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tuán)長......”

　　綠咬鵑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聲音。

　　那個一直沖在最前,，從來不曾倒下的男人安靜的躺在地面,。無論再怎樣強(qiáng)大的人死去后都和其他尸體沒有區(qū)別,。

　　“團(tuán)長,！”

　　“你這家伙,，把團(tuán)長......”

　　這些笨蛋......

　　綠咬鵑喝住了想要上前的傭兵,。

　　“按團(tuán)長說的做,！你們想要團(tuán)長白死嗎？”

　　抗?fàn)幰呀?jīng)做過了,，不滿已經(jīng)宣泄了,，再多的死亡已經(jīng)沒有意義。

　　這個人把什么都做完了，自己這些被剩下的,，不就連反駁的余地都沒有了嗎,？

　　這樣看來，自己才是真正的笨蛋吧,？

　　“向新團(tuán)長問好,！”

　　低下頭的瞬間，淚水已經(jīng)止不住了,。

　　不可思議的是,，已經(jīng)熄滅的火光仿佛在黑夜復(fù)蘇過來。淚水燙傷眼眶的痛楚如直視著太過耀眼的火焰,，朦朧淚光中綠咬鵑仿佛又回到了剛到耀光城的那天,。

　　跟在父母身后排隊登記入城時，一個被異獸群追趕的傭兵團(tuán)沖向了人群,。四散奔逃的人群中,，有一個小女孩摔倒在地,。

　　小女孩放聲哭喊著,，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身前。

　　調(diào)轉(zhuǎn)方向,，圍著這個高大男子,，剛才還在逃竄的傭兵團(tuán)正面迎上了異獸。

　　雖然之后被打得落花流水,，但那個渾身纏著火焰的高大背影卻烙印在了綠咬鵑眼中,。

　　這就是男子漢嗎？

　　自己就是被這個樣子所吸引,，才加入到傭兵團(tuán)之中,。

　　“向新團(tuán)長問好！”

　　她大聲的重新喊了一次,。

　　自己也要像個男子漢一樣,，完成男子漢最后的愿望。

　　“綠咬鵑......”

　　望著那個不斷落淚的少女,，佐伊不禁想要上前安慰,。

　　“佐伊，你在做什么,，快點歸隊,！”

　　隊長的大喊讓她恍然回神，重新回到維持陣型之中,。

　　“那群傭兵已經(jīng)投靠了惡魔,，如果妨礙到我們，接下來就將他們視為敵人討伐?！?p>　　隊長向前揮下細(xì)劍,，呈三角陣型的小隊將光輝匯聚到最前端的隊長劍尖。

　　“在神的光輝下化成灰燼吧,！”

　　凝成一線的光芒迸射而出,，像是黎明第一束破開黑夜的陽光，在頃刻之間便穿過了和杰羅之間的距離,。

　　杰羅并未躲閃,，一截粗大的森白手骨穿破地面，將射來的光芒拍飛,。

　　光芒沒入白霧籠罩的小巷,，帶出一連串炸裂聲。杰羅識相的退到一邊,，將場地讓給從黑霧中浮出的枯瘦老者,。

　　“一直不干活的話，就算是我可愛弟子,，也會生氣的吧,，”亡靈大師握住從地面浮起的骨杖，走到街道中央,，“對手是我最討厭的光明教會,，就稍微多浪費點魔力吧?！惫钦惹岸嗣俺稣吵淼暮谏y,，大師聲音怪異的笑了起來，“準(zhǔn)備好接受死亡的贈禮了嗎,，庫庫庫~”

　　“你們確定看到了巨大的骸骨圍墻了嗎,？”

　　隊長沉這臉問道，得到肯定的回復(fù)后臉上的陰影更深了幾分,。

　　“為了光明神的榮耀,，就算此身消散也要將眼前的死靈法師驅(qū)逐......”

　　不同于之前的高亢，隊長的聲音壓抑而低沉,，僅有在他旁邊的佐伊等人能夠聽見,。

　　——死靈法師嗎？

　　佐伊順著隊長的視線看去,。面目陰鷙的老人雖然骨瘦如柴,，渾身卻散發(fā)著說不出的詭異氣息。

　　——只在傳說中聽過的敵人,，僅憑自己小隊能夠戰(zhàn)勝嗎,？

　　“維持陣型,，對方的魔法要來了！”

　　細(xì)劍高舉,，金色的光輝集結(jié)成盾,，緩緩靠近的黑色波紋被隔絕在光盾之外。

　　“慈愛者的守護(hù)嗎,？光明教會盡是會些小把戲,，”亡靈大師將波紋散去，抬起骨杖敲向地面,。

　　骨杖與地面接觸卻沒有任何聲響,，反而是激起一道令人厭惡的氣息向?qū)徟熊娦￡犅ァ?p>　　“不要松懈，繼續(xù)維持陣型,！”

　　不知名的魔法沒有任何形態(tài),，盡管審判軍小隊已是繃緊神經(jīng)在應(yīng)對，無影無形的氣息卻沒受到絲毫阻攔的穿過了光盾,，淹沒了整個小隊,。

　　“那是什么東西，”一個隊員怪叫著,，神色恐懼的跌倒在地,，手腳并用著向后爬去，“這么巨大的惡魔,，不可能贏的,，會被踩死的......必須逃跑才行,，我還不能在這里死掉......”

　　恐懼在人群中傳播,，連續(xù)幾個隊員聲音顫抖的重復(fù)著“必須逃跑才行”，三角陣型逐漸潰散,，光輝護(hù)盾瞬間崩塌,。

　　“鎮(zhèn)定，鎮(zhèn)定,！維持陣型,，這只是精神魔法！”

　　隊長面色慘白的呼喊著,，身邊的佐伊也同樣不好受,。

　　被汗水浸濕的皮膚沾上了幾縷灰白長發(fā)，慘白的嘴唇無力顫抖著,。

　　剛剛及肩的灰發(fā)被緊緊拽住,，無論自己怎么努力都無法掙脫，穿著睡衣的身子在地上拖曳,，胡亂蹬踢的腳將家具踹倒,，從陰暗的房間到光明的街道上,，從本該容納自己的空間到被路人圍觀注視，掙扎的身體失去了力氣,，任由施加在頭發(fā)上的力量拖拽前行,。眼睛向上望去，懷念的街道被節(jié)日的氣息填滿,，拖著自己的那個熟悉的背影卻越來越陌生,。

　　“媽媽......”

　　從唇齒間發(fā)出的聲音將佐伊喚醒。

　　這個魔法——在記憶中掙脫出來后,，佐伊想起了在圣靈修道院學(xué)到的知識——喚醒受術(shù)者最深層的恐懼,，使受術(shù)者陷入恐懼制造的幻覺之中。

　　“恐懼術(shù)”,，亡靈魔法中的精神魔法,，的確如隊長所說，但是——佐伊看向隊長,，對方受的影響并不比其他人輕——只有靠自己了,。

　　“神教導(dǎo)我們光明美好，神教導(dǎo)我們經(jīng)常贊美,，神教導(dǎo)我們寬恕罪惡,，神的教誨長存人間......”

　　被魔法加持的經(jīng)文蕩起一圈圈波浪，驅(qū)散了環(huán)繞眾人的黑色波紋,。

　　“庫庫庫,，似乎是個有趣的小姑娘?！?p>　　大師將骨杖敲在地面,，數(shù)只骨手憑空出現(xiàn)在灰發(fā)少女的身邊，如鎖鏈般將她的四肢纏?。?p>　　“你是怎么從我的魔法中逃開的,，你難道沒有恐懼嗎？”

　　慘白的骨頭牢牢的抓住少女,，恐懼的氣息順著白骨鉆進(jìn)少女的身體,。

　　視野一片雪白。

　　“媽媽很開心,，小佐伊能得到神的眷顧,，媽媽太為你驕傲了~”

　　“在那邊要好好聽大人們的話哦~舍不得媽媽嗎？媽媽也舍不得佐伊,，媽媽會去看你的,，一定！”

　　佐伊痛苦的扭過頭,。

　　“這里沒人會來的,，我們是被賣給了修道院,，大人早就不要我們了?！?p>　　“逃走,？看到外面的雪山了嗎，除了導(dǎo)師們才知道的傳送陣,，我們哪兒都去不了,。”

　　“想要和母親一起過降靈日,，你......是認(rèn)真的嗎,？”

　　——不要，不要讓我想起來,！

　　血從唇角滲出,，佐伊仍無知覺的咬著唇。

　　“可憐的孩子,，要不是我的獵犬發(fā)現(xiàn)了你,，你早就凍死了?！?p>　　“不多住幾天嗎,，身上的傷還沒好啊......連衣服也不需要嗎，就算是媽媽給的睡衣也不能穿著上街啊......”

　　“是嗎,，是唯一還留著的東西嗎,？至少把外套披上吧，傻孩子,?！?p>　　被骨手拖拽著，佐伊毫無抵抗的被拖到了亡靈大師的面前,。

　　“這就是你的恐懼嗎,？”

　　干枯的手指托起少女的下巴，掙扎的神色已從少女的臉上消失,，仿若被剝離了情感般，少女的臉上只剩下如死亡般僵硬的麻木,。

　　“一直孤身一人的少女,，被親人拋棄的少女，真是漂亮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想要放進(jìn)收藏的藝術(shù)品,！”

　　“塞西亞之印,！”

　　一柄長槍形狀的光束飛向亡靈大師,，被重重升起的骨墻擋下,。

　　“驅(qū)逐黑暗吧，耀陽之日,！”

　　光芒剛剛開始聚集時,，無數(shù)骨架沖破地面，將審判軍小隊瞬間吞噬,。

　　重新聚在一起的小隊成員手腳和身體都被穿插交錯的骨架禁錮,，遠(yuǎn)遠(yuǎn)看去小隊就如被隱去身形的利齒咬中，在交錯的犬齒之中不可動彈,。

　　“不要著急,，一個一個來，”大師陰沉的笑著,，重新托起灰發(fā)少女的臉,，“先從這個開始~”

　　弓弦顫動的聲音在杰羅身邊響起。

　　從黑暗中伸出的兩只骨手抓住了射向大師的箭矢,。

　　“綠咬鵑,？”

　　一旁的傭兵發(fā)神的問道。

　　“嘖,，原諒我,。”綠發(fā)少女咂了咂舌,，提起弓奔出了陰影,。

　　在星光下，碧綠長發(fā)如風(fēng)的精靈在夜空飛舞,，化作殘影的箭矢一發(fā)接一發(fā)的飛向亡靈大師,。

　　骨爪不斷在黑暗中閃現(xiàn)，捏碎箭矢又重新消失,。少女在街道奔馳,，沉默的射出箭矢，飄舞的身影有種說不出的決絕,。

　　連續(xù)幾個石塊落下,，緊隨其后的箭矢引出了爆炸，被火光接連點亮的夜空下,，亡靈大師和灰發(fā)少女的臉忽明忽暗,。

　　被巨大的手骨遮掩著，亡靈大師伸出手中的骨杖,。

　　“邪靈威壓,。”

　　暗紅的空間包裹了少女,，弓從手中飛去,，箭矢灑落一地,，綠咬鵑趴在地上，身體卑微的抽搐著,。

　　“打擾我的興致,，”大師抬起骨杖，“化作塵埃吧,?！?p>　　層層疊疊的骨堆在綠發(fā)少女上空匯聚，少女呼吸急促的閉上了眼,。

　　“等等等等等等,，大師，”杰羅急忙叫住了亡靈大師,，“能把這兩個少女交給我嗎,？”莉莉一趴上杰羅的肩膀就不打算下來，杰羅看了它一眼,，繼續(xù)對大師說道,，“我這邊有想要問她們的事情?！?p>　　維持著抬起骨杖的姿勢,，內(nèi)厄姆大師眨了眨眼睛：“拷問的話我知道很多簡單有效的魔法，要幫忙嗎,？”

　　“呃,，還是不麻煩大師了......”

　　大師收起骨杖，轉(zhuǎn)過身：“既然是我可愛弟子的要求,，我當(dāng)然不能不答應(yīng),，不過，”空中的骨堆消散,，纏住灰發(fā)少女的手骨同時消失不見,，亡靈大師走到杰羅的身邊，“我只有一個條件,，”他低低的笑了起來,，“不管她們知道什么，兩個人只能活一個,?！?p>　　“敢于向我露出敵意，想必是關(guān)系很好的親友吧,。正因為如此，讓她們自己決定誰能活下來——相互關(guān)心又不得不彼此傷害的痛苦,，表面上的情感破裂內(nèi)心最原本的求生欲暴露時,，那個時候的表情,，不就是藝術(shù)嗎？”大師拍了拍杰羅的肩膀,，“如果這都不理解,，會長這個稱謂我可無法認(rèn)同?！?p>　　杰羅點點頭,，扶起兩人到了街巷邊。

　　“這家伙先交給你了,?！?p>　　將莉莉放到綠發(fā)少女手中，杰羅走回街道中央,。

　　“正如我之前說的,，你們的抉擇決定了生死，活下來的傭兵們,，作為你們的新生儀式,，去殺掉對面的魔法師吧。記住,，一定要一擊斃命,，他們完整的肉體依舊可以為我賣命?！?p>　　傭兵們低沉著頭,，不為所動。

　　杰羅嘆了口氣,，撿起壯碩男子扔出的雙手劍,。

　　如何啟動靈器杰羅并不知道，試著將魔力灌入后,，意識中回響起輕輕的回應(yīng),。

　　“我以傭兵團(tuán)團(tuán)長菲尼克斯的名義下令，”杰羅將雙手劍高舉,，火紅烈焰應(yīng)聲而起,，“去殺掉骨架上的魔法師?！?p>　　眼中倒映著火焰的光芒,，傭兵們逐漸恢復(fù)了意識。像是被光亮驅(qū)使的飛蟲,，步履蹣跚的,，一個接一個的走向交錯骨架中的審判軍。

　　怒罵聲，悲鳴聲,，慘叫聲在街道上此起彼伏,。阿爾薇拉帶著迪妮莎在杰羅身邊現(xiàn)身。

　　“這群傭兵就徹底和你綁到一起了,，按我的計劃不會吃虧吧,？”

　　杰羅聳聳肩：“我在很早以前就習(xí)慣了人類的惡意，但我還是很慶幸那個時候沒遇到你,?！?p>　　“也許遇到我之后，團(tuán)長就不會再被施加惡意了呢~”

　　“算了吧,，想想都可怕,。”

　　迪妮莎不高興的撅起了嘴,，又轉(zhuǎn)向靠在街邊的兩個少女,。

　　“她們呢，團(tuán)長打算怎么辦,？”

　　“這個碧綠的發(fā)色,，”阿爾薇拉好奇的蹲下身，“從未見過誒~”她湊攏向前,，綠發(fā)少女畏懼的縮起身子,。

　　“的確是兩個很可愛的女孩，”迪妮莎半瞇起眼睛看向杰羅,，“但是團(tuán)長,，你身邊的女生是不是多了點......”

　　杰羅沒有說話，蹲到了兩人身前,。

　　“小魚干的事情,，還沒向兩位道謝?！?p>　　他還想繼續(xù)說話,，灰發(fā)少女抬起眼看向了他。

　　那是如在灰燼中殘余的最后一絲余火的眼神,。

　　“剛才的話,，我都聽到了，”她抓起杰羅的手,，冰涼的觸感讓杰羅完全感受不到一點生機(jī),，“拜托你，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