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宅院東邊一處洋樓住了一位伍夫人,年紀(jì)約莫和沈挽箏差不離,。兩人曾有過一面之緣,,莫名生出幾分同病相憐的友誼,因而來往也日漸密切,。
灼灼的日光,,蟬聲悠曳,閑窗清風(fēng),,掠不走一絲燥熱,。
沈挽箏方午歇了起來,對鏡掃著眉,,吳媽便回說伍夫人府中荷花開得正好,,擺了小席請她過去賞花。
沈挽箏點點頭,,略施粉黛,,挑了件素凈的衣裳穿上。臨出門前,,瞧見吳媽支支吾吾,,面色難看,就隨口問道:“怎么了,?”
吳媽忙說道:“爺走時交代說這幾日不來了,,還有,讓姑娘別接電話,?!?p> “那電話機(jī)本就是他作公務(wù)之用的,我為什么要接,,”沈挽箏一臉不以為意,,抬手?jǐn)n了攏耳畔碎發(fā),“沒旁的事,,我出門了,。”
“是,,姑娘,。”
至洋樓前,按了門鈴,,自有一位仆人開了門,,引沈挽箏入內(nèi)。
一池荷蓮相迎,,依偎著田田的葉子,,綠蓋疊翠,千姿百態(tài),。清雅的荷花與奢侈的法式裝潢襯在一起,,顯得格外分明。
美中不足的是隔著西洋玻璃,,在室內(nèi)納涼觀景,,沈挽箏不免有些掃興。
她坐了片刻,,空空如也的房中,,仍不見那伍夫人,暗自納悶,,又不好細(xì)問,,玩賞之心登時消彌于無形。
然而轉(zhuǎn)念一想,,平日兩人就不拘小節(jié),,伍夫人待她親厚,這廂無端怠慢,,實屬意料之外,,或許恰巧有事耽擱了。
于是,,沈挽箏只得耐著性子,,拿小勺攪著手邊的檸檬水。
她素來喜甜食,,檸檬水盡是酸味,,不由望而生怯,連投了好幾塊糖進(jìn)去,。
糖塊一點點滲透入水中,,一杯檸檬水漸漸有了甜意,她卒然失了神,。
仿佛瞧見了她與陸江沅的愛情,,互相包容、互相成全,,卻遠(yuǎn)不如這杯水甜,,現(xiàn)實是苦不堪言的,。
大抵這就是注定背道而馳的兩個人,,永遠(yuǎn)不會勾勒出濃墨重彩的藍(lán)天白云,。
可是,她與傅雨祁又算什么呢,?
如此癡想著,,陷入低落之際,不防眼睛忽然被一雙柔軟的手掩住,,來人嘻嘻笑著:“猜猜我是誰,?”
“伍夫人,別鬧,?!鄙蛲旃~輕輕撥開她的手,抬眼望去,,一語滯于喉中,,“你——”
只見伍夫人身旁立著個身穿和服的陌生男子,神色淡然高深,,拒人以千里,。
沈挽箏一時不知怎么稱呼,起身愣在原地,。
伍夫人忙告訴她:“這是木村浩至,,我的丈夫,你叫他木村先生即可,?!彪S后,又用流利的日語同木村浩至介紹了沈挽箏,。
甫一聽,,沈挽箏便覺這個名字相當(dāng)熟悉,卻怎么也記不起是在何處見過,。心中思忖道:倒是看錯了這位伍夫人了,,竟和日本人通了婚,回頭自己別因她而惹上什么麻煩才好,。
此時,,木村浩至率先伸出了右手,打破了沉默的局面,,開口是蹩腳的漢語:“沈小姐,,你好,請多多關(guān)照,?!?p> 沈挽箏遲疑了一下,,伸出手去回握:“木村先生,歡迎你,?!?p> 三人依次入席,沈挽箏頗感不自在,,慢慢的閑言中多了幾分警惕,。
“將才叫你等了那么久,真是抱歉,,你瞧,,忙著聊天,我都差點忘了,?!?p> 伍夫人眉飛色舞地描繪道:“前兒呀跟洋人學(xué)了西點制作方法,時間差不多了,,我前去取來你嘗嘗,,順道教你學(xué)一下,回去好做給你家里那位,,擺個燭光晚餐,,豈不浪漫?!?p> 說罷,,便扭著款款細(xì)腰,信步而離,。
“沈小姐,,我有一樣?xùn)|西,不知你感不感興趣,?!蹦敬搴浦翆⒛抗庖频缴蛲旃~身上,語聲陰陽怪氣,,聽得她心下一緊,。
氣氛詭譎怪異,莫名心神不安,。她后背沁出了細(xì)細(xì)的汗,,熱一陣?yán)湟魂嚨模首麈?zhèn)定道:“木村先生此話怎么說,?!?p> 咔擦——
一個冰涼的物體冷硬地抵在了她的腰間,是洋槍,!她霎時大驚失色,,不敢動彈,,心撲通一下沉入了江底。
木村浩至說得抑揚(yáng)頓挫:“嘖嘖,,多么美麗的一張臉,,怪不得你先生對你這么好,可惜,,因為他,,你就要白白送了命,?!?p> 這番動靜,必然避不過伍夫人的耳目,,卻獨獨不見她的身影,。沈挽箏這才發(fā)現(xiàn)落入了圈套之中,這一切分明是沖著傅雨祁來的,。
“你想怎么樣,?”她極力抑制驚懼,緩緩套問,。
“接一下傅雨祁府邸,。”木村浩至并沒有搭理她,,另手提起電話來,,“么西么西,傅長官,,好久不見,。”
“哦——是木村閣下,,有何貴干,?”低沉熟悉的男聲傳來,宛如定心丸一般,,輕撫著沈挽箏緊繃的心神,。
“我正與你的朋友品茶聊天呢,是不是沈小姐,?”木村浩至眉尾一挑,,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
聽筒里一陣沉默之后,,木村浩至又道:“既然傅長官不愿意閑話家常,,那么,我們來說一說安陽鐵路的經(jīng)營權(quán)怎么樣,?親愛的朋友,?!?p> -
傅雨祁眸光深暗,冷笑道:“何其榮幸能有木村閣下這樣伸手打人的朋友,?!?p> “傅長官說笑了,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