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前往沙丘
面對著李史的詢問,肥義捋著花白的髯須沉默不語,,因為「趙國是否已做好與齊國決戰(zhàn)的準(zhǔn)備」,這個問題他還真的無法做主回答,,甚至于,就連當(dāng)今趙國的君主趙何也難以做主,,唯一能做主的,,唯有目前在沙丘行宮的那位“趙主父”。
待肥義告辭后,,李史隨口問蒙仲道:“小子,,你如何看待這肥義?”
蒙仲想了想說道:“雖然外貌與中原人稍有區(qū)別,,但言行舉止卻與趙人一般無二……”
李史聞言樂了,,笑著說道:“老夫是問你,,你如何看待肥義方才以「此事需從長計議」來敷衍老夫的提問?!?p> “怕是這位趙相不能做主,。”
“不錯,?!崩钍伏c了點頭,捋著髯須沉思道:“看這情形,,雖然趙王雍已將王位傳給趙何,,但趙國大小事務(wù),似乎仍在趙王雍的掌控……看來,,這事還得直接過問趙王雍,。”
“但在此之前,,李大夫還得請見趙王何,?!泵芍僭谂蕴嵝训?。
李史聞言笑道:“這個老夫自然曉得?!?p> 次日,,在肥義的引薦下,李史帶著蒙仲,、蒙鶩二人,,請見了趙國的新君趙何。
可能是因為宋國乃趙國重要的戰(zhàn)略盟國,,因此,,趙國以接待大國使者的規(guī)格來接待李史,非但在邯鄲王宮設(shè)宴款待,,還輔以聲樂,。
必須承認(rèn),那些穿著浣紗羅裳的趙國樂女,,比之宋國的女子更多了幾分柔美,,在輕盈柔美中盡顯其婀娜多姿的身材,無愧世人那趙國盛出美人的評價,。
縱使是年過六旬的李史,,在欣賞了那些樂女的舞姿后亦撫掌稱贊,并且贊不絕口,。
而在此期間,,蒙仲則更加關(guān)注趙國的那位新君趙何。
據(jù)蒙仲目測,新君趙何的年紀(jì)似乎與他相仿,,大概也就是十四五歲左右,,身材偏瘦,眉清目秀,,看起來頗顯溫文爾雅,。
似乎是注意到了蒙仲的目光,趙何亦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蒙仲,,臉上露出幾許驚訝,,似乎是驚訝于這個年紀(jì)與他相仿的“宋使的隨從”,居然也有資格在王宮內(nèi)就坐,,但考慮到座位排次都是國相肥義安排的,,他相信這其中肯定有什么道理。
其實還能是什么道理么,,無非就是肥義為了尊重蒙仲身背后的那兩位罷了,,即莊子與惠盎。
在一番并無多少營養(yǎng)的客套過后,,李史微笑著問趙何道:“敢問趙君,,不知您如何看待齊國?”
蒙仲親眼看到,,新君趙何在被李史問及的時候,,微微一愣,似乎是有些意外,。
因為據(jù)蒙仲親眼所見,,這位新君在接見李史時基本上不輕易說話,方才從頭到尾都是肥義這位老國相在跟李史寒暄,,如今冷不丁被李史詢問起看待齊國的態(tài)度,,也難怪顯得吃驚。
在蒙仲的關(guān)注下,,新君趙何先是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肥義,,這才溫聲問李史道:“不知尊使這話是什么意思?”
李史笑著解釋道:“外臣并無他意,,只不過是希望繼續(xù)維持「趙宋同盟」,,是故,想詢問趙君對齊國的看法,,畢竟,,日后貴國還需由趙君您來治理?!?p> 聽到這里,,蒙仲心中暗贊,,暗贊李史不愧是宋國的老臣,見從趙相肥義那邊詢問不出趙國如今看待齊國的態(tài)度,,便決定從趙何這位稚嫩的新君著手,。
“齊國……”
在一番短暫的思忖后,趙何溫聲說道:“據(jù)我所知,,齊國是于趙宋兩國皆有巨大威脅的國家……”
聽聞此言,,李史微微皺了皺眉。
因為他從趙何的話中聽出,,似乎趙何對齊國并無太大的“恨意”,,這可不好。
要知道,,趙主父趙雍之所以要聯(lián)合宋燕兩國對抗齊國,,就是因為他對齊國的恨意——畢竟齊國曾在魏相公孫衍組織討伐秦國的戰(zhàn)爭后背棄盟約,對趙國落井下石,,展開了一番趁火打劫的戰(zhàn)爭,。
然而這份“仇恨”,似乎并沒有傳承到新君趙何身上,,這讓李史有些擔(dān)憂趙宋同盟的穩(wěn)固,。
于是他笑著說道:“趙君,齊國是一個假善而實惡的國家,,您還記得當(dāng)年諸國伐秦么,?齊國背棄與貴國的盟約,,興不義之兵攻伐貴國……”
“李大夫,。”趙相肥義打斷了李史的話,,微笑著說道:“今日乃款待尊駕的宴席,,何必提及當(dāng)年那樁不幸之事呢?”
很顯然,,這位趙相看出了李史的挑唆之意,,并不希望繼續(xù)這個話題。
此后,,趙何大多都是靜靜地聽著肥義與李史的對話,,時而露出思忖之色。
『看來這位新君尚在學(xué)習(xí)國政的階段……』
看到這一幕的蒙仲暗暗想道,。
筵席結(jié)束后,,李史帶著蒙仲、蒙鶩離開趙王宮時,,他忍不住說道:“果然,,趙王雍仍在把持趙國的國政……”
蒙仲聞言搖頭說道:“我看不像,。……據(jù)小子所見,,肥義是在盡心教導(dǎo)新君,。李大夫難道沒有注意,方才雖然一直是由趙相肥義與您交談,,但在您首次詢問趙何時,,肥義并未出言阻止,可見他對新君亦留有顏面,,直到您試圖出言挑唆……”
聽到“挑唆”二字,,李史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連你都瞧出來了嘛?!?p> 蒙仲點了點頭,,旋即又說道:“而更主要的,還是在于趙何對肥義的態(tài)度,。從始至終,,新君趙何皆靜靜旁聽著肥義與您的交談,時而露出深思之色,,然而卻從始至終并無惱怒,、厭煩之色,由此可見,,他與肥義關(guān)系極好,,甚至于對肥義格外尊敬,愿意聽從后者的教誨,?!?p> 聽罷蒙仲的分析,李史一臉贊許地點了點頭:“還是你瞧得仔細(xì),?!贿^,倘若真如你所言,,那對我宋國卻不是一件好事……”
蒙仲微微一愣,,旋即在經(jīng)過思忖后,便明白了李史的意思,。
要知道,,肥義乃是趙王雍最信任的臣子之一,倘若他果真是在盡心盡力地輔佐,、教導(dǎo)新君趙何,,那么就意味著趙國的王權(quán)正從趙主父逐漸向新君趙何過度,而偏偏新君趙何似乎并沒有什么對齊國的憎恨,,這不禁讓人擔(dān)憂趙宋同盟的將來,。
“還是先往沙丘行宮吧,。”
李史微嘆了一口氣,。
當(dāng)日回到驛館后,,李史便吩咐眾人收拾行裝,準(zhǔn)備前往沙丘行宮,。
趙驛長將李史的意思稟報了趙相肥義,,后者并沒有阻止,反而派了一隊趙卒護(hù)送,。
這些趙卒,,可不是剛平城派出的那些趙卒可比,據(jù)說是邯鄲城內(nèi)王宮守領(lǐng)「信期」手下的兵卒,,一個個看起來頗為精銳,。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隊趙卒中,,還有約二十騎的騎兵,。
騎兵,是趙國在施行「胡服騎射」后才誕生的新兵種,,此前整個中原根本沒有這種單人單馬作戰(zhàn)的兵種,,仍普遍采取以「戰(zhàn)車」為核心的步卒編制,以至于今日首次瞧見趙國的騎兵時,,似蒙虎,、蒙遂、武嬰等人皆睜大著眼睛觀瞧,,一臉不可思議之色,。
哪怕是蒙氏一族的少宗主蒙鶩,亦瞧著那些騎兵暗暗稱奇,。
這也難怪,,畢竟這個時代還沒有馬鞍與馬鐙,以至于騎兵在騎行時,,整個人需伏在馬背上,完全借助雙腿的力量夾住馬腹,,這就導(dǎo)致騎馬成為一樁非常辛苦且痛苦的事,。
就比如護(hù)送李史的這二十名趙國騎兵,他們在騎乘了約一個時辰后,,于歇息時一個個腳步蹣跚,,顯然是因為胯骨被馬背磨得生疼,甚至是因此麻木,。
“為何趙國要用騎兵取代戰(zhàn)車呢,?”蒙虎不解地問道,,因為在他看來,這種什么騎兵簡直就是一無是處,,哪有戰(zhàn)車強(qiáng)大呢,?
似乎是聽到了蒙虎的話,那二十名趙國騎兵都笑了起來,,這讓蒙虎認(rèn)為自己被嘲笑了,,很是氣憤。
隨后,,便有一名看似是隊長的人物過來解釋道:“小兄弟,,我們不是在笑話你,而是因為你所說的話……曾經(jīng),,我趙人也認(rèn)為戰(zhàn)車無可匹敵,,但是在與北方的胡戎作戰(zhàn)的時候,我們趙國的戰(zhàn)車就是被胡人的騎兵所擊敗,,屢戰(zhàn)屢敗,,但是自從主父施行胡服改制后,我趙國以騎兵對抗胡人的騎兵,,則接二連三取得了勝利,,在北方打下了偌大的國土……”
“我不信?!泵苫⒁荒橌@疑之色,。
甚至于,蒙鶩,、蒙遂,、武嬰、向繚等人亦是難以置信,。
這也難怪,,畢竟在當(dāng)前的中原,世人仍然覺得戰(zhàn)車是無可戰(zhàn)勝之物,,以至于諸國在自夸時,,都往往稱呼自己是幾千乘之國,以此來表示自身的強(qiáng)大——就好比宋王偃稱宋國乃「五千乘之勁宋」,。
騎兵作為剛剛誕生的新兵種,,其強(qiáng)大的潛力目前還未被世人所認(rèn)可。
唯獨(dú)蒙仲,,暗暗關(guān)注著趙國騎兵的動作,,他將目光放在那些騎兵騎乘時的臀部以及其空懸的右腳上,若有所思,。
沙丘行宮,,位于趙國「巨鹿」城一帶,,「漳水」的西岸,距離邯鄲大概有一百五十里左右,,趙國的主父趙雍,,目前就居住在這里,指揮著趙國各路人馬對中山國的戰(zhàn)爭,。
六月初五,,宋國使者李史帶著蒙仲等人抵達(dá)了沙丘。
縱使是蒙仲,,心中亦不禁有些激動,,畢竟趙主父趙雍,乃當(dāng)世難得的雄主,。
在當(dāng)今世人的評價中,,秦齊兩國是具有霸主潛質(zhì)的國家,如果最終并非這兩個國家稱霸中原,,那么就一定是趙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