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君子學(xué)藝

　　君子妹說梅姐讓君子去學(xué)手藝,，大隊(duì)成立專業(yè)隊(duì)，君子已去街里報(bào)名了,。孫泉源一聽,，知道這專業(yè)隊(duì)是不用自己做飯的地方，跟君子妹和君子娘告別,，也忙忙向街里走去,。

　　來到街里，只見鬧嚷嚷一群年輕人都聚集在大隊(duì)門前,，正聽老支書講話,。老支書的意思是：為著解決知識青年吃飯問題，知識青年都到專業(yè)隊(duì)去,。本地青年可以自己決定去不去專業(yè)隊(duì),，也可以自己決定去哪個專業(yè)隊(duì)。水利隊(duì),，建筑隊(duì),，只要有能耐，你說你想去哪個隊(duì),，你就去哪個隊(duì),，不強(qiáng)迫，只要能把事情辦好就可以,。

　　溝里知青榮欣,、全新，十五隊(duì)知青張永東,、李大明,，八隊(duì)知青汪幸運(yùn)、肖曉樂,，調(diào)到街里的尤繼紅,，都去了水利工程隊(duì)。孫泉源想看一看君子到底要學(xué)啥本事,，他沒跟別人商量,，跟君子一道也報(bào)名去了建筑工程隊(duì)。

　　建筑工程隊(duì)因是小打小鬧，那些大工匠也都懶散散很清閑,。這幾天正在籌劃為副業(yè)股蓋車間：后面有墻,，前面砌磚柱子。柱子上放大梁,，大梁上擱檁條,，檁條上釘椽子，椽子上鋪薄子,，坐泥,，撒瓦，搭個敞口棚子：棚下擺放加工螺絲的機(jī)器,。

　　就這么點(diǎn)小工程,，君子報(bào)名了。孫泉源報(bào)名了,。報(bào)名的只有他兩個人,。因?yàn)槎颊f建筑隊(duì)人少，活多,，受罪，報(bào)名的人少也在情理之中,。具體咋樣,，他倆來到建筑隊(duì)，自然都是當(dāng)小工,。

　　俗話說：一匠二工,。因?yàn)槿松伲蔷椭缓靡唤骋还?。君子跟著的大工匠是期石齊,，孫泉源跟著一個焦姓老先生。據(jù)說,，這兩個人就是村里的泥瓦匠高手,。

　　高手的手有多高？孫泉源暗下決心要仔細(xì)瞧一瞧,，也想學(xué)兩招,。兩個磚柱子并不遠(yuǎn)，只是一根檁條的距離,，也就是六根磚柱子,，計(jì)劃要干兩天。兩個大工匠扯了線,，定過位,，基礎(chǔ)打好，一人一把瓦刀，一人壘一根磚柱子,。這倆大工匠讓孫泉源和君子把磚丟進(jìn)水缸里洇透,。在洇磚的時(shí)候，四個人就這么站著胡噴海吹起來,。

　　干哪行,，說哪行話，這話真不假,。閑侃中期石齊講了一件泥瓦行中很有哲理的事情,。他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師徒三人去給一大戶人家撒瓦,。主家待得好,。第一天，撒瓦三十行,，主家一看,，好，撒得好：飯中加肉,。第二天,，還是三十行，主家一看,，更好,，飯中不但加肉，還上了酒,。第三天,，撒瓦二十行，主家心里不快,，撤酒,。第四天，十行,，主家生氣,，撤肉。第五天還是十行,，主家惱怒,，粗茶淡飯相待。第六天,，速度加快,，瓦上屋頂，完工,。主家看后說：“這速度,，不但有肉還得有酒了,。”

　　匠人說：“照此,，受之有愧了,。”

　　主家不解,，問道：“何有此說,？”

　　匠人說：“這有糊弄人之嫌?！?p>　　主家說：“我看很不錯,。”

　　匠人說：“隔行如隔山,，你看的是表面,，你哪能看到里面的巧氣呢?！?p>　　主家說：“這里還有巧氣,？。巧氣在哪里,？”

　　匠人說：“拿滾子碾,，一天三十行，爛瓦,；一天二十行掉角,；一天十行，無損,，一天鋪上房，爛完,。主家不相信,。那就試試吧。一試,，服了,。”

　　期石齊說：“越是把這一行摸得透徹,，越要有良心,。匠做行也是良心活，這是來不得心歪的,?！?p>　　孫泉源不知道這話是啥意思。期石齊說：“那就是要善待對方,，別藏歪心,，以平常心干活,，不要畫蛇添足，也不要偷工減料,。只以誠心待人就是了,。”

　　平常心待人,?；蛟S這話正確?？墒亲约旱纳磉呌钟袔讉€是平常心待人的,？孫泉源不知道期石齊為什么這么說，因不關(guān)自己的什么事情,，也就放過不吭聲了,。

　　這邊磚洇得差不多，那邊大工匠才說,，去石灰坑里把那石灰膏挖來,。別挖多，多了用不完還得送回去,。是匠人都不愿意浪費(fèi)材料,。孫泉源心說：“這意思就是：不是匠人才作踐東西?？磥斫橙擞薪橙酥?。這道是要跟著手藝一起學(xué)的。光學(xué)手藝不學(xué)道,，或許也成不了好匠人,。那他們所指的道是什么呢？沒人說,，這是要靠自己摸索了,。摸索沒有請現(xiàn)成容易。請現(xiàn)成又不容易牢記到心里,?？磥頍o論學(xué)啥都不容易。自己一個下鄉(xiāng)學(xué)生,，哪里用著學(xué)這些東西,。管他呢，隨便吧,?！?p>　　就這六根柱子，究竟要用多少熟白灰,，君子和孫泉源不知道,。這下難為住他倆了,。君子問：“倒是要讓挖多少灰膏？”

　　他的匠人期石齊說：“你算算這要多少塊磚,，就要多少刀灰,。”

　　這其實(shí)是在讓君子學(xué)建筑預(yù)算,，只不過這太簡單,，人家沒把這事兒看到眼里，也沒有明著說,，也不過是試一試君子的智力如何,。君子有梅在暗地鼓勵為動力，學(xué)習(xí)的勁頭那是足著呢：一層四塊磚,，一塊磚六公分,，總高兩米二。兩米二除以六公分,，得到多少層,，一層四塊磚，乘以多少層,，中間再填多少塊磚……自言自語,，誰也不理，嘮嘮叨叨算起來,。

　　孫泉源不愿動這腦子,，他也動不了這腦子。他傻頭傻腦地問期石齊：“期大刀,。都說你是大刀,，可你用這把瓦刀，比別人用那瓦刀窄了不少,，你是不是不想掂那大瓦刀,，故意把這瓦刀磨窄了？都說你掛白灰的縫口是圓的,，別人弄不了，這是真的嗎,？”

　　期大刀笑著說：“我這瓦刀有記號,。我自入行，用的就是這把瓦刀,。它也是從寬處用起來的,。天天用，天天磨,，年長日久,，它就變窄了,。至于你說的圓縫口，那只是一種技巧,。那是用灰的力道,。只要掌握住了力道，余下的就好辦了,?！闭f話謙虛謹(jǐn)慎，并沒有因?yàn)樽约菏且话训抖械饺魏悟湴痢?p>　　孫泉源沒有感覺到什么,，君子卻是虔誠得很,。他向期石齊請教。期石齊誨人不倦,，也樂意教,。期石齊跟他說：不但練手，更重要是練眼,，橫平豎直,，一眼看準(zhǔn)，這是基本功,。不這樣就不好辦,。至于圓灰縫，那只是一種技巧,，并不重要,。當(dāng)然，真有這樣圓縫的墻面,，那是看著不一般了,。誰說用各凹形刮子也可以刮出圓縫來，但那人工痕跡也就太明顯,，讓人不待見,。

　　期石齊跟君子說這話時(shí)，孫泉源也在旁邊,。他沒專心去學(xué)手藝,，聽聽也就聽聽，根本就沒聽到心里去,。他只是注意老匠人的手法,，他看那匠人把灰膏放到磚上，打打打打不停打,，直打得灰膏像稀米飯一樣,，黏黏的，軟軟的,，然后抹平到磚上,，多出來那部分,，刮一刀，抹磚頭截面上,，放平輕敲,。再敲。敲著端詳,，再敲,，收刀，成了,。

　　孫泉源笑,，心說：“不就是這幾下子么，值得那么神秘兮兮的還一把刀呢,。我若壘幾磚,，只怕也能跟你們一樣砌得好?！?p>　　他把他這想法跟君子說了,。君子說：“你個球樣。你要是能壘好,，我君子也就能壘好了,。你知道他們天天干，干了多少年了才干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你若能壘好,，你就是神仙了?！?p>　　其實(shí)大工匠們也喜歡逗樂,，開玩笑。聽得孫泉源這么說,，也都笑了,，兩人讓君子和孫泉源比賽：不多，十層高,?？凑l壘得直，看誰壘得好,。

　　兩人不知臉皮厚,，居然真在魯班門前耍錛了。兩位大工匠給他倆當(dāng)著小工,。這小工當(dāng)?shù)媚鞘窍喈?dāng)好，連磚的好賴面都給挑出來了,。不過他倆不知道,。兩人笨手笨腳的,，打灰抹灰，好像灰不聽話,，不像在大工匠手里那么活躍,。孫泉源自感不如，首先敗下陣來,，君子也是急得臉面彤紅,，收起瓦刀。

　　兩位老工匠說：“手頭是要練的,。熟能生巧,。你們沒干過，自然不熟套,。真要想像我們一樣,，那還是要練?！?p>　　孫泉源不會練,。君子那是鉚足了勁兒去練。兩個大工匠都笑他：“這是為著哪門子事兒,，你咋入迷了,。”

　　孫泉源把梅逼他這話說了,。兩個大工匠都實(shí)心實(shí)意去教他,。給他拿來墜子，給他拿來水平尺,，教他使用方法,，讓他使用。君子感動,，握拳幾拜,，拜著說著：“謝謝大工匠，謝謝大工匠,，小徒這廂有理了,。”

　　兩個大工匠也真把自己總結(jié)的那一套都跟君子說了,。孫泉源不知道兩個大工匠為啥對君子這么好,。兩個大工匠都說：他能有學(xué)這心，都讓人感動了,。他倆這是絕學(xué),，沒有接班人，這絕學(xué)也就絕了。有這個愿學(xué)的人,，你不管他是為啥要學(xué),，只要在他們這一輩上這絕學(xué)不丟，他們也就算是對起先輩了,。若在他們這一代手中丟了,，他們就愧對先人了。

　　孫泉源心說：神經(jīng)病,，不就是砌磚技巧嘛,。值得這么大驚小怪，上綱上線的,。真是這手藝消失了,，又能怎么著？地球照樣轉(zhuǎn),，日子還照樣過,，誰又能說你這圓縫砌磚法消失了，就影響社會主義建設(shè)了,。真是莫名其妙,，自作多情了。

　　君子不這么認(rèn)為,，他沒有像大工匠一樣把這技藝想象到一定高度,。但他心目中的美麗女神督促著，他必須下這工夫,。他要報(bào)答梅對他的期望,，他要讓梅感到幸福。他為梅學(xué),，他沒想到自己,，他學(xué)這技術(shù)技藝都是為了梅，為著報(bào)答梅對他的愛,。他學(xué),，也是恪守給梅的那個承諾。

　　孫泉源心說：傻子一個,。學(xué)這東西居然入迷了,。難道為愛情而學(xué)就這么高尚嗎？值得這兩個大工匠也都一起幫助你,。你也不知道算老幾,，這么多人幫你，你咋這么有福氣,。你個傻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