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鴻亮在陳望中不費(fèi)吹灰之力拿到清泉水泥廠之后的那天晚上,,自作主張,,操辦了一個小型的慶功宴。
說是慶功宴不如說是兩人相對而坐的小酌慢飲,,沒有其他人的一樓餐廳顯得有點(diǎn)寂寥,。
陳望中不太喜歡那將有錢人和沒錢人隔絕起來涇渭分明的包廂,那里空間狹小,,總有種不言而喻的壓迫感,。樓下的餐廳寬敞明亮,從來不怕嘈雜的陳望中,,倒喜歡在這里慢慢吃飯,,一個人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
沒有一場勝利之后的酣暢淋漓,,曾經(jīng)也站在無數(shù)人向往的長安高高在上的舞臺,,經(jīng)歷過一般人眼中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成功,俞鴻亮淡然的端起酒杯:“萬事開頭難,,這一步算是邁出去了,。”
陳望中同樣端著杯子和俞鴻亮一飲而盡,,近墨者黑,,和酒量好的人在一起久了,,就算是滴酒不沾的人恐怕也鍛煉出來了。
陳望中從來沒覺得這是第一步,,從他回到十八歲的那一天起,那已經(jīng)是第一步了,?!笆前。@一步不容易啊,?!?p> 對一個人的信心就是這么一步步建立起來的,鄭永年的橫插一杠子讓俞鴻亮那時候覺得這事已經(jīng)沒有解決的可能,。他對陳望中抱有期望,,卻沒有想到他出手之后如此簡單,對人心,,人性的把握,,以及商場上利益最大化的擴(kuò)展,遠(yuǎn)遠(yuǎn)不是一個久經(jīng)商場的老江湖所能比擬的,。
當(dāng)年闖蕩全國,,在中原地帶的他遇到一個生意上頗有建樹的老者,他說生意這玩意,,一般人眼中是數(shù)字的大?。辉俅簏c(diǎn)的生意人,,是財富的和地位的累積,。生意做到最后,其實就是人心,。
那時候的他不明白這帶著點(diǎn)云山霧罩的雞湯,,很多年了他也沒想白這話的真正含義。
他也想過,,可能是自己沒有達(dá)到老者所說的生意做到最后這個境界吧,。
幾個月的接觸下來,俞鴻亮總覺的陳望中這個年輕人,,思維異于常人,,捉摸不透也尋覓不了他思考的蹤跡。
“葉冠林走之前的話你可以考慮一下,,深城和東南沿海是你以后的必經(jīng)之地,。”俞鴻亮沒來由想起了葉冠林這個看似滿世界行騙的騙子,,說的最后的幾句話,。
陳望中沒有明確的答復(fù),,他只是說:“我會考慮的?!?p> ……
不到廠子里,,陳望中永遠(yuǎn)無法明白,一個沒落的國企,,在生死線上垂死掙扎是什么樣的慘樣,。
破舊的仿佛是二戰(zhàn)時期經(jīng)歷過炮火洗禮的廠房,已經(jīng)好多天沒開工了,,恐怕那些工人也早忘了上一次開動機(jī)器是什么時候,。
沒有工人的蹤影,連個老鼠也找不到爬動的痕跡,。
廠房后邊幾百畝的土地,,荒廢了大半,剩下一小部分綠油油的田里,,種著點(diǎn)時鮮蔬菜,,黃瓜茄子西紅柿漲勢喜人。
有人說中國人是最喜歡種地的民族,,這話真的不假,。不管到了哪里,雪域高原,,還是無邊無際的沙漠,,中國人都能讓地里長出糧食和蔬菜。
廠子沒救了,,不耽誤這些人繼續(xù)種菜,,自己吃也好,賣也罷,,說到底閑著也是閑著,。
破敗的大門口看門的是個胡子拉渣的老頭,看到陳望中和俞鴻亮從廠房里出來,,背著雙手百無聊賴的打哈欠:“都說了沒啥好看的,,小偷都不進(jìn)來偷東西的地方。你們啊,,看啥嘛,。”
“那些工人呢,?!标愅胁慌幌玻倘痪褪莻€喜歡到處看看的閑散人員,。
似乎好長時間沒和人說話,,憋壞了的老頭,,倒也沒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粗暴:“啥工人啊,有能耐的早跑了,,沒本事的留下來混日子,,這破地方你說哪來的工人。你們啊,,是來找工作的,?哎喲,那都是啥年頭的事情了,。這破廠子沒救了,政府不管,,前幾天被人收了也還是老樣子,。指望啥嘛?出去下苦力干點(diǎn)活,,也比這里強(qiáng),。”
陳望中想過最慘的樣子,,但沒想過一個曾經(jīng)紅火的水泥廠成了如今這般奄奄一息的模樣,。
大致的情況,不需要過多的去問這個看門的老頭,,兩人也心里明鏡似得,。
沒有在門口多逗留,兩人沿著來時長滿雜草的路往回走,,一個匆匆而來的中年男人迎面走來,,站在兩人面前:“陳總,讓我好找啊,,鄭總那邊已經(jīng)打過招呼了,,你這新老板還真是雷厲風(fēng)行?!?p> 兩人看了一眼面前的中年男人,,不約而同的收回目光。
杜有才是清泉水泥廠留下的不多的管理人員,,矮子里拔將軍,,當(dāng)副廠長從水泥廠病入膏肓算起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
本地人的杜有才沒什么一技之長,,也沒有年輕力壯的身體,,出去打工下死力氣,早年間落下病根的他也實在干不了,。拼學(xué)歷,,拼資歷的硬指標(biāo),,只是高中畢業(yè),最大的資歷也不過是在水泥廠當(dāng)副廠長的杜有才拿不出手,。
家里有老有小,,幾張嘴要吃飯,沒處可去的杜有才守著這破舊的廠子,,盼望著老天爺顯靈,。為此他不惜去遍了東陽縣周邊大大小小的土地廟,財神廟,。光是鞭炮紙錢就花了好幾百,,他不心疼,等著哪天廠子活了,,他再花幾百前去還愿,。
鄭永年的突然出現(xiàn)也短時間內(nèi)讓杜有才看到過希望,可他發(fā)現(xiàn)這不成器的鄭永年,,比那些原先廠子里想法設(shè)法偷賣資產(chǎn)的草包還要讓他失望,。
繼續(xù)等,等著等著聽說又換了老板,,眼前的兩人不認(rèn)識,,沒聽說過,他祈禱著觀世音菩薩,,玉皇大帝顯靈,,來個能干實事的人吧。
水泥廠要脫胎換骨,,浴火重生,,顯然這杜有才不是他們需要的那種人。
簡單的聊了幾句將他打發(fā)走了,,陳望中回頭望了一眼俞鴻亮:“亮哥,,很棘手啊?!?p> 俞鴻亮笑了:“這不像你,。”老實說俞鴻亮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只要資金到位,,一切都可以按部就班的從新開始。
陳望中沒說話繼續(xù)往前走,,回到聚香樓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中午了,。
中午飯都沒吃,他用一下午的時間起草了一份清泉水泥廠重建計劃,。
俞鴻亮看完了這份計劃,,更加迷茫了,。
說這家伙沒上過大學(xué),是怎么拿出這么一份完全是從實際出發(fā),,具備可操作性的高屋建瓴的計劃書的,?
俞鴻亮始終覺得,這可能是本世紀(jì)最大的未解之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