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人生而不知死,,直到將死之時,心中便會有福至心靈的感覺,。
劉蕓便是如此,。
但她覺得自己應(yīng)當(dāng)無憾此生了,。
這短短的一個月,劉蕓遠(yuǎn)離折磨了她整整十年的病痛,,走了前半生想走而沒有走的路,,看了書上寫的壯麗河山,,鮮花爛漫,大河滔滔,,小溪潺潺……
而這段歷程,,還是她最為牽掛的兒子陪她一起經(jīng)歷的,多好,。
若真要吹毛求疵,,劉蕓只是遺憾自己未能等到趙百川長大成人,娶妻生子的那一天,。
這一個月,,過得比她前面所有的日子加起來,還有有滋有味,。
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劉蕓替趙百川擦拭著臉龐的淚水,笑得很開心,,柔聲道:“川兒,,你能背過身去么?”
趙百川使勁兒搖頭,,啜泣得都快要斷氣的感覺,。
這一瞬間,趙百川有一種天都要塌了的感覺,。
他從未感到如此的無助,。
之前趙百川有在腦子里設(shè)想過無數(shù)種和母親道別的場景,本以為在那成百上千次腦中模擬之后,,真到這一天時,,自己可以不那么悲傷難過,至少在表面上也要給母親一個笑臉,,讓她走的安心,。但是這一刻真的到來了,趙百川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劉蕓依然在笑,,笑得柔軟而真切,,笑得灑脫而豁達,“乖,,你難道連娘的話都不聽了么,?你這個樣子,讓娘如何能夠安心離開,?”
趙百川死死地咬住嘴唇,,直到咬出血痕,他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緩慢轉(zhuǎn)身,視線卻絲毫不想離開母親,。
就在他的腦袋快要因為身子扭轉(zhuǎn)而不得不別過去的時候,,劉蕓忽然猛地一下將趙百川抱去懷中,氣力之大,,恨不能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中,。
如果可以,她當(dāng)然希望自己能夠一直看著趙百川成長下去,,那怕十年百年,,他都始終是自己的孩子,永遠(yuǎn)也長不大,。
只是,,對不起,娘親這一身,,給你帶來的唯有磨難,,連個普通母親的責(zé)任都盡不到。
劉蕓閉上眼睛,,留下兩行清淚。
她的身軀在和趙百川的擁抱中逐漸崩碎化塵,。
劉蕓的一身精華,,早在她患病十年里被消耗的一干二凈,如同冬日里的春草藤莖一般,,能讓她維持一口氣掉而不落的,,便是那讓素素都為之驚嘆的意志力。
只是有了上一次的抉擇,,劉蕓一個月的完美無瑕,,最終得來的,便是灰飛煙滅,,從此世間,,再無劉蕓此人,有無來生,,天知道,。
趙百川一直保持著和母親相擁的姿勢,直到劉蕓消散了很久,,他依然如一尊雕刻般立在那里,,雙目無神。
天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連續(xù)了近一個月的星光燦爛,,今晚卻沒了蹤影,天空好像被人用墨汁給涂抹了一遍又一遍一樣,伸手不見五指,,還有一種壓抑,。
`轟?。?p> 一道閃光之中,,條條銀蛇游走,春雷炸響,。
蒙蒙細(xì)雨被微風(fēng)裹挾,,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趙百川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身子冰冷,,心也如墜冰窟。
眼淚又不爭氣地往外流,,他只當(dāng)是雨珠在臉上匯聚成的雨水,,也不去擦拭。
趙百川從方寸物里取出磨刀石和三九,,坐在泥濘的地上,,埋頭快速地磨起仙兵來。
“呲…啦…呲…啦………”
劉蕓走了,,連入土為安都是奢望,。趙百川便把那座插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的茅草屋,做成了劉蕓的墳?zāi)?,門窗都閉上了,,在正門位置,用一塊厚實木板豎在前方,,上書`家母劉蕓之墓`六字,。
隨后,趙百川便在一旁又給自己搭了一個很小的棚子,,如同農(nóng)家的豬圈牛棚一般,,簡陋無比,他便在這里住了下來,。
母親走了,,按照家鄉(xiāng)習(xí)俗,這個孝還是要守的,。
每日除了三餐,,趙百川哪兒都不去,什么是都不干,,就在自己的小棚子里打磨三九,,一邊自顧自地說些小時候的家長里短,,最多的則是他的采藥經(jīng)歷,如同一個神經(jīng)病一樣,。
但他知道,,這樣的話,母親才不會覺得孤獨,。
這一天,,趙百川如常在打磨三九,一個身著鐵甲,,雙手持斧的高大男子忽然現(xiàn)身,,剛一露面便呵斥道:“哪里來的野修,速速離開此地,,否則休怪我不講情面以大欺?。 ?p> 趙百川看都沒看此人一眼,,依舊埋頭磨劍,,對鐵甲男子的話充耳不聞。
鐵甲男子眉頭一皺,,道:“我念你一片孝心,,才愿意與你多說兩句,換作別人,,早就被我兩斧頭給打殺了,!你可知我乃此方山神,受紅花鎮(zhèn)四周鄉(xiāng)民香火,,你倒好,,仗著自己有點手段便蠻不講理,,禁止一切人上山,,你可知這樣一來,便是斷了我的香火,?”
趙百川終于開口了,,同樣是念在這個自稱山神的家伙一番解釋原由的份上,道:“既然是我阻斷了你的香火,,那你搬離此山便可,,招牌在,在哪兒不能受鄉(xiāng)民的香火,?”
修道者,,不僅有人,所有有生命的東西,,哪怕是一花一草,,只要機緣臨頭,,皆可踏上修道一途。
這山神土地,,趙百川也曾聽聞,,其實便是那頗得一方民眾愛戴的山精鬼魅,享受了一方香火之后,,借以修行,,又反哺一方氣運,庇佑民眾,,繼而得位,。
這些所謂的`神`,其實根本與神扯不上任何關(guān)系,,只是一種美好的稱謂而已,,若按修道者的實力劃分,大多數(shù)的山神土地,,實力都只有三四境的樣子,。
鬼魅待在凡間不去轉(zhuǎn)世投胎,本就是違背大道綱常的存在,,而他們又想要修行,,肯定便是一件及其困難的事情,非大機緣加身不行,,所以他們的修行,,往往比一般修士要艱辛得多,所以這些山神土地,,修為一般都不高,。
而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山神,便是三境修為,,這一點從他現(xiàn)身之時,,趙百川便已經(jīng)感知到了。
但趙百川心如止水,,并未起多少波瀾,,一個三境陰魂,跟一個一窮二白的三境練氣士戰(zhàn)力差不多,,在同等境界內(nèi),,完全就是屬于墊底的存在。
聽到趙百川要自己搬家,,鐵甲男子便一陣吹胡子瞪眼,,道:“嘿…我說你這小鬼倒是會打主意,這方圓數(shù)十里都是本仙的管轄范圍,,住在那座山,,那是本仙自己的事,,輪得著你來安排?識相的拆了這破茅屋,,速速滾蛋,,如此,本仙可既往不咎,?!?p> “哦?”
趙百川抬起頭,,冷笑道,,“山神老爺?shù)故强跉獠恍。晌胰羰钦f不呢,?”
“哼,!”
山神冷哼一聲,“那說不得要讓你吃點虧上點當(dāng),,你才知道山神老爺?shù)膮柡?!不怕與你明言,自你與你娘親上山之時,,本仙便已經(jīng)在觀察你們了,,你娘是個肉體凡胎,如今已經(jīng)灰飛煙滅,,連個靈魂都不存在了,,至于你,則是一個很奇怪的存在,,一身氣息明明是二境巔峰,,但實際上渾身上下,僅有一處竅穴,,這種狀態(tài),,與一境修士有何差別?甚至可能連個普通的通竅境修士都有所不如,。至于你手中的那根黑鐵棍,,我看不出深淺來,,那塊紅色的石頭,,靈氣倒是旺盛得緊,想來是一塊不錯的寶貝,,你的底細(xì),,我可是掌握得一清二楚了,就憑你這點破敗家底,,有什么資格與本仙說`不`,?”
“你這個山神老爺?shù)故切募?xì)如發(fā),,竟然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把我吃得死死的了?!?p> 趙百川淡淡道,,“怎么,你說這么多,,除了想讓我滾蛋之外,,還在覬覦這塊磨刀石?”
鐵甲男子道:“呸,!老子生前保家衛(wèi)國,,死了能干那強盜行徑么?別以為一塊硬邦邦的石頭,,就能讓本仙動心,,告訴你,現(xiàn)在你滾蛋,,一切還不晚,,再要執(zhí)迷不悟,本仙可真就不客氣了,!”
趙百川嘴角一挑,,道:“就憑你這番話,死罪可免,!”
說完,,一副病秧子模樣的趙百川,忽然快速朝著鐵甲男子殺將過來,,勢如猛虎下山,。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鐵甲男子怒喝一聲,,拿著斧頭也殺了過來,。
腳步在地上不停邁動,趙百川神思清晰,,這個時候,,一個身影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的腦子里,這個人便是秋名山的段奎,。
那天晚上,,狹路相逢,段奎提刀來截取趙百川身上的仙緣,,雙方一場大戰(zhàn),,以段奎的身死道消宣告搏殺結(jié)束,但段奎那驚艷一刀,,給趙百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dāng)時如果不是他反應(yīng)敏捷,,恐怕就被段奎給一刀兩段了。
現(xiàn)下的場景,,和那晚上的何其相似,?
雙方快要交接之際,趙百川福至心靈,,手里提著燒火棍,,腰身猛然一擰,渾身力道加持在燒火棍上,,一個由下而上的斜劈,。
“嗡!”
空氣轟鳴,。
若是段奎在場,,肯定得驚掉下巴。
他們秋名山的絕技之一,,竟然在一個外人手里的到施展,,雖然動作上有些瑕疵,且他手里的只是一根棍子,,而不是一把刀,,但其中的神意,卻是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鐵甲男子猛然色變,!
一股凜冽殺機撲面而來,差點嚇破他的鬼膽,!
對方這一擊,,讓他生出一種避無可避、擋無可擋的奇怪心境,。
直到趙百川的燒火棍落在山神腰身不足一寸處,,勁風(fēng)幾乎穿透他的軀體。
山神不解地睜開眼睛,,在好奇這個來勢兇猛如潮的小娃,,為何忽然收手了,讓他免去了魂飛魄散的生死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