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高懸,氣溫稍稍暖和起來,。
涇水南岸的平原之上號角遍響,人群紛紛站立,,簇?fù)碓谝黄穑徛匦纬梢粭l長龍,。
在這條長龍的中央,,是三萬臨涇城的百姓組成的隊伍,他們拖家?guī)?,懷揣著僅有的家當(dāng),步履蹣跚地慢慢前行,。
在兩側(cè)是殘存下來的五千晉軍,,他們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慘敗,人心渙散,,士氣低迷,,如同喪家之犬一般。
幸好還有涼州一千精騎支撐,,他們?nèi)缤埴椪钩岚惆肯柙陉犖榈淖髠?cè),,張茂下令派出輕裝斥候在前偵查,保衛(wèi)整支搖搖欲墜的隊伍。
楠晏在軍官的簇?fù)硐?,行走在最前方,,他知道自己的軍隊所剩無幾,只好下令讓他們保護糧草為重,。
“我們先去新平,,在那里我們就可以好好休整一番!”諸葛離騎著馬行走在楠枝的身邊,,他憂心忡忡,,“但愿大家能撐到那個時候?!?p> 楠枝望著垂頭喪氣地眾人,,一些孩童止不住的哭聲和女人的哀嘆聲混雜在一起,更是讓她揪心,。
“小萌娘子,!”諸葛離忽然向人群中呼喊道,“過來,,小萌娘子,!”
不一會兒,人群之中扎著一對可愛的發(fā)髻的女孩奔跑出來,。
小萌疲倦的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離叔,!你在這里呀!”
諸葛離輕快地跳下馬來,,將小萌抱起來:“小萌的爹娘呢,?”
小萌笑嘻嘻地指著說道:“他們在那里呢!”說著,,二郎和他的妻子一并鉆出人群,。
“二郎,讓小萌和她娘坐我的馬,,路途遙遠(yuǎn),,她們怕是會受不了……”諸葛離說著抱起小萌,將她置于馬上,,然后引馬停留,,讓小萌的娘親上馬。
二郎本想推諉,,不過昨夜逃難,,妻女確實吃了不少苦,一想到將要踏上的無邊無際的旅途,,自己一個漢子恐怕都要消受不起,,更不要提女子和孩子了,。
他深深鞠躬說道:“諸葛亭長對我等恩惠,我二郎必不會相忘,!”
諸葛離只是爽氣地拍拍二郎的肩膀,,并無多言。等小萌和娘親在馬背上坐定,,便幫她們引馬而行,。
……
眾人沿著奔流不息的涇水南下,所見所聞更是讓楠枝大吃一驚,。
安定郡乃雍州之地,,地處中原,她本以為會看見許多跟他們有著相同遭遇的難民,。然而映入眼簾的竟是荒無人煙的千里赤地,,偶爾還能看到幾處早已被拋棄的茅屋,空曠的田野雜草叢生,,野獸奔馳,,令人難以相信這竟是中原腹地!
臨涇的隊伍緩緩地在天地間移動,,仿佛是這世上僅存的人跡,。
張茂也瞪大眼睛,驚呼道:“我本以為中原富庶,,怎么比我們涼州最偏遠(yuǎn)的地方還要荒涼,!”
“雖然先帝之時,中原數(shù)郡曾有災(zāi)荒,,百姓流離,,也沒有像今天這樣凄涼?!遍掏闹艿虮值木跋?,也感慨萬千。
隊伍走了一段,,眾人沿河而行,,小萌驚喜地叫嚷道:“離叔,快看,!河里有人呢,!”
一些人聞聲向河里望去,不禁毛骨悚然地驚叫起來,。
河中竟有森森白骨,另外一些人看起來倒斃不久,,尸體在河中浸泡浮腫,,異??膳隆?p> 連行數(shù)日,,人們開始對路邊隨處可見的孤魂野鬼變得司空見慣,,漠然處之。
終于有一天,,在前方的地平線上出現(xiàn)了另外一隊人,,他們衣衫襤褸,艱難前行,,跟隨著他們的還有數(shù)百名身著輕便鎧甲的軍士,。
他們望見臨涇的隊伍,便停下腳步,,等著楠將軍等人靠近,,便大聲呼喊:“爾等來自何處?”
蕭進都尉策馬上前,,回應(yīng)道:“我們乃臨涇軍民,,如今南下新平郡,你們是何人,?”
“臨涇城,?那里還有人活著?”那些軍士之間走出一名軍官,,他驚訝不已,,稟報道:“我們原是北地郡的郡兵,州郡被匈奴大軍毀于一旦,,只好帶著郡內(nèi)部分百姓出走,,也正好要前往新平郡!”
楠晏聽聞,,騎馬靠上前去,,“你們的領(lǐng)頭是誰?”
“領(lǐng)頭,?”那軍官聳聳肩,,“我們的都尉早被胡人殺了,現(xiàn)在是我?guī)ьI(lǐng)他們,?!?p> “請問你是何人?”
“鄙人只是北地郡的一個五百人都統(tǒng),,王長平(名魯),!”軍官作揖回答,“我們準(zhǔn)備借道新平郡去泥陽,?!?p> 楠晏望著這支數(shù)百人的隊伍,,軍士勉強還能拿起武器,盔甲殘破不堪,。那些黎民百姓更是不堪入目,,大多數(shù)人都衣衫襤褸,甚至有人在這嚴(yán)寒之中衣不蔽體,,瑟瑟發(fā)抖,。再看他們面容消瘦、虛弱無力的模樣,,必是許久未曾飽餐了,。
“你們恐怕還未達(dá)到泥陽就得餓死?!敝T葛離直言不諱地說道,。
“我們臨涇大軍之前與胡人惡戰(zhàn),損失慘重,,也希望有所增益彌補,。如果你們愿意,可以隨我們一起去長安,,”楠晏開口了,。
“長安?”王魯?shù)纱笱劬?,他身后的軍士平民也都激動地圍了過來,,他們連連點頭,叫喚道,,“長安乃是舊京之地,,應(yīng)該還未毀于兵火,要是真的能到長安,,我們說不定能活下去呀,!”
楠枝這時也騎著馬過來,友善地笑道:“正是如此,,如今胡人南下,,你們在北地奔走,實在危險,,不如和我們?nèi)ラL安吧,。”
王魯?shù)热思奔泵γΦ匦卸Y道:“敢問將軍尊姓大名,?!?p> 楠晏回答道:“在下乃安定郡守,臨涇大將楠未遲?!?p> “楠將軍,!北地都統(tǒng)王長平聽你調(diào)遣,!”王魯正色道,。
……
而后幾日,楠枝等人終于來到新平首府漆城,,不過出乎眾人意料,,漆城城墻之外,擠滿了難民,。
詢問之下方才得知,,漆城已經(jīng)快要山窮水盡,無法再收留不斷南下的軍民,,楠晏自然許諾眾人隨其前往長安,。
如此一來,不過幾日,,臨涇的隊伍越來越大,,等到他們穿過始平郡時,在楠晏身后已經(jīng)聚集起來五六萬之眾,。
他們跋山涉水,,如同一座行走的城市。
這些人當(dāng)中有些是走投無路的流民,,也有那些四處流散的士兵,,他們的軍隊或者城市在戰(zhàn)火中土崩瓦解,最終投入了臨涇軍隊的懷抱,。
……
再過了旬日,,熙熙攘攘的人流穿過扶風(fēng)郡,來到了渭水之畔,,人人都已經(jīng)蓬頭垢面,,疲憊不堪了。
他們聚集在渭水北岸,,仿佛能夠看到遠(yuǎn)方繁華的長安城,,那是他們這場煎熬流浪的終點。
“謝天謝地,!”張茂也面露疲憊地躺倒在渭水之邊,,望著遠(yuǎn)方,“我們的糧食快要吃完了,,要是再不到長安,,恐怕我這個英明一世的涼州英雄就要折戟于此了!”
而楠枝卻遙望長安,,一言不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