叉錯雜,掣肘頗多,。二曰物資缺乏,,才用不足,極度依賴貿(mào)易平衡,。三曰人丁稀少,,國力受限,難與大國爭鋒,。若是遼東戰(zhàn)事延續(xù),,那么忽而都大汗可以以戰(zhàn)事收攏權(quán)力,以劫掠彌補國用,,以俘虜增加勞力,,一舉三得?!?p> “父親”笑道:“哪里有這么容易的事情,。用兵總是危險的事情,誰能保證必勝,?周朝的國力,,輸?shù)闷穑C慎人,,可輸不起啊,。說到頭來,還是要兩國談和較為穩(wěn)妥,?!?p> 陳瑜說道:“若真要談和,倒也不難,。大周雖強,,卻也有本身的頑疾。肅慎若是能抓住時機,,狠狠地打上一仗,,剝?nèi)ゴ笾軓娛⒌耐庖拢踔烈l(fā)突厥的覬覦,,那么為了穩(wěn)住北方時局,,大周也不得不握手言和。”
“大周制度完備,,國君令行禁止,,有何弊病,?”
眼見“父親”和陳瑜說道越來越投機,,“呼蘭”皺起眉頭,感覺有些不妙,,但是又說不上來。一旁的“哥哥”正在認真地聆聽,,而兩位女子,,卻多少有些意興闌珊。陳翔喝了不少魚湯,,幽幽然抬起頭,,臉上還帶著一絲紅暈,但臉色多少好看多了,?!案赣H”越說越激動,不由得將半個身子都放在桌板上,,前傾著,。
陳瑜笑著說:“大周的弊病眾多,具體表現(xiàn),,首先便在于稅賦,。大周稅種繁多,但是總體上分為兩種,,以按照人丁收稅的丁稅,,無論是丁口錢、勞役,、軍賦,;還有以財產(chǎn)收稅的財稅,無論是商稅還是田賦,。然而,,丁稅需要統(tǒng)計人口,建國之初尚且容易,如今人口滋生,黎民或有逃稅,,或有流亡,,難以收繳。財稅而言,,商稅難以統(tǒng)計核實,田賦的話,,豪強開辟荒田,,國家難以清查,,負擔多半還是壓在了小民的身上。而國家一大,,用兵四野,,耗費的財貨也更多了,是以國用有入不敷出之難,?!?p> “大周弊病之次,在于選官之法,。以查舉制選拔天下人才,,則官位為世家所壟斷。一郡主官,,有征辟之權(quán),,相互征辟對方的親族子弟,避嫌的同時為其出仕提供機會,。公器私用,,選拔不嚴,使得世間風氣,,視征辟自己的主官為君,,以家族利益為重。若大局平穩(wěn),,這些士族子弟自然盡心效力,,若是時局危險,則是以保全家族為先,,倒是顧不得國家危亡,,百姓安樂?!?p> “大周弊病,,還在于軍制不明。以軍府為主力,,然而關(guān)中府兵太多,,本來是為了強干弱枝,然而隨著戰(zhàn)事的轉(zhuǎn)變,,路途遙遠,,征發(fā)關(guān)中府兵極為不利,甚至會影響關(guān)中的耕種,,反而得不償失,。大周弊病,還在于對商販管理不嚴,重利為民間所得,,財用匱乏的同時,,也帶來了民間的隱患?!标愯ぴ秸f越激動,。
“先生真的是大才,對于時事洞若觀火,。不過我倒是有些奇怪,,既然先生胸中有韜略,為何不出仕,,反而是隨著令郎,,行商賈之事,豈不可惜,?”“父親”疑惑地問道,。
“大周之弊,,說到底還是豪強士族之弊,,需要肅之以嚴刑,規(guī)之以制度,。然而獨孤氏本為豪強,,立足之基也是關(guān)中豪族,若要改正這些弊端,,談何容易,。故而陳某一直在等真圣人出世輔佐?!标愯ず攘司?,搖頭晃腦地說道。
此話一出,,席間眾人不由得看向了陳瑜,。這話說得,差點就明說自己要反啊,。哪怕這里不是大周本土,,而是在遼東,這話說得也是有風險的,。
“圣人哪里有這么容易出現(xiàn)的啊,。”“父親”感慨道,。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陳瑜站起身子,,后退幾步,,對著那位“父親”,長跪說道:“陳瑜拜見忽而都大汗,?!?
平凡之狐貍
前兩天有事沒更,后面會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