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小時候經常翻墻頭的那塊地方,那里墻外有一棵分枝較低的梧桐樹,非常方便借助這梧桐樹的分枝處爬上墻頭,。墻頭的另一側,,是院中靠墻的一棵香樟樹,剛好又方便借力爬下來,。她多年沒再翻越過這墻頭,不想今夜又做了多年前的事情,舊日的時光便在她腦海里一一閃現,,這一回想,仿佛覺得自己又變成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叛逆少女,。
那一直在心中隱隱浮現的不快,,竟在這一瞬間一掃而光。她只覺自己又變得身輕如燕,,朝氣蓬勃,。在陸府的那段孤獨而灰暗的時光,,像是遠在千年之前的一個夢幻中的場景了。
她從樹上跳下后,,便立馬去幫那馬夫開了大門的門閂,,把馬夫帶進馬廄拴了馬,把他帶至府里的靠近西側的客房,,她知道那客房一般沒什么人光顧,,往常客人們都是先從東邊住起的,。
這一切都是摸黑完成的,,之所以不去那專門放油燈的火屋里找了燈點了再做,只因為她不想驚擾睡眠中的家人,,如果他們知道她回來了,,少不得又得說一會話,再睡覺就不知道何時了,。
那馬夫進屋睡覺后,,她返回了自己的屋子。說起來她覺得異常慚愧,,自己自嫁入陸府后已經一年有余沒回來了,,一是陸巖不在,一切該依禮節(jié)行事的在特定的日子里回娘家的風俗,,自然沒辦法進行了,。二是,她生怕父親還在怪她當日逃婚之事,,回來也少不得說些怪罪她的話,。
她進屋后,因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摸著黑走到桌前,,走到以前自己未嫁時放火石火絨的地方,把燈點了,,剛點亮燈,,就聽得身后一陣驚叫,把她也嚇了一跳,。
她回了頭,,見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孔蓉正坐在床上,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她,。
她這妹妹是父親妾室孫姨娘的女兒,,這孫姨娘原是母親的侍女,卻趁父親喝醉酒之際偷偷摸摸進了父親的門,,勾引父親和她有了肌膚之親,,并因此懷了孕,,父親只好把她納為了侍室,這孫姨娘便生下了這個女兒,,過得兩年,,見父親不碰她,又趁母親和父親鬧別扭回娘家時,,把父親灌醉,,又生了一子,名喚孔謙,。
自生了孔謙后,,孫姨娘便自覺在孔府地位已穩(wěn),平日里就連孔蘭母親也不怎么看得起,,因她只有孔蘭一女,,想著這孔家的家業(yè),今后必是自己兒子的無疑了,。
因此,,孔蘭自幼時對這孫姨娘及她的一對子女,態(tài)度冷淡得很,,偏這妹妹又自小便喜歡纏著自己,,走一步跟一步,去哪都跟著,,初時讓她煩心得很,后來倒有了幾分的喜歡,,但對孫姨娘,,卻不會因對她妹妹的喜歡而少了半分的增恨。
眼下她妹妹坐在她的床上,,叫她吃了一驚,,因是問她:“你睡我床上作甚?”
孔蓉答:“你都嫁人了,,這屋子讓給我住又有什么關系,?我就是愛你這屋子,從窗戶能看見樹木,,早晨還能聽著鳥叫,,不過我說,你怎么現在這大晚上的回來了,?”
孔蘭也不答她,,說:“明日再說吧,睡覺,?!彼齽偺蛇M妹妹的被窩里,,那妹妹便把胳膊環(huán)在了她的脖子上,說:“姐姐,,親姐姐,,你可回來了,你知道自你嫁人后,,我都快悶成一只悶葫蘆啦,。”
孔蘭把她胳膊拿掉說:“你要胡鬧明日再鬧,,現在,,我只想睡覺了?!?p> 孔蓉無奈地說:“好,,我聽姐姐的?!庇职迅觳卜旁诹丝滋m的脖子上,。
這孔蓉原是被孔蘭的打火聲驚醒,很快便又睡著了,,孔蘭等孔蓉睡熟后,,才把她的胳膊拿開,自己平躺在床上,,心想,,還是在家里舒服自在,在陸府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不久,,困意襲來,她便睡著了,。
第二日她醒得晚些,,醒時卻看見母親周氏已坐在床邊,正在抹著眼淚,,那孔蓉早就不見蹤影了,。
孔母周氏見她醒來,趕緊擦了擦眼淚說:“你怎地大晚上的回來了,?我聽了帶你來的馬夫說的,,你定是在那陸家這一夜都住不下去了,才會趁夜趕回了,。好在那馬夫是個老實人,,你要是碰上個壞人,遇到點什么事,,你可叫我怎么辦,?”
孔蘭聽母親的話,,知道那馬夫已經醒來,還把他自己看到的遇到的都和她母親說了,。昨日剛進家時的歡快仿佛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母親的眼淚讓她有些煩悶,她打斷母親的話說:“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母親仍是哀聲嘆氣,。過了一會又說:“日后你在家里,不能老出門了,,人言可畏,。”
聽母親的話,,孔蘭知道她被休的消息早傳到家里來了,,不過她也不奇怪,她逃婚的消息都能一夕之間傳到陸府去,,她被陸巖休了這么久了,,消息傳到這兒來,又有什么好驚訝,?
她言語犀利地回著母親的話說:“又有什么不能出門的,?我有何錯事見不得人的?”
母親說:“你是沒做錯,,但也不能不防愛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的,。”
孔蘭說:“誰愛指誰指去,?!弊屗痛藧炘诩依铮亲霾坏降?。
孔母周氏見她脾氣和嫁前一樣固執(zhí)倔強,便不再多說,,在她床邊坐了一會后便走開了,。
孔蘭自母親走后開始起床梳洗。梳洗完畢,,端坐在梳妝臺前,,這桌椅和室內的陳設,一切都和她走前一樣,,卻又有些不太一樣,。
略化了淡妝后,她向門外邁去,,心里已經做好了準備,,去面對那不得不面對的了,,那便是父親的責罵,孫姨娘的嘲諷,,下人們的同情,,這一切,她既然躲不過,,何不讓它來得早些,?
她剛走出自己屋子的門口,便看見她家的男丁馬江急急忙忙地跑來:“大小姐,,外面有人來找你,。你是見呢還是不見呢?”
她問:“誰來找我,?”心里想著這么早來找她的,,定然不會是陸巖了,他今日才回陸府,,又怎么會在這一大清早便趕來,。
既然不是他,又會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