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從荀忌的建議,，夏侯瑾再訪裴家,。裴危頁身子恢復(fù)了大半,，將紅珠置于黃沙中,。黃沙散了有聚，聚了又散,，幾經(jīng)周轉(zhuǎn),，才凝聚出一副詭譎之景,?？雌饋硐褚故?，燈籠高掛，但洛都近年不太平,，夜市慘淡,，從未見此等熱鬧之景。細(xì)看之下,，燈籠上有兩字——鬼市,。
“關(guān)于鬼市，裴某也是道聽途說,。據(jù)傳在日暮之時(shí)，在槐樹上刻上三刀,，鬼市之門便會開啟,。”
“裴大郎主既知鬼市離奇,，為何不冒險(xiǎn)一探,？”
好奇心人之常情，若是換了夏侯瑾,，不管是真是假,，定會親身驗(yàn)證。裴危頁卻道,，人鬼殊途,，既明知是鬼市，自然是要遠(yuǎn)之,。夏侯瑾心中疑云更濃,，一向正派的裴大郎主亦相信怪力亂神之說，莫非真有其事,？據(jù)傳裴危頁的叔父裴楷逝世時(shí),，曾夢見不祥之兆，難道亦是真的？
——
不見不敢斷言,，是真是假,，一探便知?？h衙院中正好有一顆老槐樹,，日落西山時(shí)，夏侯瑾于槐樹上刻三刀,，眼前果然有光門浮現(xiàn),。他持刀穿過光門，景色瞬變,，只見大紅燈籠高掛,，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兩邊，各種小攤販朗聲叫賣,。高樓此起彼落,，七十二行，應(yīng)有盡有,。
奇怪的是,，攤販均戴鬼面，不露真容,。
路過一座獨(dú)木橋,，橋頭老嫗賣鬼面，她自己也戴著鬼面,。前邊有兩個(gè)小攤販,，挑著貨擔(dān)過獨(dú)木橋，也以鬼面遮臉,。老嫗道不戴鬼面不過橋,，此乃鬼市的規(guī)矩。入鄉(xiāng)隨俗,，夏侯瑾無奈,，只好掏一兩銀子，買了鬼面,。繼續(xù)往里走,，客人便多了。夏侯瑾混在人群中聽他們談話,，少數(shù)是鬼市?？停鄶?shù)和他一樣,，也是第一次來,，東張西望,，入眼皆是新奇之景，難免激動了些,。結(jié)伴的有,，形單影只的也有。
夏侯瑾在人群中穿梭了許久,，決定尋個(gè)落單的伴侶,。
他留意到前方不遠(yuǎn)，有個(gè)身穿青色素袍的郎君,。郎君身形瘦削頎長,，背著琴，通體一股儒雅氣質(zhì),。夏侯瑾以為是儒生,，覺著應(yīng)是個(gè)好脾氣之人。
“郎君貴姓,？鄙人復(fù)姓夏侯,，可否有幸與君同行？”
“免貴姓嵇,，單名一個(gè)玨字,。”
夏侯瑾沒想到對方如此爽快,，姓甚名誰全說了,，倒顯得他不夠磊落。
“嵇郎君來鬼市,，可也是看中了,，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件？”
“非也,。不是買，而是賣,?！?p> 說完，嵇郎君甩動長衫,，退到街邊上,，從袖中掏出一塊方巾鋪于地面，取琴同時(shí)旋身盤腿而坐,，朗聲吆喝道：
“廣陵止息一曲,，五兩銀子---”
這下夏侯瑾才恍然，原是嵇延租家的小郎君,，昔日任職前,，夏侯瑾曾有幸得嵇延租良言相贈,，至今不敢忘。坊間傳聞,，嵇延租家的小郎君,，亦擅絲竹琴瑟，有經(jīng)世之才,，灑脫之態(tài)像極了他的祖父嵇舒夜,。常有嵇舒夜的仰慕者前往嵇家聽琴，每每聽完便感慨,，聽小郎君一曲,，猶如嵇舒夜尚在。
可憐夏侯瑾囊中羞澀,，只得拜別嵇玨,，繼續(xù)往前走。
他想找玉石行,，打聽紅綠雙珠,，希望會有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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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dāng)嵇玨賣曲賣得盡興時(shí),，來了位紫衣小郎君,，也戴鬼面，負(fù)手在嵇玨跟前徘徊,，徘徊一次給五兩銀子,，來來回回竟給了五十五兩。
“阿玨兄長這般糟踐廣陵曲,，就不怕你家祖父半夜托夢么,？”
嵇玨因而不再假裝，他其實(shí)早就認(rèn)出了紫衣小郎君便是化為男兒身的山思緣,。他收琴起身,，順帶把山思緣施舍的銀錢也塞進(jìn)廣袖中。
“為兄想著,，你讓阿鏡假冒你,，定是來了鬼市?！?p> 山思緣領(lǐng)著他沿著街走,，邊走邊道：
“兄長尋我，所為何事,？”
“倒也沒什么大事,，只是我娘問，是否能推掉袁家親事,，娶你過門,?！?p> 山思緣嗆到了，咳嗽了幾聲才緩過來,，忙道：
“背信棄義,，豈是君子所為？兄長怎么說,？”
“自然是如實(shí)相告了,。袁家女郎入了玄門，一心向道,，根本無心婚嫁,。就算勉強(qiáng)嫁過來，也不會用心侍奉夫君,，侍奉婆母,。”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還瞥了一眼山思緣,，“比起我們緣兒，自然差了那么一點(diǎn)兒---”
“兄長---兄長怎能這么說呢---”
面具下的臉燙得跟火燒似地,，若是摘下面具,，女子的嬌怯便盡顯無疑。
“怎就不能說了,？就許你在你娘面前夸我,，就不許我在我娘面前夸你么？再說,，緣兒貪玩愛鬧,，除了緣兒的阿玨兄長，誰還敢娶啊,?！?p> “你---不理你了?！?p> 山思緣飛身上房梁,，三下兩下便沒影了。
——
嵇玨心情大好,，繼續(xù)往前走。
路過玉石鋪,，見夏侯瑾從里邊出來,，便迎上去，道：
“夏侯兄欲往何處去,？”
“廣聞館,?！?p> 山思緣不知去向，嵇玨想著閑逛也無聊,，便陪同夏侯瑾一同前往廣聞館,。廣聞館整體布局像是個(gè)茶館，實(shí)際上是一個(gè)買賣消息的場所,。兩人走進(jìn)一間廂房,，屏風(fēng)內(nèi)有人席地而坐，隔著屏風(fēng)只知后邊坐著一男一女,。夏侯瑾將全部積蓄掏出來,，屏風(fēng)后的人仍不開口。
嵇玨知道對方嫌錢少,，便將山思緣打賞他的銀錢借予夏侯瑾,。
有丫鬟從屏風(fēng)里走出來，拿走銀錢回到原位,，丫鬟的主人緩緩開口說道：
“紅珠的主人乃鬼市之主,，住在鬼市云樓之巔?！?p> 話音落下,，屏風(fēng)后的男子忽然化作黃沙水龍，卷著侍女,，沖出廂房,，轉(zhuǎn)眼便沒影了。從不相信鬼怪的夏侯瑾嚇得腿都軟了,，癱坐地上許久才爬起來,。再看嵇玨，腰板挺得筆直,，絲毫沒有受到驚嚇的跡象,。夏侯瑾心中犯嘀咕，嵇小郎君不像是初次入鬼市吶,。
——
云樓高聳入云,，一根柱子支撐著。也不知是何處尋來的工匠,，竟有此等鬼斧神工之手藝,。他嘗試用輕功，試圖飛上云巔,，可沒飛多高,，就因?yàn)闆]有助力而重回地面。好在他身邊還有嵇玨,，嵇玨撫琴震動空氣,，以此傳力,，助他直上云霄。眼看離云巔樓閣不過一步之遙,，卻橫空劈來一把刀,，阻止他靠近。
“鬼市中有一鬼,，你若能殺了她,，云樓之門自會為你打開?！?p> 是女子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清冷。
“不知那鬼,，是何模樣,？”
女子未作答，大刀劈來,，夏侯瑾為了保命,，只好離開云樓，回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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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有鬼,，是男鬼還是女鬼？”嵇玨見夏侯瑾搖頭,，便摸著下巴思忖道,，“這人人都戴著鬼面，就算真的是鬼,，也難以分辨啊,。”
這正是夏侯瑾所擔(dān)心的,，更糟糕的是,，他從未見過鬼，毫無頭緒,。
“小郎君可知,，這鬼是何模樣？”
“未曾見過,，不敢妄言,。只是聽說，鬼的喉嚨處有個(gè)洞,。吃東西的時(shí)候,，食物會從洞里鉆出來---”
“等等，那個(gè)女子---”
面館里坐著一女子，她身穿紅衣,，面條從嘴里塞進(jìn)去，從喉嚨洞里鉆出來,。夏侯瑾立刻拔刀,，飛身一劍刺進(jìn)女鬼心口。女子緩緩抬頭,，面具落下,，喉嚨處窟窿增大，兩只眼睛不見焦距,，似在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據(jù)傳,，鬼魅眼中只有執(zhí)妄,，與執(zhí)妄無關(guān)的，在鬼魅眼中,，皆化作虛無,。
夏侯瑾駭然，喃喃吐出四個(gè)字：
“樂家女郎---”
不是別人,，正是嫁入衛(wèi)家的那位樂家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