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這次的客人是誰,,倒是壞了我的好事,。
我起身往長廊走去,。
行至正門,,一個身穿銀紅披風(fēng),,上面用白色兔毛滾了邊兒,遠遠看過去,,倒是紅的耀眼,。等到了近前,才看清上面繡的成片金色蝴蝶,,或飛或落,,金絲熠熠生光,富貴非常,。
我開口喚了一聲“不知姑娘來‘千瘴’所求何事,。”
那姑娘蓮步輕移,,轉(zhuǎn)身看向我,。
一雙鳳目微微上挑,勾勒出凌厲的氣勢,,鼻子纖細挺直,,倒是平添幾分秀氣。嘴唇似是涂了口脂,,鮮艷的像是朱紅的牡丹,,姣好的唇形輕輕上揚,似笑非笑,。
她輕抬素手,,脫下兜帽,露出一頭烏發(fā),,上面戴著紫色的鳳銜珠發(fā)簪就露了出來,,垂下的紫色水晶映著她的眉眼,越發(fā)顯得高貴疏離,,令人不敢直視,。
“這便是你們店里的規(guī)矩?”她撫了撫袖口的一圈兔毛“站在門口和客人說話,?”
倒是好大的架子,,我正欲開口,那綠衣小婢從廊上行了個禮,,笑著說:“先生請姑娘移步花廳,。”
“哼,?!彼p飄飄的看了我一眼,眸中光華流轉(zhuǎn),,自有風(fēng)情,。
我嘆了口氣,,跟了上去。
對于無中生有的“千瘴”,,我已見怪不怪,。可這次新冒出來的花廳,,仍是讓我覺得驚訝,。
花廳中掛著“水閣清幽圖”,上面繪的是溪流從遠處密林潺潺流下,,溪流兩岸,樹木成林,,蔥郁茂盛,。山谷之間,云氣彌漫,,意境開闊大方,,布局簡潔,自有一番天然之趣,。
門窗上皆繪著些花鳥魚蟲,,梅蘭竹菊,燃著木樨香,。主坐兩旁各放了兩個細長梅瓶,,里頭是正開放的梅花,暗香點點,,配著木樨香的清雅,,生生把這“花廳”二字演繹殆盡。
“先生果真料事如神,?!边@姑娘進了花廳,自己解了披風(fēng),,豪不客氣坐了下來,。
陸璃果然坐在主位,也不答話,,手指輕搭在茶盅上,,見我進來,隔得老遠便是一個眼風(fēng),。
我默默地站在下首,,只當(dāng)自己是個擺設(shè)。
這姑娘穿著淺色對襟,,也無多余裝飾,,只上面繡著幾朵艷麗的山茶,。下裙是姜黃的金絲緞子,柔順的貼在身上,,戴著云紋玉佩,,長長的宮滌垂著,壓住裙擺兒,。明明是素凈的顏色,,偏被她穿出幾分大氣,往哪兒斜斜一靠,,耳墜子碰著那兒紫色水晶流蘇,,叮當(dāng)作響。
她此時一手支著香腮,,大大方方的看著陸璃,。
陸璃也不瞧她,捧著茶盅吹了口氣,。
“埠城人人都說,,先生是‘活神仙’,沒有辦不到的事兒,?!彼w細的指間挽住一縷長發(fā),不停地繞動“沒想到,,卻是這樣一位好顏色的公子,。”她笑著拿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
陸璃靜靜地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茶盅,。
“那你猜猜,,本郡主來你這兒,所求為何,?”她直起身來,,微微瞇眼“若是猜不準(zhǔn),本郡主叫人砸了你的招牌,?!闭f完,她又靠著椅背,,接著玩自己那縷頭發(fā),。
陸璃聽到這句開玩笑般的威脅,神色依舊平靜,。
“唐姑娘,?!蹦蔷G衣小婢站在我身后喚道。
我轉(zhuǎn)頭看向她,。
“先生讓姑娘拿些甜食,。”
又來了,,就知道這廝的東西要不得,。
我悶悶的應(yīng)了聲,退出花廳,。
進了廚房,,不由地發(fā)起呆來。我常年在軍中,,在家的時間極少,,雖說會做飯,可這甜食我本不愛,,會做的就更少了。
罷了,,就隨便弄吧,。
尋來些紅豆,細細的磨成粉,,挑了些許白糖拌了,。又把糯米粉混水揉開,做面皮用,。
頗費了些力氣,,終于是把紅豆餡兒包進了剛才分好的糯米團中,再用映著桃花的模子一壓,,一道“雪踏紅梅”就算做好了,。
我努力的回憶了堂妹家第一次吃這東西的口感,那是甜得發(fā)膩,。所謂英雄冢,,溫柔鄉(xiāng),大抵不過如此,。用小篩子篩了些紅豆粉點綴其上,,我端著做好的甜食去了花廳。
氣氛卻全然不一樣了,。
剛才還在歪歪靠在椅背上的郡主,,此時面上笑意全無,細長的眼中透出冷意,,嘴角緊抿著,,見我端著東西過來,,才把那陰寒的目光轉(zhuǎn)向我。
我目不斜視,,將手中的糕點置于小幾上,,又站回來原來的位置。
半響,,才聽得她冷笑一聲,,伸手去拿那糕點,并不入口,,就這么拿著把玩,。
“膽子倒是不小”她把手中的糕餅往盤子里一扔,冷冷地說:“心思動到本郡主頭上了,?!闭f罷,也不看陸璃,,起身便走,。
陸璃仍舊坐在上首品茶,似乎剛才郡主的怒氣不是沖著他一般,。
“她未與你結(jié)契,?”我走近問道。
陸璃也不答話,,只輕飄飄的看我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盅。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被陸璃使喚慣了,,我見他茶盅里沒了水,,自覺地提水加上,沒有半分遲疑,。
陸璃的指尖輕扣桌面,,發(fā)出“篤篤”的聲響。
添過水后,,我看向陸璃,,等著他的回答。
陸璃不快不慢,,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繼續(xù)輕敲桌面,,未幾,端起茶水呷了一口,。
隨后輕輕彈了彈衣袍,,離席向著東院去了。
自從遇上陸璃,,我的脾性好了許多,。原是個急性子,,現(xiàn)在硬生生給磨成寵辱不驚的模樣。
就知道這廝不會告訴我,,無非是想耍著我玩兒罷了,。
一邊想著何時才能還了的業(yè)瘴,一邊收拾著花廳,,我有些茫然無措,,不由得嘆了口氣。
等我還完業(yè)瘴,,原本相熟的舊人怕是已輪回過幾世,,到時,我也算徹徹底底的故去了,。
世間最鋒利的劍,,向來不是名兵利器,更不是歹毒人心,、流言蜚語,,再強大的人,也敵不過時間的利刃,,削去皮肉,,腐化風(fēng)骨,就連殘存的意志,,也于紅塵中零落,再尋不到一絲痕跡,。
我到“千瘴”的時日并不多,,不過將足一月,心卻仿佛老了十年,。
望著盤中的甜膩糕餅,,不由得無語望天。
這位郡主一口沒嘗,,幾個粉白團子臥在盤中,,看的我牙酸。
陸璃這廝絕對是知道上次做的櫻桃煎過甜,,特意整我,。
這筆賬,我唐綿綿記下了,。
總有你要還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