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靈魂還是血肉什么的,，我都給你,。”

　　只希望不會太痛,。

　　“讓我變強(qiáng)吧?！?p>　　如祈禱一般，杰羅在心中默念著。

　　他堅信著自己的聲音能傳達(dá)到——貪靈當(dāng)時說的是杰羅無法再聽見他的聲音,，那么他一定能聽到自己聲音。

　　——他說過他一直看著的,。

　　“給我力量吧,，讓我變強(qiáng)吧，就算只有一瞬也好,。

　　“之后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應(yīng)你。

　　“讓我聽見你的聲音吧,，我知道你聽得到的,。”

　　就算是昏迷前一瞬的事情,，杰羅也清晰的知道,，炸掉大叔身體的魔力并不是自己的，那種黑色的,，令人不快的魔力不會是人所擁有的,。

　　杰羅祈求著，那個時候的奇跡,，能再一次的降臨,。

　　......

　　已經(jīng)不想再有那樣的體會。

　　......

　　“杰羅,，杰羅·巴德里克,？今天缺席嗎？”

　　“......我......在的,，老師,。”

　　“在的話就早點答到,?！?p>　　“......嗯?！?p>　　明明張開嘴卻沒法發(fā)出聲音,，像是空氣被從身邊抽離，就連少數(shù)能傳達(dá)出的聲音,，聽起來也如此陌生,。

　　每次說完話后，杰羅都會緊張的看向四周。然而并沒有人對他的話做出回應(yīng),，沒人看向這里,，沒人會對他調(diào)笑兩句，其他同學(xué)就像身處另一個世界一般,，和他毫無交集,。

　　在另一個世界的，是自己才對吧——杰羅如此想到,，這樣的處境反而令他有些許安心,。

　　“你就是新來的訓(xùn)練兵吧？”

　　“嗯,，嗯,，我叫杰羅·巴德里克?！?p>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也對你是什么人一點興趣也沒有，你只需要記住我,，按時把你領(lǐng)到的魔法藥劑交給我就行了,。或許你還想知道不照做的下場,？”

　　無論再怎么努力干活，再如何服從,，也沒人會叫自己名字,，不會有人正視自己，就連相同境遇的同期生也在互相嫌棄,，相互厭惡,。

　　【就因為我是異常的嗎？】

　　“那個天才的弟弟,，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嘛,。”

　　“優(yōu)點都被哥哥吸收完了,，弟弟不就只能是廢品了嗎,？”

　　“別仗著有個天才的哥哥，就感覺自己不得了了,?！?p>　　不是的，他們是這樣期望的,，這就是他們所期望的自己,。

　　【自己滿足了他們的期望，自己不是異常的,?！?p>　　但為什么會這樣難受呢,？

　　【救救我?！?p>　　杰羅想起了少女看著自己的眼神,。

　　那并不是看著其他人，而是在她眼前,，趴倒在地的自己,。

　　......

　　“拜托了，貪靈,，救救她,。”

　　......

　　“魔法,？死靈法師的弟子,？你再放兩個法術(shù)來看看？先把你的手指全部踩斷,?！?p>　　落在身上的踢踹停止了，而后是手指脫落般劇烈的痛楚,。隨著一聲聲令地板顫動的跺腳,，杰羅感到雙手似乎被放在烈焰上灼燒。

　　從皮肉到骨髓,，一絲絲的劇痛涌入內(nèi)臟,，匯聚成強(qiáng)烈的刺激刺入腦髓。

　　杰羅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肺腔無法聚積足夠的空氣令他喊叫,，無可宣泄的痛苦化作冷汗淋濕了他的全身。

　　“納比,，算了吧,，這家伙已經(jīng)不行了......”

　　“閉嘴！要不是這家伙,！都是因為這家伙,！槍聲一定把人引過來了，都是因為這家伙,！”

　　他一句一句的說著,，每個間隔都伴隨用力跺腳的聲音。

　　可是已經(jīng)感覺不到了——杰羅因為對方的無用功而感到好笑——不論是在劇烈疼痛中失去知覺的雙手,，還是因為失血過多快要昏迷的意識,，現(xiàn)在自己已感覺不到多少痛苦。

　　但他依然在祈禱，不是向著虛無縹緲的神,，而是身體里隨時會奪他性命的惡魔,。

　　終于，他聽到了,。

　　“——這樣,，值得嗎？”

　　*

　　“你終于說話了......”

　　“因為你現(xiàn)在的魔力比什么時候都純凈,?！?p>　　“畢竟要死了嘛......”

　　“真是愚蠢......在我見過的人類里，你算是最愚蠢的,?！?p>　　“那么，能幫下忙嗎,？”

　　“已經(jīng)晚了,，你的身體已無法再使用魔力?！?p>　　“......”

　　“就算我把魔力借你,，你也失去了作為魔法師最重要的雙手。放棄吧,，我會用魔力盡可能的保護(hù)你的身體,，只是讓你活下來并不難?！?p>　　“這樣的事情都能做到......為什么不能去保護(hù)她......”

　　“無法理解,。人類的行為總是不合邏輯，但至少都會以個人優(yōu)先,。你的行為讓我無法理解......人類少女的求助并不是如你所想，這只是一種不需要成本,，尋求可能性的行為,。她并非對你有太多期望?！?p>　　“......是啊......有可能是這樣的......可能性......對她而言我可能是百分之一,，但對我而言她是百分之百?！?p>　　“......不能理解你想表達(dá)的意思,，但你的覺悟我明白了?！?p>　　“那么,，能幫下忙嗎？”

　　“只有一種方法。在塑靈過程中,，曾經(jīng)有過因為宿主太過弱小被靈種吞噬的,，而這樣靈種也相當(dāng)于失去了宿體，將會再次變回光卵,，也就意味著塑靈失敗,。這也是用活人塑靈的風(fēng)險。但在這個過程中,，會有一小段時間,，吞噬了宿主的靈種能接管宿主的身體，發(fā)揮靈種本身的能力,?！?p>　　“這段時間，對你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吧,？”

　　“你確定嗎？你的意識會消失,，那是無可挽回的死亡,。你是優(yōu)秀的宿主，我并不想讓你死掉,，你特殊的魔力加上我的幫助,，假以時日，你一定能成為這個時代最優(yōu)秀的魔法師,?！?p>　　“是嗎？還真想看到那一天......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高興得不得了,，現(xiàn)在聽起來......有那么些遺憾啊......”

　　“......我明白了。最后再問一句,，這樣,，真的值得嗎？”

　　*

　　愛麗莎·萊弗帝在床上蜷曲起雙腿,，這是手腳都被綁住的她為數(shù)不多能做的事,。

　　眼前的一幕讓她感到悲傷。

　　一個守衛(wèi)正在對闖入者施以暴行,，但實際兩人的作為卻和身份相反,。

　　踩斷了黑發(fā)男子十指后繼續(xù)對他拳腳相向的守衛(wèi)，是傷害自己,，讓自己感到恐懼的人,，而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青年，卻是在自己向他求救后,，對自己回以寬慰眼神的人,。

　　愛麗莎想要大聲呼救，想要有人來結(jié)束這一切,，但她無法做到,，她從未發(fā)出過比呼喚管家更大的聲音，她不知道自己的呼喊能否讓房屋外的守衛(wèi)聽見,，眼前發(fā)生的暴行和床邊抬著槍站立的守衛(wèi)更令她無比害怕,，她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她不像姐姐那樣充滿智慧和勇氣,，她只能默默等著災(zāi)難在黑發(fā)青年死去之后,，繼續(xù)在她身上降臨。

　　然而,，一陣詭異的黑光——愛麗莎知道黑色的光是不存在的,，但她的視線中，黑色的陰影,，卻如光線一般璀璨炫目——籠罩了黑發(fā)青年的身體,。

　　青年抓住了手邊愣神的守衛(wèi)的腳，下一瞬,，血霧綻開,，守衛(wèi)的腿只剩皮下的森森白骨。

　　沒有慘叫,，白骨無法支撐守衛(wèi)的身體,，他摔倒在地。

　　青年站了起來,，黑光如虛空蠕動的觸須在他身邊舞動,。觸須掰正了他的手指，從他腹部的血洞中穿出,。

　　如火焰啃食木材時微小的爆破聲,，“噼里啪啦”的聲音接連不斷的在青年身體響起。傷口在消失,，淤血在消散,，折斷的骨頭如時間倒退般復(fù)原,。最后青年捏了捏拳頭,，活動了關(guān)節(jié)——一如守衛(wèi)先前的動作。

　　“好不容易有個身體,，可要好好享受一番,?！?p>　　相比青年略顯低沉的嗓音，他臉上的笑容更加可怖,。

　　“嘭——”

　　突然的槍響令愛麗莎渾身一顫,。身邊高瘦守衛(wèi)終于無法忍受著詭異的一幕，朝著青年開槍了,。

　　火花伴隨白煙從槍口冒出,，漆黑的彈丸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向目標(biāo)射去。

　　然后在青年的身前停下,。

　　“這個時代的火器嗎,？”青年好奇的盯著指尖夾住的彈丸，然后捏了捏,，在空中灑去彈丸化成的粉末,，“比起我的速度還是差遠(yuǎn)了?！?p>　　看到高瘦守衛(wèi)難以置信的眼睛,，青年微微瞇起眼睛。

　　“不相信嗎,？”

　　他緩緩的從虛空之中抽出兩把匕首,，都是一如他周圍光芒的漆黑。

　　隨后,，青年消失了,。

　　“哐、哐,、哐”,，清脆的落地聲，高瘦守衛(wèi)手中的長槍連同他的雙手整齊的化作三截,，掉落在地,。

　　青年再次出現(xiàn)時，依然還在原地,，緩緩的將雙匕首收入虛空,。

　　頃刻之后，守衛(wèi)的斷肢中,，血如泉噴,。

　　愛麗莎小聲的發(fā)出悲鳴，身體蜷縮在床頭,，背緊緊貼在床頭板上,。

　　“怪、怪物......”

　　斷掉一只腿的守衛(wèi)在地上爬行,，拖著長長的血跡已經(jīng)接近門邊,。

　　愛麗莎感到一陣無緣而起的風(fēng)卷過房間,，魔法燈悉數(shù)熄滅。

　　如最后的希望湮滅,，門板“吱呀”的叫喚一聲便緩緩閉合,。這個異常的房間仿佛被從現(xiàn)世剝離，只留下一開始被青年破開的破洞還留有和現(xiàn)實的一縷關(guān)聯(lián),。

　　隨后,，青年的聲音響起。

　　“接下來,，就是清算的時間,。”

　　*

　　愛麗莎不能理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青年一邊念著倒計時般的數(shù)字,，一邊將匕首扎進(jìn)斷腿守衛(wèi)的身體，每個數(shù)字似乎和特定部位相對應(yīng),，上一個數(shù)字結(jié)束,，數(shù)到下一個時，匕首扎入的部位便跳到了另外的地方,。這樣顯然非常麻煩,，然而在青年不緊不慢的動作下，配合著他的倒數(shù),，匕首的動作有如舞蹈般行云流水,，仿佛在原石上創(chuàng)造新作的雕刻家。

　　相反,，愛麗莎床邊的高瘦守衛(wèi)則是在斷手之后,，因刺穿腹部的傷口失血而死。

　　在青年倒數(shù)結(jié)束后,，地上的守衛(wèi)終于咽下最后一口氣,。

　　青年恍然若失一般，沉默的站起身,，走到愛麗莎面前,。

　　看到對方揚起手中的匕首，愛麗莎繃緊的心卻在這一刻放松下來,。

　　在黑光中的青年眼中早已沒有任何人性的光亮,，在做出那么多血腥的行為后身上不僅滴血未沾，甚至比剛才更加潔凈了,，愛麗莎在一瞬明白了——如果世間真有惡魔的話,，那便是眼前的模樣。

　　愛麗莎安靜的閉上眼,。

　　匕首揮下,，風(fēng)聲輕蕩。

　　身體從束縛中解放,，手腳順著身體逐漸舒展,。

　　“人類少女，雖然不知道你的名字,，請你記住,，有個叫杰羅·巴德里克的男人曾在這個世界活過，并為他的信念戰(zhàn)斗到了最后,?！?p>　　青年平緩的聲音令愛麗莎睜開雙眼。

　　她看向了他,，對方的眼中依舊空洞,，卻在恍惚間和之前青年寬慰的眼神重合了。

　　黑光逐漸減弱,，青年的身影也在逐漸稀薄,。

　　一種莫名的傷感在她心中滋生。

　　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心中卻隱隱有種感覺——自己被一個陌生人保護(hù)了,，而保護(hù)她的代價可能超過她的想象。

　　愛麗莎張了張嘴,，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但她清楚自己這時候不說些什么今后一定會無比后悔。

　　這一瞬,，可怕的事情都拋在腦后,，她合上嘴，輕吸一口氣,，用姐姐教給她的貴族的模樣說道：

　　“我會記住的,，杰羅·巴德里克，你是勇敢的戰(zhàn)士,，我也希望你記住我的名字,，”她伸出自己右手，在青年面前垂下,，“愛麗莎·萊弗帝,，感謝你的舍身相救?！?p>　　她的話不再會有回應(yīng),，空蕩的房間內(nèi)，愛麗莎獨自坐在床頭,，寧靜的月光從陽臺照到她的床前,，她垂下的右手前已空無一物,。

　　火光停歇了，守衛(wèi)的叫喊也漸漸淡去,。愛麗莎任由右手無力放下,，無聲低下頭。

　　微微顫動雙唇,，愛麗莎原本想說的話沒有依靠的從口中飄下,。

　　“謝謝你......”

　　細(xì)弱蚊吟的聲音在房間回蕩，即將隨著夜風(fēng)遠(yuǎn)去,。

　　而這一聲,，卻有了回應(yīng)。

　　“不客氣,，”踏著月光,，青年重新從光芒之中現(xiàn)身，他半跪在地,，拉著少女的手,，面帶微笑的看著她，“樂意為您效勞,?！?p>　　愛麗莎的手背沾上輕柔的濕潤，她胸腔卻響起高亢的嗡鳴,。整個房間似乎也亮了起來,，就同她的內(nèi)心一樣，仿佛在這一瞬被光明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