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日,天機子主動找上了她,。
“我已知曉師兄的病情,也許有一物可以保他的命,。”枝葉繁茂的路口處,一身白袍的男子緩緩走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神色微微一閃。
“師叔,,你說的是真的嗎,?此物現(xiàn)下在何處,?”
“我昨日正巧得到,你若要它,,便必須拿一物前來交換?!蹦凶硬[了瞇細(xì)小的雙眼,,那張微黃的長臉上露出了一絲勢在必得的氣勢,“除此之外,,我還要借無極劍譜一用,。”
“好,?!毖巯聨煾傅那闆r不容樂觀,當(dāng)務(wù)之急是治好身體,,至于那自創(chuàng)的無極劍譜,,師叔反正不是外人,借與他一看并不不妥,。想及此,,雪依只是猶豫了片刻,便立刻答應(yīng)了下來,。
“既如此,,明日你帶著劍譜到我這里取藥,過兩日的子時再來一趟,?!睗M意的點了點頭,白袍男子的眼中有復(fù)雜的笑意,,“那時,,我自會取你身上一物,放心,,不會殃及性命,。”
“多謝師叔,!”得知師父有救,,這一刻,她這些日子緊緊繃著的心陡然間落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復(fù)得的喜悅,。
第二日,天色陰沉沉的,,黑壓壓的烏云布滿了整片天空,,一場大雨即將而至,。
等師父進(jìn)了密室,她便拿了劍譜,,悄悄離開石洞,,急匆匆的往天機子的住處趕去。
一切都是那么順利,。
取回了藥,,她匆匆歸來,卻沒曾想師父已不在洞中,,不斷找了許久,,那道熟悉的身影方才出現(xiàn)。
“你去何處了,?可知為師心中擔(dān)憂,?”男子渾身濕透,青色的長衫染上了猩紅的血跡,,在說出這句話之后,,終于支撐不住,直直往地上倒去,。
“師父,!”她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聲音有些許顫抖,,“徒兒找到解藥了,。”
聽此,,雪夜的身體也立即僵了一僵,,隨即苦笑出聲,“原來你都知道了,?!?p> “師父,你一定會沒事的,?!痹捖洌挠沂謸嵘纤o緊皺在一起的眉頭,,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光亮,。
有些驚詫于女子的舉動,男子的神色瞬息萬變,,最終卻歸于平靜,。
有了藥,師父的毒果然壓制了下來,,雖依舊虛弱,,卻已無性命之憂,。而在男子疑惑的詢問藥的來處之時,她只說是天機子贈予,,其他絕口不提,,所幸,師父并沒有追問下去,。
第二日深夜,,萬籟俱靜,而雪依,,終是要去兌現(xiàn)自己的承諾。
冷冰冰的房間里,,一切都是那么冰冷,,就連她的心也在顫抖著。
躺在有些發(fā)硬的床鋪上,,極亮的光線讓她的雙眼有些不適,,看著白袍男子在一旁開箱子的身影,心中的恐懼陡然間而至,,她暗自穩(wěn)住心神,,向不遠(yuǎn)處的一張床鋪上望去。
那張床上,,也躺著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子,。
望過去的那刻,那個人同樣望著自己,,只不過,,與她的恐懼相反,那個滿臉疤痕的人臉上露出的是一抹詭異的微笑,。
這抹笑讓她不由渾身一顫,,忙移開視線,迅速轉(zhuǎn)過頭去,。
“我徒兒因為比武不慎毀了容貌,,需要你的臉與之交換,從此以后,,你在他人面前便是我的徒兒,,絕不可泄露一個字?!碧鞕C子的話不斷在她的腦海中回響,,壓迫著她的神經(jīng),她知道,,一旦換了容貌,,她的人生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不過,也許在師父面前是一樣的吧,,想到那雙空洞的眼,,雪依忐忑不安的心有了一絲安定。
換臉過程的疼痛無法想象,,若不是被點了穴道,,她幾乎忍受不住。
那把鋒利的小刀,,卻仿佛泛著寒光,,慢慢切開她的臉,割動她的神經(jīng),。那樣一種極致的痛是她從未體驗過的,,直到那之后的無數(shù)個夜晚,躺在冰床上的她依舊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法入眠,,只能緊緊咬牙不讓自己發(fā)出任何聲響。
那段時光,,是她一生之中最難熬的,,即便如此,雪依卻從來沒有后悔過,。
“丫頭,,一轉(zhuǎn)眼你都十五了吧?也不知長成什么樣子,,一定很美,。”難得閑暇的午后,,師父的身體有了些許好轉(zhuǎn),,二人一同漫步后山,途徑小河旁時,,青色衣袍的男子驀然間問出一句,,下一秒右手便探了出去,像往常那樣正欲撫上她的臉頰,。
“還是和去年一樣,,有什么變的?!痹谀凶釉捖渖斐鍪值哪强?,雪依的臉色一白,即刻側(cè)過身去,避開了男子的觸摸,,只是匆忙的道出一句,。
“也是?!辈煊X到女子有些疏離的舉動,,雪夜不由怔了一下,隨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垂下手去,,平淡的神色中有一閃即逝的黯然。
一向敏銳的她本該察覺到師父情緒的變化,,然而,,不知是否是那句話影響到了她,那一刻,,雪依心中的情緒復(fù)雜不已,,已然沒有多余的精力關(guān)注其他。
身為女子,,哪有不愛美之人,?
在不斷成長的那些歲月里,,她也曾多次就著河中的清水細(xì)看自己的樣貌,,雖不及書上的佳人那般貌美,但在璇璣門中定是為數(shù)不多的,。
而那張膚光勝雪,,眉目如畫的臉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數(shù)道觸目驚心的刀痕組成的泛黃的肌膚,,這樣一個模樣不說美貌,,恐怕還會嚇到別人罷?
她輕觸上自己那張陌生的臉,,終究沒有勇氣再望向河水里的倒影,。
“走吧?!毖┮乖谝慌源叽倭艘宦?,她兀自從沉思中驚醒,忙扶著男子離開,。
一路腳步未曾停歇,,她轉(zhuǎn)頭望著身旁男子的側(cè)臉,澄澈的雙眼里逐漸泛上了一絲霧氣,。
值得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師父安好,便足夠了,。
“雪依師妹,,真是謝謝你了?!卑雮€月后的清晨,,山底竹葉林內(nèi),一身白衣的女子早已等候許久,,見她走近,,忙掩嘴一笑。
“不必謝,?!倍溉婚g見到自己那張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雪依愣了一下,,隨即調(diào)整好心底的情緒,,淡淡的回道。
“若不是師妹,,我怎么能重獲新生呢,?我今日約你來是要還劍譜的?!崩砹死眍~邊的碎發(fā),,女子自袖中取出那本借出去的無極劍法,遞給了她,,“快收好,。”
“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檢查完遞過來的劍譜后,,她望了一眼面前女子臉上違和的笑容,,心中別扭不已,頓時不欲停留,,忙開口道別,。
“師妹慢走,對了,,我叫白洛宣,,以后會經(jīng)常來看你的?!币娕诱x開,,白洛宣沒有留人,話落便笑吟吟的望著那道青色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直到消失無蹤后方才收起了笑意,,緊接著,,她的臉色突然陰沉了下去,而那雙極深的眼眸中此時劃過一道銳利的鋒芒,。
這一切,,雪依都未曾知曉,一路回去的路上,,她都沉浸在那張怎么看都有些詭異的笑臉上,,直到行至石洞口,她才停下腳步,,恍然間摸了摸自己遍布傷痕的臉,,驟然間心中一輕。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她方才愿意慢慢接納自己的臉,,即使丑陋不堪,即使令人難以直視,,可那又如何呢,?只要自己不介意,師父不介意,,就足夠了,。
想及此,許久未曾露出微笑的她,,此刻的嘴角浮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想,,人生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總是要幸福度過才是。
然而,,一切卻往往不盡人意,。
那一日與平常無異,她自后山練劍歸來,,便趕去藥房替師父熬藥,。這些日子以來,白洛宣都會定時送來上好的藥材,,因?qū)煾傅纳眢w有益,,她便一一收下,親手熬制成湯藥,。
黃昏,,日頭西沉,將藥小心翼翼地端在手中,雪依回去的路上腳步飛快,,透著涼意的風(fēng)中,,那一襲青色也好似要融入碧色的山間。
然而,,還未行至石洞前,,隨意望去的一眼卻讓她立刻頓住了腳步。
抬眼望去,,只見那熟悉的洞口處,,一身青衣的師父正面帶微笑的與身后之人說著什么,兩人緩緩前行,,在走入洞中的那刻,,那正與師父交談之人側(cè)過頭看了一眼,眼力驚人的她一眼便認(rèn)出了來人的身份,,端著藥碗的手也不由僵了一僵,。
白洛宣,是她,。
那個頂著她的臉的女子,,此時正與自己的師父相談甚歡,一同走入了那個只屬于他們師徒二人的空間,。
而她只是獨自怔怔的站在原地,,沒有再向前一步。
等到黑暗籠罩,,手中的藥逐漸變得冰涼的時候,,她方才回過神來,正欲走入石洞,,那道石門卻在這時緩緩開啟,。
“師妹,你回來了,?是這樣的,,你借我的無極劍法我有些不懂的地方,所以就裝成你的聲音來問問雪夜長老,,你不會介意的吧,?”石門大開的時候,女子見到她的那刻不由詫異了一下,,隨即皺著眉小心翼翼的問道,。
“以后別這樣了?!泵媲叭艘荒樀恼嬲\,,雪依卻覺得虛偽,,只是冷冷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只見今日的白洛宣特意換了一身青衣,,將發(fā)髻挽成她平日的樣式,,再加上那張絕美的臉,完完全全變成了另一個她,。
“真是不好意思,。”垂頭看了一眼身前女子手中的藥碗,,白洛宣的神色微微一閃,,白皙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歉意,“我已經(jīng)給長老送過藥了,,還麻煩你白跑一趟,。”
“無妨,,以后有問題問我便是,,恕不遠(yuǎn)送?!?p> “好......那我先走了,。”似乎感受到雪依身上泛起的森冷的氣息,,白洛宣勉強一笑,,緊接著快步離去。
視線自那道遠(yuǎn)去的背影上收回,,雪依心不在焉地倒完早已涼透的補藥,,心中有不祥的預(yù)感一閃而過。
果然,,當(dāng)夜子時,,一場變故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