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眠之夜
沈夫人原是大族許家嫡系的獨女,,許家與皇后的母族云家世代交好,云家本還打算娶許氏過門,,卻不料被當時還是定國公世子的沈言玨截了胡,。
二人婚后卻是十分恩愛的,,直到那一年。
那年沈言玨隨父沈遠屹出征,,沈遠屹殉國,,沈言玨抗住巨大的悲痛,力挽狂瀾,,贏下關(guān)鍵一役,,逼降敵軍贏回城池。
此役中,,沈言玨在宣國境內(nèi)救下一薛姓孤女,,沈遠屹戰(zhàn)死當晚沈言玨大醉,,此女寸步不離貼身照顧,。
這是沈言玨的第一個姨娘,并未過問沈夫人的意思便帶進府來,。
因沈夫人體諒沈言玨喪父之痛,,最初未提之事,后來又怎會提起,。
只是二人雖面上依舊恩愛,,沈夫人的心中卻是多了一根刺。
天下怎樣的恩愛容得下第三人呢,?以致后來的白姨娘與柳姨娘,,沈夫人覺得自己已然麻木了。
沈夫人暗嘆一口氣,,沈清宜是薛姨娘唯一的孩子,,若換了自己,傷心著急大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邊沈夫人正為薛姨娘的遭遇感觸不已,,怎知那邊走至寺后的薛姨娘早已收起了淚水,只剩一臉的怒容獨自站在黑暗之中,。
只不過今夜無眠的,,怕不止薛姨娘一人了。
三皇子府,,祁佑亦是滿眼的不可思議,。
“丟了?你怎么這么能呢,!”祁佑咬牙切齒看著跪在地上的勝邪,,不知該說些什么。
勝邪亦是滿腹的委屈,,前一刻自己在五皇子府救人,,后一刻便見到祁佑的信號,,要所有暗衛(wèi)即刻過去。
自己只好給那戲子口鼻塞了迷藥,,背著他狂奔至煙花所出的伽隱寺,。
見是要幫忙打架,他想著戲子暫時昏迷著,,往寺后一藏便忘了這事,。
后又替祁佑劫了人扔到五皇子府門口,事兒辦完才想起那戲子還藏在寺后,,再去一找,,那戲子早已不知去向。
“笞三十,,”祁佑看了一眼蕭潭,,“你監(jiān)刑?!?p> 言罷就轉(zhuǎn)身走了,。
蕭潭也不敢求情,只得無言看了看勝邪,。
勝邪已是一臉生無可戀,,上回被打,屁股上的痂都還沒脫完,,竟又要挨罰了,。
祁佑心中雖氣,更多的卻是無奈,。
勝邪乃是他培養(yǎng)的八個暗衛(wèi)中年紀最小的,。
勝邪雖天資聰穎,輕功劍術(shù)已遠在學(xué)成幾年的暗衛(wèi)之上,,卻是玩心最重,。
祁佑急著用人,便只好邊用邊教了,。
三皇子府若是還算小小波瀾,,五皇子府可就是暴風(fēng)驟雨了。
放眼望去,,砸了一地千金擺設(shè)的碎片,,祁修滿臉通紅,怒目圓瞪,,青筋暴起,,胸口不停起伏著。
“丟了,?,!他傷得那么重,!能去哪兒!這你都能丟了,!”
嘭,!又是一個茶碗丟去,炸開的碎瓷頃刻劃破地上跪著那些人的臉頰,,那些人卻是紋絲不敢動,。
“立刻給我去找!找不回來,,本皇子把你們碎尸萬段,!”
祁修牙根咬得咯吱作響,要不是還要用人,,真恨不得即刻擰斷眼前這群廢物的脖子,。
“殿,殿下……”那頭管家探頭探腦在門口試探著輕喚道,。
“滾進來,!”祁修顯然火氣一絲未消。
“回,,回殿下,”老管家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一個不留心又惹怒了祁修,,“門口來了個女子求救……”
“關(guān)我屁事!”祁修怒斥打斷,。
“那女,,女子,說自己是定國公府的小姐……”老管家努力穩(wěn)住心神,,總算把話說全了,。
“定國公府?”祁修聞言倒是靜下幾分,,皺眉疑惑,。“你確定她說是定國公府的小姐,?”
“是,,老奴問了,是六小姐,?!崩瞎芗乙娖钚蘩潇o下來些了,便心知這事自己算是稟報對了,。
“走,,”祁修拂了拂衣角,,“去看看?!?p> 前院側(cè)間,,幾個丫頭正悄無聲息地伺候著瑟瑟發(fā)抖的沈清宜。
只聽得外頭腳步聲,,沈清宜一陣心悸,,站起身來,滿眼的驚惶,,卻見是一位氣度不凡的翩翩公子跨步而來,,通身的棗紅莽紋長袍襯得他眉眼都多了幾分霸道之氣。
一時沈清宜倒說不上來自己一瞬的心跳是嚇的,,還是見著眼前男子羞的,。
“沈六小姐?”祁修自是沒有留意過國公府什么庶出小姐,,只覺面前之人看著眼熟,,便順著管家的話問罷了。
“臣…臣女見過五皇子,?!鄙蚯逡丝目陌桶透O律砣ィ蛑讲艔馁\人手中死里逃生,,又從未單獨見過皇子這般身份的人,,沈清宜此時手足無措得很。
這般手足無措落在五皇子眼中,,卻是一種別樣的感覺,。
平日祁修見多的是投懷送抱的女子,或者欲拒還迎,,或者開放直接,,再便是沈清婉這樣,自以為已是皇子妃的奇女子了,。
這位沈清婉的親姐姐,,倒是獨特得很。
祁修正為著它事生氣呢,,見得沈清宜如此,,心情似是緩和了幾分,不禁微揚唇角虛扶了一把,。
“沈小姐免禮,,不知沈小姐為何深夜在此?”
“回,,回五皇子,,”沈清宜想著方才的事,,不禁心有戚戚,鼻頭一酸便流下淚來,,“臣女隨祖母母親于伽隱寺為父祈福,,在寺中為賊人所擄,途中臣女掙脫出來,,尋著那賊人不察就從車上滾下來了,。五皇子,五皇子您救救我,,送我回去吧,。”
祁修聽罷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
沈清宜雖是庶女,但好歹是國公府的女兒,,裝飾打扮都是講究的,。
眼下之人此刻已是發(fā)飾微散,袖口裙擺皆可見破損,,磕碰不少,,卻沒有大的損傷,想來未有大事,,因是如她所言,,從賊人車中滾落下來了。
呵,,這么巧,剛好滾到本皇子府門口,?
祁修雖心中存疑,,面上卻是溫和如常,只細語安慰道:“此刻夜色已深,,若將你如此送回,,只怕旁人疑心,于你閨譽有礙,。本皇子明日早間遞貼,,下午便去一趟國公府,你扮作我的小廝同去即可,?!?p> 沈清宜聽了這話,想著五皇子竟如此為自己著想,,心中真是一千一萬個感激涕零,,忙行禮謝恩,。
沈清宜本就是個美人坯子,如今這般楚楚可憐,,又容易滿足的樣子,,落在祁修眼中更是妥帖不已。
這邊祁修的人已安排了沈清宜去歇息,,那邊沈清婉卻遲遲未睡,。
雖說靈芝去了外間歇息,春蘭還與沈清婉在一道,,可畢竟是有個男人在同一屋檐下,,沈清婉自是歇不踏實。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沈清婉心中還轉(zhuǎn)圜著一個念頭,,她該如何幫靈芝解決眼下的困境。
若他得罪的真是五皇子手下之人,,只怕這京城他是無所立足,,還是要送出京去才能暫解此局。
思定,,沈清婉便轉(zhuǎn)頭問春蘭:“你可識得什么靠得住的人,,現(xiàn)在能替我回一趟府里的?”
“什么,?”春蘭顯然是跟不上自家小姐今夜的奇思妙想,,“回府做什么?”
“我想找人替我向大哥傳個話,?!鄙蚯逋裎⒋瓜铝祟^,自知許是為難了春蘭,。
一個小丫頭,,能識得什么靠得住的人呢。
再轉(zhuǎn)念一想,,其實也無需什么靠不靠得住,,只傳話說,讓大哥明日一早來寺里接她一起回府不就是了,!
于是沈清婉樂得咧嘴,,忙戳了戳春蘭道:“你去找個小廝跑腿,連夜回府和我大哥說,,我想我大哥了,,讓他明日一早來寺里,一道接我回府。就這話,,傳到即可,,回來便可領(lǐng)五兩銀子。不,,十兩,,外頭冷,多給些吧,?!?p> 春蘭聽得這話也是愣了愣,雖說小姐以往和大少爺關(guān)系甚好,,可失憶醒來后,,小姐對大少爺可是客氣了不少的。
雖說日日相處想來,,兩兄妹已是熟悉了不少,,血肉親情擺著,可這怎么說親就如此親了,。
也無謂其它,,小姐與大少爺親如從前還不好了?更何況小姐吩咐的,,那還不就是照辦,。
春蘭應(yīng)下便起身去下人房里了。
夜已是三更,,沈清婉困得不行也是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便迷迷糊糊聽得耳邊春蘭細語說已經(jīng)辦妥了,,也只嗯啊應(yīng)下便又沉睡過去了,。
皇宮之內(nèi),御書房中,,高燭未滅,,燈火通明,沈言玨正跪與皇帝身前,。
所有宮人都被遣了出去,唯君臣二人而已,。
皇帝著一身黑底繡金龍錦帝袍,,烏發(fā)用金冠束起,雖已夜深,,眼神卻依舊炯炯,,毫無倦意,眉目間更是流露出九五之尊的貴氣來,。
“愛卿請起,?!?p> 皇帝的聲音沉穩(wěn),聽不出喜樂,。
沈言玨謝恩起身,,依舊垂頭溫順站著,等待皇帝開口,。
“愛卿家人可都安頓好了,?一切無恙否?”
沈言玨心口一窒,,答道:“小女清婉雖是受驚不小,,卻已無恙,只是……”
皇帝抬眼看了看沈言玨猶豫的臉色,,面不改色,,不發(fā)一言。
“只是小女清宜,,”沈言玨自知不可欺君,,還是如實告知,“小女清宜被賊人所劫,,至臣入宮之時尚未有消息,。女兒家……名聲要緊,故暫對外只說小女受驚病重……”
話及此,,沈言玨停下話頭來,。
皇帝的臉色緩和了些許,微笑道:“知道了,。若需要朕幫忙,,愛卿盡管開口?!?p> 沈言玨自是謝恩不提,。
這夜皇帝與沈言玨密談了許久,至于談了什么,,無第三人知曉,。
一夜鵝毛大雪,蓋住了所有刺眼的血紅,,似乎那些廝殺駭人的氣息在一夜之間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