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平現(xiàn)在缺錢,很缺錢,所以他來到了翰林院,。
三年前,,鎮(zhèn)北王府為他在翰林院謀了一個編輯侍郎的職位。雖說沒什么權力,,只是每天跟一些典籍打交道,不過每年倒是有俸祿。若是以前,,李安平自然不會在乎這些銀子,,可是現(xiàn)在,對于缺錢的李安平來講,,這筆錢很重要,。
他是來拿俸祿的。
翰林院也是在外郊,。翰林院很荒涼,,特別地荒涼。門前的兩只石獅子,,因多年的風雨已有些破敗了,,一只面目模糊,另一只面目倒是清楚,,只是少了一條腿,。朱紅色的門也掉漆了。門口的守衛(wèi)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倚著長槍昏昏欲睡,。
如今,唐朝重武輕文,。凡有機會練武的人大多不會選擇去讀書?,F(xiàn)在的文人都是一些家境貧寒的平民,沒有能力去習武才呆在翰林院中混著,。
真慘,。
李安平走進大門,剛剛昏昏欲睡的門衛(wèi),,瞇著眼,,有氣無力地說道,“如果是為族中子弟謀取職位的,,直走,,找柳翰林;如果是來取這個月的俸祿的,,直走,,去找柳翰林;如果是來找樂子的,,你走錯了,,到隔壁去,兩家都可以,;如果是其他事情的,,直走,還是去找柳翰林,?!?p> 李安平在一間小屋子中見到了柳翰林,。他是一個瘦子,山羊胡,,正當壯年,,此時拿著一本書嘿嘿的笑著,見到李安平進來,。臉色漸漸嚴肅,,立刻將手中的書藏了起來,隨手拿起一本厚厚的經(jīng)書,,一副孜孜不倦,,皓首窮經(jīng)的樣子。當然如果書沒有拿倒的話,,效果就更好了,。
“翰林院的編輯侍郎?”柳翰林掃了一眼李安平的衣著,,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
“對,三年前的編輯侍郎,?!?p> 李安平還在糾結,在想如何向這位貌似很正經(jīng)的柳翰林開口要錢,。畢竟,,三年的時間里,李安平都沒有來過翰林院,,現(xiàn)在直接來拿三年的俸祿,,好像有一點點的無恥,只是一點點……不過,,李安平并沒有糾結太久,柳翰林直接挑明了,。
“來拿俸祿的,?”李安平有些驚訝。
“很驚訝,?你第一次來翰林院,,不了解情況。像你一樣不來翰林院,,直接拿俸祿的書生很多,,都是一些貧寒的士子。翰林院清閑的很,,沒什么大事,。只有一些實在是缺錢的書生,,才會來這里掛個虛職,然后每個月按時領俸祿,。翰林院的門,,比花滿樓的門還容易進。三年前,,鎮(zhèn)北王的一個侍衛(wèi)就要了一個編輯侍郎的位子,。對了,小兄弟,,叫什么名字,?我要登記一下?!绷擦帜贸隽艘粋€厚厚的花名冊,。
“李安平?!?p> “嗯,,好了。那個侍衛(wèi)來的時候,,真是趾高氣昂,。不過,他辦事真是地道,,出手闊綽,,直接給了我一張三萬兩的銀票,讓我給一個叫李安平的一個編輯侍郎的位置,。不過你放心,,像他們這些權貴子弟呀,是不會跟我們這些窮書生搶銀子,,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來了,。所以呢,我就把他三年的俸祿給翰林院的人分了分,。哎,,你如果早一點來的話,還能多分一份銀子,?!?p> 沉默,柳翰林抬了抬頭,,聲音有些苦澀,,“李安平?”
“嗯,,是我,?!?p> “那個李安平?”
“嗯,,沒錯,。”
“你來要俸祿了,?”柳翰林聲音更加地苦澀,。
“嗯?!崩畎财阶诹肆擦值膶γ?。
“我說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你信嗎,?”
“我信,,不過我的銀子呢?”
“哎,,安平兄,,你是不知道翰林院有多苦啊。我已經(jīng)三四,,哦,,不,是四五年沒有俸祿了,。連門前的石獅子都沒錢去修了,,還有那個大門都沒修。所以,,要不你的俸祿也等一等了,?”
柳翰林開始哭訴翰林院的艱難處境,聲情并茂,。說到深情之處,,更是用滿是補丁的衣袖,狠狠地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
柳翰林哭訴了一會兒,,見李安平依舊是冷冷地看著他,沒有一絲觸動,,嘆了一口氣,“你還是要錢是吧,?”
李安平點了點頭,,“嗯,要錢,?!?p> “老黃,,”柳翰林把鼻涕隨手抹在了李安平的身上,喊了一聲,。門前的守衛(wèi)走了進來,。
“你們想要干什么?”
老黃走到李安平,,淡定了掃了李安平一眼,,便把手中的長槍遞給了李安平。然后……
然后老黃直接倒在了李安平的面前,。動作之流暢,,表情之自然,時機把握之精確,,令人嘆為觀止,。想來此人應是深諳此道的老手。若不是在此道浸淫數(shù)年,,不能有此境界,。
“老黃,身體不太好,。心情太過激動就會手腳抽搐,,嚴重時甚至會一命嗚呼?!绷擦终驹诶畎财降拿媲?,面帶笑容,像一只老狐貍,,“現(xiàn)在,,還要錢嗎?”
竟然被碰瓷了,。
“我要,,”李安平堅定地說道。
“哎呦,,”老黃捂著胸口,,面色突然變得蒼白。
李安平的臉色也變得十分蒼白,,手中的長槍被甩在了地上,,滿臉的憂傷,說道,,“算了,,前三年的俸祿,我就不要了,不過,,最近幾個月的俸祿應該要給我吧,。”
“好,,李公子,,果然是人中龍鳳,氣度非凡,?!绷擦置嗣樱θ莺吞@,?!袄宵S,起來吧,,地上也挺涼的,。”
“小子,,你快來扶我一把,。”老黃說道,。
李安平急忙退后幾步,。
我不是只要最近幾個月的俸祿嗎?怎么還不肯罷休,。
他看了看柳翰林,,柳翰林捏著胡須沉思著。柳翰林現(xiàn)在也很糾結,,瞅了李安平一眼,。
要不訛一下?
鎮(zhèn)北王府的公子應該挺有錢的,。上次來的侍衛(wèi)隨手就給了三萬兩銀子,,讓我和老黃去花滿樓瀟灑了好一段時間。嗯,,那里的姑娘真是讓人留戀往返,。想到這里柳翰林又捻了捻胡子,神情之中滿是回憶,。特別是遇春那個小姑娘,,那雙小手,嘖嘖嘖,,軟呀,,真是軟呀。訛他一下吧,大不了以后,,以后去花滿樓的時候,帶上他,。
嗯,,就這樣決定了。然而,,他的思路突然被躺在地上的老黃打斷了,。
“老柳,老柳,,快扶我一下,。剛剛摔得太快了,腰扭了,??煲稽c,哎呦,,疼死我了,。”李安平和柳翰林連忙把老黃扶到椅子上了,。
“哎,,身體不比以前了?!袄宵S感慨著,,回憶著以前的摔倒時的英姿。哎,,那是我人生的巔峰呀,。
“編輯侍郎一個月的俸祿是十兩銀子,這是你三個月的俸祿,?!绷擦帜贸鰜矶畠摄y子。
“可是,,三個月的俸祿不應該是三十兩嗎,?”
“哦,那這就是你兩個月的俸祿,?!?p> “可是……”
“別可是了,來,,認識一下翰林院的同僚吧,。”
“我,翰林院唯一的翰林,,柳川,,不過我還是喜歡別人叫我柳翰林,”柳翰林,,捋了捋胡子,,一臉的正氣,隨后指著老黃,,說道,,“這是翰林院的另一位編輯侍郎,黃成,,黃侍郎,。還有兩名掛名的翰林和十幾位掛名的編輯侍郎,不過他們一般不來,。所以除了他們,,現(xiàn)在的翰林院只有我們三個人?!?p> “你不是門口的守衛(wèi)嗎,?”李安平?jīng)_著老黃說道。
“編輯侍郎也可以搞搞兼職呀,,俸祿太低了,,只能自力更生了?!秉S侍郎的老臉一紅,。
柳翰林捋了捋胡子,一臉的浩然正氣,,“以后我們就是同僚了,,要相互扶持。對了,,小李,,以后有時間,我們會帶你熟悉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的,。特別是旁邊的鄰居,,我們都要好好地了解一下。畢竟是遠親不如近鄰呀,?!?p> “是啊,是啊,,要多親近親近鄰居,,”黃成坐在椅子上說道,,神情激動,一不小心扯動了受傷的肌肉,,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氣,,呲牙咧嘴的。
李安平走到門口,,望著“翰林院”的牌子,,心中感慨萬千。
真慘呀,。
不過,牌匾的這三個字還是挺好看的,。就是牌匾有些晃晃悠悠的,。算了,不管了,,回去吧,。他又望了望翰林院兩邊的鄰居。兩棟建筑都十分的精致,,牌匾上的字與翰林院的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是翰林院的字端莊一些,隔壁的字則妖嬈嬌媚了一些,。一家是“花滿樓”,,另一家是“樓滿花“。
李安平離開翰林院后不久,,就聽到了柳翰林和老黃的聲音,,離得有些遠了,沒有聽得清楚,。
走吧,,回家。
槐花應該餓壞了吧,。
推開門,,槐花直直地躺在地上,兩眼直直地盯著天上的云朵,,李安平抬頭看了一下,,像一個棉花糖。
“少爺,,我感覺我要餓死了,。”小侍女說道,,神情低落,。
“我現(xiàn)在肚子餓得厲害,,而且還暈暈的?!被被I眼婆娑,。
小侍女瞪大了眼睛,圓圓的,,像黑色的寶石一樣,。
“快吃吧?!彼贸鰜聿卦谏砗蟮氖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