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和土地一樣是大多數(shù)中國人心里,,最放不下也最惦念的兩樣東西。
茅草房到石板房,,用了很多年,。趕上了好時候,,住上了磚墻瓦房。不管是隨大流不落人后的蓋一座房子不至于被人嘲笑,,還是為了建新房娶媳婦,,在97年的林關鎮(zhèn),房子越來越成了一個負載著財富名譽,,乃至于面子的符號,。
王建軍很早就出門打工了,積攢了一筆錢,,蓋房子綽綽有余,。說干就干,眼看著新房落成,,卻在最后的節(jié)骨眼上,,遇到了麻煩。
蓋房用的磚都是土法的黏土磚,,用本地的黏土燒制的紅磚,。
林關鎮(zhèn)原先還有燒磚的,后來沒人干了,,僅有的磚窯也荒廢了,。有人蓋房用磚,都是去隔壁鎮(zhèn)上,,一車一車的拉回來,。
因為操作失誤,隔壁鎮(zhèn)上炸窯了,,所需的最后一批磚沒辦法按時交貨,。
上梁的日子都是請附近的風水先生提前定好的,說改就改犯忌諱,,這年頭的人還是很在乎那些玄之又玄的事情,,更不用說存在了千年的風水玄學。
磚窯的主人親自登門,,說他一定想辦法以最快的速度燒制這一批磚,。
態(tài)度很好,,但也改變不了趕不上挑好的好日子的事實。
一場家庭會議有了初步?jīng)Q定,,上梁的日子往后挪,,請風水先生另擇吉日。
有了決定,,卻也無法改變這晦氣的事情,,留在王家一家人心頭的陰影。
磚窯主人陳望中還有印象,,上一世在林關鎮(zhèn)和此人有過交集,,也曾合伙做過生意,算是記憶中人品最好的幾個人之一,。
韓凱和王建軍談好了事情,,一個人站在門前的空地上抽著悶煙。
跑前跑后干活的陳望中,,端著杯水遞給他:“很嚴重嗎,?”
燒好的磚大都是韓凱開著自家的拖拉機拉過來,和陳望中見過幾次說過話,,彼此熟悉,,接過那杯水,扔掉手中的煙屁股,,這才開口:“一個重傷,,其他兩個輕傷,算是完了,,車準備賣了,,磚窯也不干了,過些天出門打工,。磚窯沒法干,,需求不是很大,不賺錢,。之前在外打工,,就想著如今外邊的世界一片紅火,附近的鎮(zhèn)上也會這樣,,便投入所有的積蓄,,加上借的錢弄起了磚窯,哪成想……”
韓凱雙手捧著杯子喝了一口,,似乎面對人生的大起大落,,有點手足無措,。
陳望中沒有對這個正遭遇不幸,,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男人露出廉價的同情,,相反的是對此人非凡眼光的贊嘆。
他清楚的記得,,林關鎮(zhèn)的第一個百萬富翁,,正是靠著一兩年之后建新房爆發(fā)的風潮,樓房遍地而起的年代,,賺的盆滿缽滿,。
韓凱空有一雙頗有洞察力的目光,卻在錯誤的時間做了對的事情,,結果注定和理想有著十萬八千里的差距,。
那一瞬間,韓凱的不幸讓陳望中那雙眼睛似乎餓狼看到了獵物一般閃閃發(fā)光,。
韓凱不干了,,他可以干。
沒有安慰,,只有簡單的交談,,韓凱帶著一腔失望和壯志難酬的憤懣離開了王家。
晚上的王家大宴賓客,,凡是家里人全都拖家?guī)Э诘娜チ?,老爺子王金明特意下令熱鬧一點沖沖喜。
幾家的孩子加起來就十幾個,,吵的陳望中頭疼,,沒什么能說的,也沒什么共同話題,,該喝酒喝酒,,該吃飯吃飯,吵吵嚷嚷十點鐘,,一家三口才回到河對面的家,。
上梁的日子,在好事多磨的期望中一星期之后塵埃落定,。
四里八鄉(xiāng)凡是認識的人,,都在那天來到了王家。
老房子周圍支起了好幾口臨時的土灶,,做飯的端盤子的穿梭其中,。
聚在一起扎金花的漢子,吆五喝六,,賭注不大,,也能在短短時間之內(nèi)將幾十塊輸個精光。
隨禮的有錢和禮物兩種東西,禮物主要是煙酒糧食一類的,,三樣的隨意組合,。出錢的,五塊已經(jīng)頂天了,,大多數(shù)都是兩塊三塊,。
寫禮單的都是公認的字寫的漂亮的,紅紙毛筆,,一筆一筆登記的清清楚楚,。收錢的也找的是名聲不錯的,有名望的人,。
陳望中跑進跑出的端盤子干活,,一上午都沒停歇。
流水席花樣繁多,,先是各種干果,,小吃零食一類的。上完了才是涼菜,,一直等到一幫光著膀子吆五喝六的大漢,,輪著圈喝到盡興為止。
最后才是熱菜,,有菜有湯,,還有必上的扣肉。這年頭雞鴨魚肉在席面上少見,,但上桌的菜也是個頂個的做的很有特色,,想盡辦法拿得出手。
腰酸背疼的一家三口,,在下午三點鐘總算干完了該干的活,,拿著宴席剩下的各種熟食,食材,,回到河對面的家,。嫁的比較遠的一個女兒,一家人歇一晚,,明天早上才回去,。
……
林關鎮(zhèn)的汽車站很小,甚至破舊的讓人以為不知道是哪個年代荒廢的老房子,。
中午的陽光沒那么熱,,六月底的天氣遠不如七月以后那么毒辣。
汽車到站,,一個中年男人兩手空空走下車,,四周看了看,,沒有多少感慨,也沒有看到好山好水時的新鮮,。
沿途問了幾個人,,順著那條小巷,遠遠的便能看到綠油油棗樹的院子,。
門開著,俞鴻亮喊了一聲,,出來的陳望中楞了一下,,而后笑容綻開,迎了出去:“亮哥,,怎么是你啊,。”
“有點意外嗎,?地方不錯挺好找的,,看來你這段時間氣色不錯……”
陳望中笑著將俞鴻亮請進屋中,聽到聲音出來的王文秀瞅了幾眼,,也不認識這個眼生的男人,。
陳望中作了解釋,說是這次出門認識的朋友,。
俞鴻亮面面俱到,,打著招呼,將陳望中的說辭重復了一遍,。
正在做飯的王文秀不得已改變了簡單吃點的午餐,,拿著菜籃子買菜去了。
俞鴻亮也不說什么,,既然來了這頓飯還是要吃的,,跟著陳望中進了那邊的正房客廳。
茶水端上來,,陳望中坐在他對面,。
不速之客的上門,倒沒有讓陳望中有點意外之處的壓力,,說到底不管俞鴻亮此番是何來意,,他們也只不過是萍水相逢認識幾天的他鄉(xiāng)之客而已。
既不用擔心被追債,,也不用憂慮俞鴻亮忽然來個讓他眼界大開的驚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