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多時,,北涼中軍營帳中又迎來了兩封密函,,耶律義政便拆開看了。他一只手撫摸著自己的山羊胡須,,另一只手拿著密函,,一行行地仔細看下來,。第一封密函剛看完,耶律義政便已經坐不住了,,將兩封密函疊好收進了貼身錦囊,,隨后便跨步出營帳。
“統(tǒng)領去哪兒了,?”
“回大人,,統(tǒng)領去往北營了?!?p> “備馬,!我有急事去找統(tǒng)領。”
“遵命,,大人,。”
那士兵隨后便去營帳背面招呼馬匹去了,。
黑月鐵騎數目眾多,,此次駐扎在東西北面三處占據幽州,拓跋扈準備一舉拿下一河之遙的古都洛陽和長安城,,占據長安城之后京城也近在咫尺,。
一匹黑馬在千萬營帳中飛馳著,馬上老人面色嚴峻,,他錦囊里的消息估計十分重要,,需要請示北涼王拓跋扈才能做出決斷。由于黑月鐵騎全軍之中只有一人身披白色披風,,騎著白馬,,所以耶律義政不過半會兒便找到了拓跋扈。耶律義政將馬停在了白色駿馬一旁,,翻身下馬入了面前營帳,。
北涼王拓跋扈果然就在他手下大將南宮易營帳之內。
“閣老大人,,什么事值得您這么急?”
此時拓跋扈正在南宮易營帳之內把酒言歡,,拓跋扈見到了耶律義政便將手中正要飲盡的酒杯放了下來,,回頭望向了他。
耶律義政飛快地從懷中掏出了錦囊,,將其中一封密函先遞給了拓跋扈,。
“你自己看吧,拓跋湛那邊出了一點小問題,?!?p> “不過,令人興奮的是,,此次我們可能撈到了一個好東西,,哼哼?!?p> 耶律義政說完這句話之后竟然還稍稍笑了出來,,不過面色一轉又嚴峻起來。
“抓不抓得住,,便要看你,。事不宜遲,你親筆一封給拓跋湛吧,讓他知道這事件的嚴重性,?!?p> 拓跋扈看完了第一封密函,稍稍抬起了頭,。身后大將南宮易見統(tǒng)領商討國事,,便噤聲不語,低頭把玩著手中的夜光酒杯,。
拓跋扈仿佛早就知道事情的所有,,不久便站了起來。
“閣老大人,,您怕是老糊涂了,,這人,我不僅敢抓,,我還要用,。這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我不意外,。”
隨后拓跋扈走上前去,,在耶律義政的耳旁又說了幾句話,,說完這幾句話,耶律義政斜著眼朝拓跋扈看了看,。沒再說話,,也在思考此事情的可行性,因為,,這是一個他從未敢想的方案,。
“他其實是沒用的,只不過,,他是一個很好的幌子,。另外,第二封密函不出意外便是拓跋湛那邊的失敗吧,,也不用追究什么,,他又不是不會反省?!?p> 拓跋湛披上了披風,,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南宮易見拓跋扈也站起來了,,也站起來,,將拓跋扈和耶律義政送出了他的營帳,。
“事情緊急,這酒,,下次再喝,。”
拓跋扈扭頭對著南宮易笑了一下,。
“等我先登鎮(zhèn)州城,,定跟你搶到一等好酒?!?p> 南宮易是拓跋扈手下的愛將,,幾乎每次沖鋒都是他和申屠策護在拓跋扈兩側,所以南宮易跟拓跋扈之間的關系也好到都不屑于用敬語互稱了,,兩人也都不在意,。
拓跋扈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上了馬,,之后便向著中軍營帳奔去了,。
而此時公孫玉所率領的白馬義從已經從上黨方向渡過了黃河,又朝著東方小心翼翼地趕去,。
他們想盡可能救下殘余的潰逃邊軍部隊,,只是公孫玉沒想到的是,整個十三萬邊軍部隊,,此時殘余人數,,已經不足百人……
而公孫玉率領的白馬義從剛渡過黃河,往東行駛不過十里,,便注視到了第一個邊軍,。
那人披頭散發(fā),雙手涂滿了黃土,,頭盔也好似被什么武器給破壞掉了,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能看出是邊軍的樣子,,如若不是白馬義從們飛速靠近,,還真認不出這人就是他們要救的邊軍。
“袍澤弟兄,!久等了,!白馬義從三千前來營救!”
公孫玉還在很遠便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或者說是感動,。不停地重復著這三句話,,但那人卻也不回應,就呆呆地歪在那里,,也不知是死是活,。
待得公孫玉一干人靠近一看,,才知那人早已睡著。公孫玉馬匹還未停穩(wěn),,便飛身下馬,,奔到了那人身邊,也不憐惜自己的白色披風,,用手腕將那人扶了起來,,身后的幾個白馬義從也隨之趕到,將那人扶了起來,,其中的一個白馬義從還未將手探到那人口鼻處,,一雙滿是黃土的手提了上來,將他的手緊緊地握住了,,隨后,,那人睜開了眼睛。
“敗了,?!?p> “十三萬地方精銳,都敗了,,我沒臉面對你們,。”
那雙早已經被淚水浸染得腫脹的雙眼,,此刻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來,,他吞咽了一口口水,不過一會兒用手撫上了臉,。
“都敗了,。”
“我們來晚了……”
公孫玉本來的積極心態(tài)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在那兒喃喃道,。
“十三萬邊軍兄弟一同犧牲了嗎?”
公孫玉不甘心,,又轉過頭去問,,他不相信,自己千里奔襲,,最終趕到此地,,黃土地卻將十三萬邊軍一個不剩全部埋葬于此。
“不足百人,。朝中是否派出李炳赫和劉術來接應我們了,?”
“是的,李大人和劉大人率領王朝援軍,,不日便到,,我們日月兼程,,才得以提前來到,只是沒想到,,還是晚了,。”
“這不怪你們,,當日八千邊軍發(fā)動了最后的攻擊,,卻寡不敵眾……”
待得那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公孫玉和其余白馬義從們都看向了他,,準備細聽突圍的事,,可是,那人卻沒再說下去,,借助著他們的手腕,,踉蹌著站了起來。
公孫玉滿腦子還沒有緩過神來,,又仿佛自言自語了一句,。
“那皇子殿下呢,也沒有突圍成功嗎,?”
勁風將他額前的碎發(fā)吹得不停地顫抖著,,那人沒有回答,公孫玉用雙手將頭上的頭盔慢慢卸了下來,,轉過身來面向了東方,,隨后三千白馬義從全部翻身下馬,將自己的頭盔全部卸了下來,,用左手將頭盔托在了左胸口與臂彎處,。
“三千白馬義從聽令!不滅三萬北涼死敵,,絕不倒下,!”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處在最前方的他將走手腕托著的頭盔夾得死死的,,右手拔出了刀,,身后三千白馬義從們也拔出了刀,跟著公孫玉一樣,,將刀,,深深地插在了泥土里,。
公孫玉將身后的箭袋拿到了懷前,,從中數出了十根箭,隨后將剩下的箭,,一根一根,,盡數插進了土里,,之后便轉過身來,看著這三千隨他出生入死的弟兄,,緩緩上了馬,,卻仍在回頭看著他們,他怕,,不遠的一天,,就再也看不清……
身后的白馬義從們有人也忍住眼淚,不讓它流下,,誰都沒有抱著茍活的心態(tài),,而這份直覺,隨著奔襲也越來越強烈,。
那人不是軒轅浩又是誰呢,,他本可以跟白馬義從們說出那句話,但是他沒有,。犯我疆者,,雖遠,必誅之,!他這一次,,也可以算得上半個白馬義從了吧。而不是像個皇子殿下一般,,臨陣脫逃,,說出來讓人所不齒。
公孫玉還未來得及派人將軒轅浩送回王朝,,只見他卻也踉蹌著翻身上馬,。
“公孫玉將軍,這一次,,為了王朝,,請批準我重新上馬,追隨者袍澤們沖鋒陷陣,,在所不辭,,請將軍指示?!?p> “批準入伍,,隨軍前往鄴城!”
“遵命,!”
那雙眼睛沒有繼續(xù)再黯淡下去,,反而充滿了清澈,不知是淚水,,亦或是什么,。隨行的白馬義從給了他一整塊饃饃和一袋水,,他咧開嘴朝他笑了笑,那名白馬義從也朝他笑了笑,。
“你快跟上兒,!”那名白馬義從說完便策馬追隨著部隊前行了,轉瞬之間便融入了大軍洪流之中,,再也看不見他的人影,,只看到白馬,白褂,,白袍,,茫茫一片白。
那是個跟他一樣大的娃兒呀,,本該是熟讀四書五經的年紀,,此刻卻因戰(zhàn)火蔓延,披堅執(zhí)銳,,上了沙場,!不過轉念一想,當王朝陷入危難,,不正是應該青年挺身而出嗎,,那三千白馬前方的公孫玉騎著白馬一往直前,不也正值英年,,雄姿英發(fā)嗎,?
軒轅浩一口喝光了那袋有著淡淡牛皮味道的水,兩口吃完了那饃饃,,拍了拍手,,更快地向前方跟了過去。這一戰(zhàn),,注定是一場苦戰(zhàn),!但是他又是一名軍人了,不是嗎,?守候身后家國的士兵,,這不就夠了嗎?沒人知道他昨晚經歷了什么,,也沒人再去問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有些路,,需要他自己走,。
拓跋湛大營之中一人飛馳入營,跑著進入了拓跋湛所在的中軍營帳。
“大人,,大人,急事稟報!”
那名信使半跪在了拓跋湛的面前,,將一封加蓋了拓黑月鐵騎標志的信呈了上來,。
拓跋湛將那封信快速地拆開,雖說他因為昨晚一戰(zhàn)已經反思良久,,但是還是不能原諒自己,,這封信,應該是拓跋扈的親筆信,,告訴他接下來大軍的走向,。所以他絲毫不敢怠慢。
“什么,?他也在邊軍之中嗎,?難道他沒有回荊州?”
拓跋湛腦中忽然回憶到了那一晚的情形,,背后一股涼意爬了上來,,手中拿著的信開始顫抖,雙眼直直望著前方,,確認著當晚的情形,,腦海中一根根線因為這一封信全部連起來了。
“媽的,!”
拓跋湛大罵了一句,,面前的信使嚇得不輕,剎那間抬起了頭,,卻看到拓跋湛看也沒看他,,徑直跑出了大營。
那一晚孫奉文所護的絕對是軒轅浩,!敢讓原寧夏總兵孫奉文拼著老命去救的人,,不是軒轅浩又是誰?
“媽的,!”
拓跋湛一路大罵著,,越想越氣。統(tǒng)領大人對他昨晚的失敗既往不咎,,但是最后的吩咐,,務必在軒轅浩回荊州之前擒拿到,將他帶到統(tǒng)領大人面前,。他十幾年一直跟隨在拓跋扈身邊,,敢說除了耶律義政,沒有第二個人對拓跋扈說話的語氣都觀察入微,而拓跋扈也是對他極為放心,,可今日這一封信,,可以說將拓跋湛嚇得不輕。
那一晚在孫奉文的糾纏下,,他才沒有一刀解決了軒轅浩,,現在想來,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不然鬼知道拓跋扈會發(fā)多大的脾氣,,而現在他最重要的便是:如何在黃河以北這偌大的土地上找出軒轅浩,并將他帶到統(tǒng)領的面前,。
稍稍冷靜下來,,他便又回了營帳,此事他本準備去找副將商議,,可此刻轉念一想,,此事統(tǒng)領大人重視至極,便也不便于告訴其他人了,。
他轉身又回到了營帳,,那名信使迫于他的威壓,早已經退出了營帳,,此刻營帳中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他慢慢走到之中坐下,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將他引出來,。此刻他手中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有用的籌碼,,想將他引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不停重想著那一晚的事情,,所有不確定中忽然混入了一雙堅定的眼神,那是孫奉文拿著刀面向他的眼神,,黑夜之中刀光劍影之中仿佛一切都明朗起來,,他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下來,只剩下充當逃兵的軒轅浩和半路殺出的孫奉文,。那唯唯諾諾的軒轅浩,,和堅定果敢的孫奉文。
“孫奉文,,孫奉文,。就是他了!”
此刻唯一的籌碼便是那寧夏總兵孫奉文,。他那僅有的一只眼睛透露著兇狠,,鼻子喘著粗氣,,將眼光投向了營帳大門之處。
至此,,一切落下帷幕,。
之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王朝被侵占的九邊重鎮(zhèn),,有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輾轉著,,就那樣孤零零地掛在城頭之上,在那北涼軍旗之下,,隨著北風左右搖擺著,那顆耷拉著的頭顱,,就在那里,,不甘地掛在他一生之敵的旗下,再也說不出任何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