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賀礎(chǔ)安欣喜的,,是由許多女孩子也來了,,她們都羞澀地垂頭笑著,遠遠地縮在角落里,,賀礎(chǔ)安朝她們招手,,讓他們坐到前面來,,她們連連擺手卻不肯,唯獨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大眼睛女孩站起身來,,她身材高挑,,皮膚分外白凈,頭發(fā)卻十分黝黑,,編成一條油亮的辮子垂在胸前,,同來的女孩子中十分出挑,。她雖然怯怯地,卻仍紅著臉坐到了第一排,。
賀礎(chǔ)安見她如此勇敢,,便問:
“你叫什么名字啊,?”
“石榴,。”
“石榴,?就是吃的那個石榴嗎,?”
“我出生的在七月,剛好是產(chǎn)石榴的季節(jié),,家里就給我取這個名字了,。”
“石榴,,這名字真好,,多籽多福,好記又吉利,!你很有勇氣,,旁人都不敢坐第一排,你卻敢坐,,以后要每天都坐第一排?。 ?p> 石榴紅著臉,,使勁點了點頭,。
賀礎(chǔ)安和陳確錚雖然下午都有課,,不能提前里,,可是他們在課間的時候一直賣力地幫賀礎(chǔ)安宣傳,搞得大家都十分好奇,,想過來湊湊熱鬧,,結(jié)果上完課估摸有十幾個同學都跟著兩人來到了文廟,其中還有梁緒衡,、楚青恬和廖燦星,。等他們上完課趕到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整個大殿滿滿當當?shù)厝际侨?,估摸總有一百三四十人,蒲團不夠了,,許多人干脆坐在了地上,??吹絻扇耍R礎(chǔ)安趕忙招呼他們過去,。
“你們快幫我發(fā)教材和文具,,我一個人發(fā)不過來?!?p> 眾人開始七手八腳地忙活,,有的發(fā)放教材,有的發(fā)文具,,一人一支鉛筆,,一個本子,文具跟教材一樣,,只準備了一百份,,有許多人都沒有領(lǐng)到,只好先緊著孩子和女性,,好在大家都互相禮讓,,并不十分在意。
終于到了六點,,大家都安靜下來,,賀礎(chǔ)安清了清嗓子,看了看臺下的一百多人,,一時間莫名激動,,為了保持鎮(zhèn)定,他咳嗽了幾聲,。
“大家好,,我叫賀礎(chǔ)安,是西南聯(lián)大歷史系大二的學生,,也是咱們民眾夜校的老師,,以后的每天晚上,我都會跟大家見面,。今天是夜校第一天上課,,說實在的,我們完全沒有想到今天會來這么多人,,我們的書本文具都沒有準備夠,,不過大家放心,夜校的人多多益善,,今天大家上完課之后,,要是覺得好,歡迎大家推薦給你們的親朋好友,,不夠的書本下次上課我們會給大家補齊?,F(xiàn)在我們準備上課,,先有我給大家上第一節(jié)語文課,教材是我給大家油印的小冊子,,這是清代的馬益所著的<農(nóng)莊日用雜字>,,五言一句,一共四百七十四句,,一共兩千三百七十個字,,學會這兩千三百七十個字,這其實是一首長詩,,里面的內(nèi)容都跟咱們百姓的日常生活,、飲食起居息息相關(guān),如果將全文中的字全部學會,,大家寫信讀報都不成問題,。今天我們先學習其中的前兩句。人生天地間,,莊農(nóng)最為先,。”
賀礎(chǔ)安將這兩句用規(guī)整的正楷寫在黑板上,,之后逐字逐句地給大家解釋,,一遍一遍地教大家念。
“現(xiàn)在我選一個同學考一考他怎么樣,?”
一聽說要考試,,許多人都趕緊低頭,不敢看賀礎(chǔ)安,,坐在第一排的石榴卻高高舉起手,。
“石榴,就由你來回答吧,!”
賀礎(chǔ)安打亂順序問她十個字分別怎么念,,石榴逐一答對,全無錯誤,。
“很好,!我們學習識字有‘聽說讀寫’四關(guān),,聽說你們早就會了,,咱們夜校側(cè)重學習‘讀’和‘寫’,學會了讀,,我教大家怎么寫,,大家寫的時候一定要注意筆順,大家先看我示范一下,?!?p> 賀礎(chǔ)安在黑板上寫了一個大大的‘人’字,。
“一撇一捺即是‘人’,人就是你,,我,,他,我們每一個人,。大家先試著寫寫看,,先寫一個撇,再寫一個捺,!”
坐在地上的‘學生們’把剛剛發(fā)的筆和本子拿出來,,卻因為從來沒有寫過字,不會握筆,,拿筆的姿勢五花八門,,賀礎(chǔ)安又給大家示范如何握筆,之后又到同學們中間,,一個人一個人地糾正,,整個過程沒有任何地不耐煩。
“他真是個天生的老師,?!标惔_錚由衷感慨感慨。
“是啊,,真是太有耐心了,。”胡承蔭附和道,。
梁緒衡沒有說話,,只是用崇拜和欣賞的眼睛看著賀礎(chǔ)安,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
賀礎(chǔ)安的國學學養(yǎng)十分深厚,,平日里說話十分喜歡引經(jīng)據(jù)典,可授課的時候卻全部采用老百姓最耳熟能詳?shù)睦觼碓忈対h子的意思,,一點也沒有掉書袋,,所有的人都聽得明明白白。講到“生”字的時候,,他還雙手在腹部比劃孕婦的樣子,,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第二節(jié)是數(shù)學課,,賀礎(chǔ)安教大家數(shù)字的寫法,,而且非常詳細地教授了阿拉伯數(shù)字寫法“1”到“10”,普通寫法“一”到“十”,,還有大寫寫法“壹”到“拾”,,三種寫法一一對應(yīng)寫在了黑板上,,讓大家抄寫。
因為這個對日常生活非常有用,,所以大家學得都很起勁兒,,賀礎(chǔ)安抽空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學,大家都向他比了大拇指,。
最后上的是音樂課,,賀礎(chǔ)安朝著梁緒衡擺了擺手,她倒是一點不羞澀,,直接站到臺上,,落落大方地開了口。
“大家晚上好,,我是西南聯(lián)大法律系的梁緒衡,,是你們的音樂老師。今天就教大家唱一首抗戰(zhàn)歌曲<大刀進行曲>,。之所以教唱這首歌,,是因為日本人侵犯我們的國土,殺戮我們的人民,,咱們每一個中國人都不要忘了我們的國家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前方的將士們將生死置之度外,與日本鬼子奮力搏殺,,才換來咱們老百姓的平靜安寧,。歌詞大家就不用記了,大家跟著我唱就行,,我會先念一遍歌詞,,然后唱一句,好嗎,?”
所有人異口同聲說“好”,!
“第一句,我先念一遍,,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下面我唱第一句,大家跟著我唱: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一百多個男女老少逐字逐句地學唱,,十分認真,,一旁站著的聯(lián)大同學們受不了了,因為梁緒衡唱的那一句沒有一個字在調(diào)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