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袁凌鳯與身后的兩千騎兵經(jīng)過了一下午的行軍，與料想的不同,，草原不同于大明境內(nèi)，在大明境內(nèi)有著四通八達的官道,，可以讓大軍以最快的速度到達戰(zhàn)事焦灼之地。

　　在一望無垠的雪地里行軍,，對人對戰(zhàn)馬都是一種考驗,，寒冬臘月的草原沒有了夏天水草豐茂，遍地牛羊的祥和景象,，只有寒風卷著雪沫子鉆進任何大于雪沫子的地方,。

　　在出關(guān)脫離戰(zhàn)場后,，袁凌鳯下令全軍用繩子將褲腿衣袖綁上，這時候以往只是裝飾用的披風,，恢復(fù)了它的用途,，所有人都用背后的披風盡量包裹住自己的身體。

　　朱臨昭曾經(jīng)在邊關(guān)征戰(zhàn)過,，所以對于現(xiàn)在所面對的險境早有預(yù)料，但是倉促出軍,，又是倉促出關(guān)，所以這兩千騎兵，只有三天的糧草,，如果想要做到袁凌鳯對他們所說的攻擊林丹汗的王廷，那么這兩千人可能還沒有走到林丹汗的王廷,，就要全軍覆沒交代在這茫茫雪原里面。

　　太陽落山,，袁凌鳯下令停下行軍,，近一米厚的雪，讓行軍變得極為困難,，說是騎兵,，但約往北走，雪就越厚,。到最后已經(jīng)不是馬載人,，而是人拉馬了,。

　　袁凌鳯知道自己所想的太過簡單,，西鎮(zhèn)武司初立,，沒有百戰(zhàn)余生的老兵,，很多的細節(jié),，全軍根本沒有人知道。戰(zhàn)爭打得是戰(zhàn)略,，但戰(zhàn)爭也是由無數(shù)個細節(jié)組成的，一下午都是白雪皚皚的雪原,，不過天無絕人之路,，袁凌鳯他們找到了一片樹林,，樹林面積并不大，但是卻讓袁凌鳯他們有了喘息的地方,。

　　兩千騎兵以百人為一部，進了樹林，找到枯木生起篝火,，以防狼群襲擊和取暖，兩千人里面畢竟有部分人是曾經(jīng)錦衣衛(wèi)邊騎,。還是有一定的冬季邊地作戰(zhàn)經(jīng)驗，在這些年輕的老兵帶領(lǐng)下,，眾多錦衣衛(wèi)腰間佩刀砍了一些小樹灌木，做成一片片睡覺的“床墊,。”用雪堆起一米多高的雪墻,，中間是篝火,，一圈是人，人之外是一個圓形的雪前,。

　　兩千戰(zhàn)兵貿(mào)然出擊，沒有帶上將作,，袁凌鳯深感恐懼，作為一軍統(tǒng)帥,，自己的決定關(guān)系到所有人的性命,，一將無能，全軍受累的例子,，比比皆是。

　　這一次有這片樹林的幸運,，那么明天呢？

　　袁凌鳯來回巡視著,，半路碰到了朱臨昭，“朱兄,，我這次可能真的想差了,。”

　　“凌鳯,，這里不是說這個話的時候,，跟我來,。”朱臨昭看了看四周的錦衣衛(wèi),，袁凌鳯要是接著說下去，可能會動搖軍心,，亂忙將袁凌鳯拉到一旁,。

　　看著袁凌鳯沮喪的臉,，嘆了口氣說道，“凌鳯,，之前出關(guān)之時，你說的要去攻擊林丹汗王廷,，我沒有勸你，因為你是軍中統(tǒng)帥,，說一不二，哪怕你帶我們跳崖,，我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是作為兄弟，你能犯錯,，西鎮(zhèn)武司鎮(zhèn)撫使不能錯?！?p>　　“大軍已出,，如果我們行軍的方向不出差錯，還有八百多里的路要走,，近一米厚的雪,，讓我們每走一里就要花去極多的時間和力氣，真要這么走下去,，三日后,，糧草禁絕之時，就是全軍覆沒之時,?！痹桫L砸著自己的腦袋苦澀的說道,。

　　“凌鳯別急，你想想林丹汗他們是怎么過來的,？”朱臨昭說道,。

　　“他們怎么過來的？怎么過來的,，朱兄,，我好像有點眉目了，你讓我再想一想,?！痹柙诰薮蟮膲毫ο?，在寒冷的天氣下,，似乎腦袋也被凍僵了。

　　“雪橇,，是不是雪橇,，朱兄，對不對,。我怎么沒想到呢,？”一語驚醒夢中人，袁凌鳯至于知道問題出在哪里了,。

　　“你會想到的,，只是全軍的性命寄在一身肩上，你壓力太過重了,，你以為我們這兩千人跟著你一路向北,，我們都傻了不成。

　　凌鳯這些日子你的話太少了,，我知道你心中有事情放不下,，但是國恨家仇你要分的清輕重緩急，你太過求成,，可你要明白你過了年才只是十七歲,，年輕就是最大的實力。

　　行軍的事情不用擔心,，我已經(jīng)給各百戶下了令,，晚上一半人睡覺一半人就用眼前這片樹林的木頭制作雪橇。

　　凌鳯,，說實在,，你我，白復(fù),，王百川,，我們四人一體,，榮辱與共，你有什么事情不要壓在自己身上,，鐵爐的事情,，王百川家大業(yè)大，可你還是拉著我和白復(fù)一起,，有利的事情你拉著我們?nèi)?，可到了你自己的事情上你又不開口，凌鳯,，雜事放在一旁,，眼前戰(zhàn)事才是緊要，明白了嗎,？”朱臨昭無比認真的說道,。

　　“凌鳯受教了，朱兄的話我會謹記于心,，我確實是犯了懵,，多謝朱兄提醒，凌鳯以后不會再這般了,?！痹桫L向著長長的行了一禮。

　　人無完人,，袁凌鳯也不是完人,，早慧的人普遍晚熟，畢竟他的心理年齡也不到三十歲,，從小接受的教育,，也不是精英教育，說白了,，袁凌鳯出北崖之前,，小看了天下人。

　　自哈密一戰(zhàn)后,，袁凌鳯才知道了自己小覷了天下人,，所以再回京都之后袁凌鳯一直都解不開一個心結(jié)，就是該怎么用大明的行事準則去報家仇,，格格不入的感覺讓他無所適從,，察哈爾叩關(guān),，袁凌鳯領(lǐng)軍北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倉促的，讓他沒有時間去反應(yīng)過來,，兩天前還是在京都小院過著簡簡單單的生活,，而今夜已是北地雪原,，所以才會有今日這樣的無所適從，幸好朱臨昭看到了他的異樣,，及時的提醒了他,，不然在這么下去，袁凌鳯不敢想象是什么后果,。

　　心結(jié)已解,，袁凌鳯感到一陣輕松，跟著朱臨昭回到大軍中,，袁凌鳯又恢復(fù)了以往的活力,，拍拍這個，踢一腳那個,，火堆弄大一點,，再墊一層樹枝，別偷懶,，小心晚上凍死了,。對著用刀砍伐樹木的錦衣衛(wèi)罵道，都給老子少使點力氣,，將作好不容易打造的寶刀給老子砍廢了,，還得老子花錢，看著袁凌鳯恢復(fù)了活力,，還能去罵士卒,，朱臨昭和原來的那一眾邊騎老兵們這才放下了心。

　　雖然自己的主帥只是一個不到十七歲的少年,，但是以這一年來的見聞也知道這一位的來頭可不簡單,。

　　十六歲被一道圣旨征辟參軍，一開始就是錦衣衛(wèi)百戶,，一次哈密之戰(zhàn)結(jié)束,，就做了千戶，之后西鎮(zhèn)武司建立,，做了暫鎮(zhèn)撫使,，冬狩之日，打敗了哲思兒,，讓吐魯番歸附,，將那個暫字去掉，用了一年時間成為錦衣衛(wèi)六個實權(quán)鎮(zhèn)撫使之一,。

　　那一日南鎮(zhèn)問詢,，得到錦衣衛(wèi)左都督，指揮使,，指揮同知,，這三位錦衣衛(wèi)權(quán)柄最大的人力挺,。讓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使李乘風狠狠地丟了一次大人。

　　冬狩之日,，就是朱臨昭都沒有機會站在圣上身后,，崇禎卻讓袁凌鳯一直隨著他。為人仗義公平,，一年三升,，這位十七歲的鎮(zhèn)撫使讓錦衣衛(wèi)上上下下極為震驚，雖然有人對此頗有微詞,，但一樁樁的功勞擺在那里,，西定哈密，就是吐魯番歸附,，也有他一份擴土之功,，讓人挑不出毛病。

　　朱臨昭曾經(jīng)懷疑過袁凌鳯是不是皇室寄養(yǎng)在關(guān)中袁氏的皇子,，不過這個就太過荒誕了,。除了袁凌鳯爺爺這個錦衣衛(wèi)上下都很佩服的刑部尚書外，對于袁凌鳯的其他,，世人都不清楚,，更深的隱秘之事，天下人中除了袁凌鳯外,，知道的人不超過一手之數(shù),。

　　兩代家主，養(yǎng)字輩,，俊字輩兩輩人的犧牲,，這才換來了今日袁凌鳯簡在帝心的圣眷，一次哈密之戰(zhàn),，袁凌鳯證明了自己可以承受這份圣眷,。

　　對于這位鎮(zhèn)撫使，西鎮(zhèn)武司之外的錦衣衛(wèi)們只要一提起來難免酸溜溜的,，不過對于西鎮(zhèn)武司的人來說,，跟隨著這樣一個人是幸運，不需要貪墨部下戰(zhàn)功,，吃的是三頓肉食,，用著全軍最好的裝備，跟著這樣一個主將是無數(shù)軍戶的夢想,。

　　袁凌鳯看著一旁一圈圈安睡的錦衣衛(wèi),，再看看另一旁熱火朝天正在制作雪橇的錦衣衛(wèi)，這些西鎮(zhèn)武司的錦衣衛(wèi)將性命和前途無條件交到了自己手上，這是多么大的一份信任,。

　　一句北上支援，六千人景從,，一句出關(guān),，兩千人緊隨，這讓袁凌鳯有一種與嶺衛(wèi)并肩作戰(zhàn)的感覺,，那種感覺不像軍中上下級,，反倒更像兄弟。

　　“我曾經(jīng)聽到一個人對我說過一句你讓我失望,，這一句話像是夢魘,，讓我用了三年時間才釋懷，余生我不會再讓人對我失望,。絕對不會,。”袁凌鳯對著掛滿星光的夜空喃喃說道,，晴空萬里的冬夜,，明日一定會很冷。

　　袁凌鳯一個人靜了一會兒,，就走到屬于自己的篝火旁,，朱臨昭這會兒正在添著木頭，袁凌鳯拉過來一堆灌木枝丫,，墊在身下,，側(cè)臥著看著篝火不斷跳動的火苗，和蹦出來的火星對著一旁的朱臨昭說道,，“朱兄,，你們將性命前途交于我，我袁凌鳯不會讓你們失望的,?！?p>　　“凌鳯，你一直都沒有讓人失望過,，不是嗎,？”朱臨昭笑了笑說道。

　　“朱兄,，謝了,。”袁凌鳯轉(zhuǎn)過頭誠懇的說道,。

　　“你以前對我說過,，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計較的，怎么現(xiàn)在還要我給你說一句,，吃塊餅,，吃完早點睡，我去盯一盯他們做的雪橇,?！敝炫R昭將手上烤著的餅遞給袁凌鳯，起身去往宿營地一旁,。

　　袁凌鳯拿著餅,，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吃掉，他吃的很貪婪,，就連掉下的餅渣也撿起來吃掉,，這段時間唯有今夜最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