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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知縣猜想賊人很可能是連著兩個晚上被偷營偷怕了，因?yàn)樗麄兘K于在第三天白天的時候拉開了攻城的架勢,。

　　由于是白天在城下展開行動,，那些老弱病殘的群眾演員都用不上了，馬丁只能叫萬科從中挑選了幾百個青壯年男子用來充數(shù),，又把白馬莊的莊丁全部抽空,，可惜宮本的一番隊(duì)要看守巡檢司的俘虜不能調(diào)來，這般七拼八湊,，才湊足了上千人,。

　　馬丁讓他們?nèi)磕弥鳎驹谧约荷砗蟪洚?dāng)背景墻以壯聲勢,。

　　李浩南已經(jīng)露了相不能上陣,，就由大傻出面，帶著保安隊(duì)在距離城墻一箭之地外站定,。

　　甘知縣得報(bào),，趕緊地趕到城頭，馬千總比他早了一步,，正探頭往下張望,。

　　甘知縣往外望去，就見近百個賊人分成四支縱隊(duì),，在城外列出一個方陣,，每個人都站得筆直，手握長槍,，齊刷刷刀劈斧剁一般,，透著一股子殺氣。

　　便在這時,，隨著一聲哨響,，方陣隨即開始往前移動。甘知縣注意到,，整個方陣在行進(jìn)中絲毫不亂,，無論他變換幾次觀測角度,，看到的都是一條直線。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甘知縣努力回憶了一下,，突然大驚失色——

　　這種場景兩天前他便在馬千總的親兵隊(duì)身上看見過，當(dāng)時親兵隊(duì)行進(jìn)時的齊整陣容讓他震驚不已,。

　　甘知縣急問馬千總：“這馬丁莫不是你的師弟,？為何你們練出來的兵如此相似？”

　　馬千總心說這根本就是同一批人好嗎,？嘴上卻胡謅道：“馬某練兵,，是依著戚少保的《練兵實(shí)紀(jì)》和《紀(jì)效新書》，故此才能練出強(qiáng)兵,。想必賊人也看過這兩本兵書,，故此采用相同的練兵方法?！?p>　　甘知縣心中哀嘆：賊人不可怕,，就怕賊人有文化。古人誠不欺我,。

　　但是接下來的場面更是讓甘知縣駭然。就見四隊(duì)的賊人開始不斷地變換隊(duì)形,，交錯縱橫,，甚至還交叉旋轉(zhuǎn)，但是從城樓高處往下看,，每支隊(duì)伍依然都是直線,，絲毫不亂。

　　看來這賊人不但看兵書,，而且看得比馬千總還透徹,。

　　馬千總也是暗自佩服馬公子練兵有方，見甘知縣面色倉皇,，安慰他說：“大人莫急,，賊人雖然精銳，但我方四門緊閉,，以南安城墻這般高度,，賊人攀爬不易，即便強(qiáng)攻,，馬某也有把握確保萬無一失,。”

　　由于兩次劫營都沒有取得預(yù)期的效果,，甘知縣已經(jīng)對馬千總的判斷力產(chǎn)生懷疑,，他猶豫著說道：“要不……我還是派人去府城求救,？”

　　甘知縣當(dāng)然不想向府城告急，王猷王知府密令他查訪白馬莊,，結(jié)果他不但把這事搞砸了,，連縣城都受到嚴(yán)重威脅，王知府派來援兵能不能解圍暫且不論,，他甘宮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自從馬千總率軍馳援南安城，甘知縣本已安心不少,，沒想到接連兩個晚上出去偷營,，馬家軍就折損了150人，內(nèi)中馬千總的親兵更是無一幸免,，這就讓甘知縣的心里開始打鼓,，擔(dān)心馬千總能否保住城池。

　　馬千總勸慰道：“大人不必著急求援,，有馬某在,，守城100天都不成問題，管叫賊人知難而退,?！?p>　　甘知縣說這些話，本意也就是想從馬千總這里尋求安慰而已,，既然馬千總打了包票,，他別無他法，只能選擇相信這一回馬千總能夠說到做到,，當(dāng)下也不再提出求援之事,。

　　城下花里胡哨的炫耀式表演終于結(jié)束了，此時從后方營地推上來一輛樣式非常古怪的車子,，恰似一座方方正正的涼亭,，大概一丈見方，四邊四根孩童胳膊粗細(xì)的鋼柱子,，撐起一個四個斜面的屋頂,。更為奇特的是，這個屋頂全部是鋼鐵制成,，看樣子牢不可破,。

　　由于角度問題，甘知縣看不到這輛涼亭車?yán)锸鞘裁礀|西,，只能從車輛的行進(jìn)速度,，推斷里面裝著某些物品。

　　甘知縣雖然不知兵,，但還是懂得一些攻城守城方面的器械,。

　　首先那東西肯定不是攻城戰(zhàn)中用來撞擊城門的沖車,。傳統(tǒng)的沖車，基本配置是粗壯的樹干加上錐形的尖頭,。

　　其次,，攻城車的模樣倒是有些接近，不過攻城車主要作用是掩護(hù)突擊隊(duì)接近城池,，所以不會造得這么小,，這里面滿打滿算也呆不了幾個人。

　　甘知縣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忙問馬千總,，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馬千總搖搖頭說道：”馬某從軍數(shù)十載,，從未見過這等玩意兒,。大人請看，它過來了,！“

　　果然,，幾個人推著車輛直奔城墻根而來。

　　甘知縣悚然而驚,，這莫非是某種不為人知的攻城器械,？直覺告訴他，這東西似乎非常危險(xiǎn),。

　　馬千總不愧是老行伍出身,，甘知縣正待發(fā)話，他已經(jīng)大吼一聲：“放箭,，快放箭！”

　　衛(wèi)所兵當(dāng)然不會擁有大批的弓箭手,，馬千總所有的弓箭,，都給了他自己的那10個真正的親兵，所以此行他身邊總共也就這10個射手,。

　　此前甘知縣也從縣衙兵房里收羅了幾張老掉牙的步弓,，找了些會射箭的衙役前來幫忙，內(nèi)中就有他的親信趙捕頭,。

　　趙捕頭頗有幾分氣力,，準(zhǔn)頭也好，于是甘知縣就把最好最硬的那張弓交給他使用,。

　　眼下見馬千總發(fā)號施令,，趙捕頭也帶著那幾個衙役，跟南安所的射手站在一處,，拈弓搭箭,，朝著城下一通猛射,。

　　下面的人早有準(zhǔn)備，一看城樓上放箭,，閃身躲進(jìn)了車?yán)铩?p>　　此時,，車輛距離城墻不過十丈有余。

　　就聽得”叮叮當(dāng)當(dāng)“之聲不絕于耳,，那些劣質(zhì)的鐵頭木箭,，根本就無法穿透城下車輛的屋頂。

　　趙捕頭連發(fā)三箭,，全部命中車輛,，可惜都被擋住沒能射入車內(nèi)。

　　一輪箭雨過后,，車輛后側(cè)突然閃出一人,，手中握著一桿燧發(fā)火槍，也不見他如何瞄準(zhǔn),，槍口一抬便扣動了扳機(jī),。

　　“砰“的一聲，射箭射得正歡的趙捕頭,，被一槍爆頭,，高速旋轉(zhuǎn)的彈丸，將他的半個天靈蓋都掀起來,，腦漿和著鮮血四下迸濺,，還沒來得及發(fā)出一聲慘叫，便已死尸栽倒在地,。

　　開槍的當(dāng)然是神射手葉繼歡,，燧發(fā)槍雖然射擊精度有限，不過30多米的距離對于他而言,，真可謂指哪打哪,。

　　與弓箭不同，火槍的破壞力極強(qiáng),，造成的傷害自然也高出太多,。

　　通常步弓在發(fā)射的瞬間，初速約60米/秒,，但衰減極快,，它的動能大約是80焦耳，低于刀斧的100焦耳,，除非是10石硬弓才能與刀斧持平,。

　　而燧發(fā)槍的子彈初速通常在250米/秒左右，動能至少在1500焦耳以上，根據(jù)裝藥量的不同略有差異,。

　　馬氏工坊生產(chǎn)的燧發(fā)槍,，槍管出自未來的無縫鋼管，各方面性能更勝一籌,，又采用了顆?；鹚幒图垰ざㄑb彈，動能已經(jīng)接近2000焦耳,。

　　20多倍的動能差距,，使得燧發(fā)槍造成的破壞力遠(yuǎn)超弓箭，不要說血肉之軀,，就算披甲也全無半點(diǎn)作用,。

　　加上葉繼歡驚人的槍法，正好將趙捕頭一槍爆頭,，那些弓箭手都未曾親歷戰(zhàn)場,，這血腥的場面讓他們難以承受，有人當(dāng)場就把早飯吐了出來,。

　　馬千總早就跟自己的親兵通好氣,，只要槍聲一響就當(dāng)縮頭烏龜，于是他們紛紛后退,，不敢再探頭射箭,，只能從射擊孔往外胡亂放箭，射擊孔的角度有限,，天知道那些箭矢飛到哪兒去了,。

　　甘知縣一個讀書人哪見過這般慘烈的死亡景象，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連步子也邁不動,，馬千總生拉硬拽想將他拖進(jìn)城樓里，誰知甘知縣倔脾氣上來了,，非要在城頭督戰(zhàn)不可,，只是嘴里不自覺地念叨著：“沒想到賊人的火器如此犀利……”

　　沒有了弓箭的威脅，南安城又沒有護(hù)城河,，那輛怪車?yán)^續(xù)前行，直到頂住了城門,。

　　此刻,，遠(yuǎn)在一箭之地外的馬丁，問隨著這輛車趕到陣地的林清水道：”怎么樣,，有幾成把握,？“

　　林清水答道：“據(jù)我們在后山試驗(yàn)場的多次演練，應(yīng)該沒問題。而且為了萬無一失,，我特意增加了此次的火藥量,，以確保能夠一次就把城門炸開?！?p>　　林清水帶到戰(zhàn)場上的這輛怪車,，其實(shí)是攻城車加爆破車的組合，被馬丁戲稱為攻城爆破一體車,。

　　此前根據(jù)馬丁的提議,，林清水抽調(diào)幾個對于火藥比較精通的工匠，專門成立了爆破品小組,。馬丁不懂得更為高深的原理,，只能告訴他們，說火藥在壓縮密閉的狹小空間里,，會引發(fā)驚人的爆炸,，希望他們能夠搞出炸藥包和導(dǎo)火索，至于手榴彈爆破筒之類,，因?yàn)槟壳安豢赡苤圃炖坠椭荒芤庖幌铝恕?p>　　幾個明朝的火藥土專家?guī)捉?jīng)搗鼓,，不但搞出了馬丁想要的東西，還很有創(chuàng)意地制造出專門用來破壞城墻和城門的攻城爆破一體車,。

　　城門那邊的幾個人已然打開接榫,，把爆破車分離出來，用大錘將它的四只腳牢牢固定在緊挨著城門的地面上,，然后拉出盤在它身上的導(dǎo)火索,，鎖定在攻城車上，幾個人推著攻城車,，借助它的掩護(hù)遠(yuǎn)離城門,，導(dǎo)火索也隨著越拉越長。

　　雖然爆破車用的是顆粒黑火藥,，理論上來說,，跟后世的硝銨炸藥、TNT炸藥沒法比,，不過考慮到裝藥量的增加,，為了安全起見馬丁還是讓所有人退到500米開外。

　　攻城車在退到距離城門約50米的地方停下,，葉繼歡帶著剩余的人撤回本陣,，只在原地留下一個人。

　　甘知縣趴在女墻后偷眼觀瞧,，心說賊人莫非是要退兵了嗎,？

　　便在這時，馬千總忽地大叫一聲：”快跑！“帶頭幾步就下了城墻,，并繼續(xù)往前跑,，似乎想要遠(yuǎn)離城門。

　　那些早就得了指令的親兵們,，馬上丟了弓箭,，擁簇著甘知縣跟上馬千總的腳步。

　　甘知縣叫道：”你們這是干嘛,？還不快快回到城墻之上,？你們快放開我，讓我回去,！“

　　他是真想回到城頭,，看看白馬莊的賊人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那幫親兵哪里聽他的,，連拉帶扯越跑越遠(yuǎn),，最后隨著馬千總躲到了離城門口幾百米的一戶民宅里。

　　城外留守的那人,，用打火機(jī)點(diǎn)燃了導(dǎo)火索,，然后開始飛快地往回跑。

　　在他身后,，導(dǎo)火索滋滋滋冒著火光,，像是一條火蛇朝著城門直躥而去。

　　馬丁遠(yuǎn)遠(yuǎn)看著導(dǎo)火索的火苗已經(jīng)沒入爆破車中,，可是卻沒有絲毫動靜,，他疑惑地瞟了林清水一眼，意思是會不會啞火了,？

　　林清水張開嘴剛要說話,，馬丁已經(jīng)看見城門那邊火光一閃，隨即整個城樓似乎晃動了一下,，緊接著一大片塵土夾雜著烈焰沖天而起,，最后才聽見那邊廂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馬丁感覺自己的耳膜遭到一陣沖擊,，趕忙張開嘴巴,，才緩解了耳朵的難受勁。

　　他眼力尚可,，已然看見煙塵當(dāng)中,，無數(shù)磚石雜物亂飛，似乎還有人的斷肢殘臂,。

　　即便他的站位離爆炸點(diǎn)足夠遠(yuǎn),，還是感覺到一陣不是很猛烈的沖擊波，接著就是一些小土塊小石子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了下來,。

　　林清水望著久久不散的煙塵,，有些尷尬地說：”這回的裝藥量好像太多了些……“

　　馬丁卻趕緊吩咐下去：”趕緊把那輛車推回來，以后肯定還能派上大用場,?！?p>　　卻說甘知縣聽得這一聲巨響，嚇了一大跳,，看看天空不像是打雷,，再往聲響處望去，正是東門方向,，而且還看到了沖天的煙柱,。

　　莫非是城門那邊出了什么變故不成？

　　甘知縣顧不得許多,，趕緊一撩官袍就往外跑,。馬千總擔(dān)心他出什么意外，趕緊帶人跟上,。

　　來到東門處,，透過灰蒙蒙的塵霧一看，甘知縣魂飛魄散,，原本的東門連帶城樓全都不翼而飛,，只剩下一堆殘磚碎瓦，狼藉一片,。

　　那些留在城門邊上的衙役之流,，也都被炸得粉身碎骨。

　　馬千總與馬丁時時通氣,，雖然知道馬丁推來車子就是要爆破城門,，卻也以為只是在城門上炸個洞罷了，根本沒料到馬公子所說的爆破車威力如此巨大,，把整個城樓都掀翻在地,。

　　他暗自慶幸，幸虧聽了馬公子的話跑遠(yuǎn)點(diǎn),，不然留在附近,，恐怕自己也會尸骨無存。

　　被嚇破膽的甘知縣,，站在一片廢墟上,，眼睜睜地看著白馬莊的賊人朝這邊緩緩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