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年,,九月廿七】
“同門性命”這四個字讓尹誠的手一抖,,他的面色輕微扭曲了一下,又恢復如常,。
他緊了緊手中的劍:“我相信師父和應念是不會殘害同門的,!”
九申聽罷,不禁笑聲道:“惜兄,,你和他扯這些干什么,,這種傻瓜,,不到黃河心不死?!?p> 說著,,他走到尹誠面前:“葵豆骸出自西域五毒仙人之手,而曲小姐就曾去過西域,?!?p> 曲應念道:“去過西域之人不在少數(shù),少俠與我有何過節(jié),,要栽贓于我,?”
九申嘴角微揚:“曲小姐說的極是,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拜在五毒仙人門下,?!?p> 曲應念心中一冷,但面上仍是如常:“少俠這是何意,?”
九申道:“曲小姐師從五毒仙人,,但江湖上幾乎無人知曉,可星辰閣是什么地方,,曲小姐應該清楚得很,。
“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得那么完美,所有的東西都毫無痕跡,,毫無線索,。可是,,只要是人,,總會犯錯的。
“曲小姐,,所有的地方都查過了,,所有人都查過了,但是都毫無可疑之處……
“賊喊捉賊這個把戲并不是那么完美的,。這世上總有人故作聰明,,可是聰明的人又何止一人?
“你以為流云莊那么好混進外人,?你以為御行衙的人都是酒囊飯袋,?
“其實當晚我們就有所懷疑,但也只是猜測而已,,可是現(xiàn)場太完美,,線索毫無,也沒有任何可疑之人,只能讓我們又想回你身上,。
“確實,,都查過了,未找到物證,,可是我聽說,,方大俠當時身體欠安啊……是嗎?”
曲應念臉色微變,,方逸游也有些不安,。
九申笑道:“羅堂主,聽說你被稱為‘青云手’,,在下非常想見識一番,。”
羅復望向惜不成,,惜不成點頭。
尹誠此時已經(jīng)有些犯傻了,,只呆呆拿著劍,,未動分毫。
曲應念上前一步奪了劍便刺了上去,,而羅復只一轉(zhuǎn)身,,就躲過襲來的劍,隨后將曲應念推到尹誠身上,,隨之,,一把暗器飛過。
方逸游此時只能靠聽覺辯位,,但羅復的暗器耍得極為刁鉆,,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躲避。
時機已錯,。
只聽刀鋒劃開衣服的聲音不斷,,隨后是暗器打入木頭的聲音。
方逸游此時身上衣服破敗不堪,,上身尤為嚴重,,但未受到絲毫傷害。
一個布包落了下來,。
九申撫掌:“羅堂主果真厲害,,真叫人佩服!”
羅復冷哼一聲退回惜不成身后,。
九申對尹誠道:“尹少俠,,你去撿起來看看?”
尹誠腦子一片空白,,九申的聲音一下子刺入腦海,,他一把推開曲應念,。
尹誠雙眼通紅,有眼淚在眼眶里晃蕩,,他苦澀地一笑,,問道:“你說過,不會騙我,,永遠不會騙我的,。”
尹誠的語調(diào)極為平靜,,可是遇到這種事,,誰能平靜?
平靜才是最不正常的反應,。
曲應念心中一慌,,竟忘了掩藏:“我這么做,也是為了祁山派,,是……”
但她還未說完,,便有一聲斥責從遠處直直傳來:“應念,你胡說什么???”隨后一聲劍吟。
龍泉劍帶著極其強大的壓迫襲來,,惜不成輕巧躲開,,九申與修遠云一同拔劍而迎。
只聽一聲猛烈地撞擊,,隨后整間屋子劇烈一震,,房屋都掀開了,接著是一陣接著一陣的碎裂聲,。
能躲的躲了,,躲不了的只能受傷,因為此時誰還顧及其他人,。
許久,,揚起的塵灰才散去,修遠云與九申站在一起,。
他們對面,,曲將重手持長劍,面色冷然,。
曲應念倒在地上,,眼有淚水。
曲紅玉正扶著方逸游。
“英雄出少年,,兩位好功夫,!不過今日老夫只是來帶走我祁山派之人,就不向二位討教了,?!彼抗饫淅浯滔蛞\,少許,,拂袖轉(zhuǎn)身而去,。
曲應念看著站在遠處,面無表情的尹誠,,咬著下唇,,站起來道:“大師兄,你多保重,?!闭f罷,隨著前面三人離開,。
屋內(nèi),,只剩修遠云、九申和尹誠,,還有一堆破碎不堪的家具。
曲將重帶著祁山派眾人揚長而去,,所有人均未阻攔,。
如今事情已經(jīng)成了這樣,來唱戲的,,戲也唱完,,來看戲的,也要散場了,。只不過這出戲,,并不符合所有人的心意罷了。
或許有的人想唱戲,,但卻沒唱成,,想看戲的,卻看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
畢竟世事無常皆變化,,誰能那么清楚呢?
*
祁山派眾人都隨曲將重離開了流云莊,,即使很多人都知道了真相,,但他們又能如何?只有尹誠一人未隨祁山派離去。
星辰閣一行人馬悠悠蕩蕩地回到了晴園,,但這一路上羅復一直冷著個臉,。
晴園門外,羅復終是攔著惜不成,,問道:“閣主,,屬下冒昧,敢問您今日為何貿(mào)然行事,?”
惜不成笑問:“為何羅堂主這般認為,?”
羅復道:“閣主,羅復雖不是絕頂聰明之人,,但此事一想也是疑點頗多,,屬下總覺得您今日行事欠妥?!?p> 惜不成道:“原來羅堂主覺得今日惜某是去詐祁山派的,。”
羅復毫不避諱:“正是如此,!”
惜不成笑笑道:“難道羅堂主還不了解惜某行事,?”
“這……”羅復一時答不出話。
此時九申已經(jīng)將尹誠連拖帶拽從馬車上弄了下來,,他喊道:“別這兒那兒的了,,過來幫把手啊?!?p> 羅復冷哼一聲:“羅某總覺得是你在生事,,還未找你算賬呢!”
九申“哦”了一聲,,放了手中拽著的尹誠:“其實你們閣主此行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有些事你不知道罷了,但你不知道,,別人不一定不知道,,只是大家都未說出來讓你知道罷了?!?p> “什么亂七八糟的事,,你今日給我說清楚,不然……”羅復說話很是兇狠,,還露出藏在袖子里的暗器,。
惜不成未表態(tài),眾人只能停在這晴園門口,。
施東向此時卻走上前去:“羅堂主莫要動怒,,關(guān)于葵豆骸,,施某確實有一件事只與閣主和九申少俠提過。
“用毒蟲飼養(yǎng)毒蟲是常之事見,,可飼養(yǎng)葵豆骸極其復雜,。
“葵豆骸是五毒仙人研制而成,而且施某敢肯定,,只有五毒仙人有葵豆骸,,但是五毒仙人出手向來不留活口。
“這葵豆骸毒性較大,,但祁山派的人卻只是中毒初期癥狀,,這讓施某很是難以理解。
“事發(fā)當晚,,祁山派已是人心惶惶,,施某便也未提出此疑問,只是事后請閣主幫忙查探清楚,?!?p> 羅復收了手中的暗器,面色仍是不好:“不過這也不能完全肯定方逸游父女就是下毒之人,?!?p> 惜不成一笑,道:“羅堂主所言極是,。不過經(jīng)過細查,,我們已然斷定兇手就在玉宇院,而葵豆骸之毒,,必須要用同一批飼養(yǎng)的葵豆骸做引子方能解毒,。
“下毒之人若不想死,要么自己未中毒,,要么就要留著葵豆骸給自己解毒。
“祁山派人未死,,自然讓我們想到賊喊捉賊,,那么這苦肉計是一定要演的,還要演得很逼真,。
“曲小姐那日收到家書,,我派出的星辰閣探子也來報說祁山派突然兵分兩隊,曲將重將帶人先至,,還有一路人馬大造聲勢,,預計將比先行人馬遲一天到達。
“事已有果必有因,,加上九申護法所說,,事情完美到只能讓我們想回曲小姐身上,。”
說著,,惜不成看向尹誠,,只見他還是一幅面無表情的樣子,又道:“而且,,尹少俠那條狗沒有任何事發(fā)生,,所以,肉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在湯,。
“這個湯除了最后被拿出去分給大家外,只有曲小姐動過,,即使曲小姐說她并不是全程看護著的,,可是終只是片面之詞?!?p> 尹誠聽到此,,眼神突然變了變。
九申見尹誠有反應,,便又接著惜不成的話道:“聽祁山派的弟子說,,曲小姐這幾年有個奇怪的習慣:她燉完雞湯總會將湯與肉分開?!?p> 尹誠面色微微變換,。
九申繼續(xù)道:“曲小姐不知哪兒的習慣,總喜歡將肉給尹少俠那只老狗吃,,那只老狗脾氣也是倔強,,明明老了,啃不動這些東西,,偏偏還要吃,。
“曲小姐大概也是知道,所以每次都將這些燉得很爛的整只雞喂給尹少俠的狗,,讓那只狗找回年輕的感覺,,即使這些感覺是錯的?!?p> 說著,,他突然一笑:“人很多時候總會讓自己沉迷美好的感覺,以此來麻痹自己,,逃避現(xiàn)實,,沒想到狗也這樣。
“祁山派那些弟子說,,那條狗對尹少俠極其重要,,而且曲小姐心儀尹少俠眾人也是都知道的,。
“現(xiàn)在想來也挺對的,我們本來并未打算鬧到最后,,想著見好就收,。
“只是沒想到曲小姐對尹少俠用情至深,竟然一時間因為兒女私情亂了方寸,,自己承認了,。”
羅復聽及此,,臉色才換回來,,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些不自在道:“閣主,,外面風冷,,不如我們進去吧。三位堂主覺得呢,?”
馮南雁一笑,,打趣道:“羅堂主,閣主還沒發(fā)話呢,,我們能覺得什么,?”
羅復道:“你就不能給我打個圓場?”
季無傷見此也是笑笑,,連那不茍言談的樓故辭也微微笑了笑,。
惜不成看著眾人,道:“我們進去吧,,這大門外的風確實很冷,。”
星辰閣眾人很快便全部進了晴園,,只剩尹誠和九申在外面,。
九申覺得很是傷腦筋:“尹少俠,你怎么那么想不開呢,?走走走,,我?guī)闳ズ染啤,!?p> 說罷,也未管尹誠意愿,,直接拖著他就走,。
夜,福臨酒樓,。
九申本想在晴園喝酒,,誰知施東向竟說晴園沒有酒,,于是他只能自費,帶著施東向和尹誠來福臨酒樓喝酒,。
其實說是帶,,不如說是強制人家來的。
福臨酒樓因為前些日子的案子,,此時生意有些慘淡,,只有他們?nèi)恕?p> 此時尹誠已經(jīng)喝得爛醉,正趴在桌子上說胡話,,施東向也有些醉,,正在和尹誠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話。
“一個傻瓜少俠,,一個呆頭神醫(yī),,真是……我怎么找了這兩個人出來?!本派暌荒槹г躬氉試@氣,。
夜深霧重,九申駕著馬車拖著兩個醉鬼,,慢慢向晴園駛?cè)ァ?p> 走著走著,,馬車忽然碰到一塊石子,顛簸了一下,。
九申不禁回頭去看那兩個人,,卻只見車廂里那兩人已經(jīng)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一起傻笑,,哪里是需要擔心的樣子,?
他不禁搖頭嘆氣:“夜色沉沉的,我居然要帶兩個醉鬼回晴園……我何時淪落到這個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