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歷不明的狐妖在涼風棧里一舞揚名,。
茶館里的說書人一遍又一遍繪聲繪色的形容著當晚的盛況,,講得熱情洋溢眉飛色舞,,換著人稱換著結構想方設法添油加醋,,就這么連講三天三夜,,靠著這事兒把一年的賞錢給賺足了,。
人皆傳涼風棧里請來了位瓊姿花貌的絕世舞姬,,青葵第一琴師將遲都為其風采所傾,,委身為她奏琴,。
此事被當作青葵百姓的飯后談資咀嚼了整整半月,,鬧得滿城風雨。
第二天涼風棧剛開門,,一大批慕名而來的客人就蜂擁而上,,多數(shù)是為那傳言中的舞姬而來。其中一批人性子急,,一聽說那女子并非棧子的伙計就罵罵咧咧的拂袖而去,,連杯免費的茶水都不愿意喝上一口。
幸好還剩下不少有耐心的(用唐佛如的話來說叫錢多好騙),,唐佛如一通胡謅騙他們留下,,末了不忘安慰他們興許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再多等等,。
那幾個缺心眼的還連連稱是,,把一旁算賬的顏儒胥笑得直嗆口水,。
城東賣豬肉的趙屠夫今日來得甚早,他還扯來了張懋,,想必都是為了一睹那女子芳容而來,。
結果這倆人剛走進涼風棧一步,街上就有個好事的人沖上去拉住他們說清楚了個中真相,,張懋一聽說那女子不在涼風棧里頭立馬黑了臉,,嚷嚷著要走,趙屠夫忙好言好語的把他挽留下來,。
他們二人神色各異的尋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照例點上十壇白玉蘭和一壺鐵觀音,仍由趙屠夫買賬,。
沒過多久,,竟連大病初愈的冰糖也趕過來看起了熱鬧。
那天晚上冰糖把重毓和顏儒胥二人嚇得要死,,多虧黃鼠狼開的那副方子,,也算冰糖命大,服了不過三天就好的差不多了,,就連那瞧病的黃鼠狼也嘖嘖稱奇,,都說冰糖命不該絕。
冰糖一進門就連連朝重毓他們揮手,,隨即滿臉雀躍得朝唐佛如跑去,,神神秘秘得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東西,他攤開掌心——原來是個木刻的刷漆小玩偶,。
“姐姐喜歡不喜歡,?”冰糖嘻嘻笑著,圓溜溜的光腦袋像個小和尚,。
唐佛如愣了神,,她怔怔的盯著冰糖的手心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眶,兩泡淚水直在她眼睛里打轉,。
“臭冰糖,,你看你姐姐因為你感動得都哭鼻子了?!鳖伻羼惆淹媾既M唐佛如手里,,摸了摸冰糖的圓腦袋,笑說:“哥哥帶你去玩捉迷藏,?”
冰糖笑瞇瞇得搖搖頭,,拉住顏儒胥的手說:“我想聽哥哥說那個漂亮姐姐的故事?!?p> 這時,,坐在窗角處的張懋忽然注意到了冰糖,,他驚得和見了他死去多年的老婆似的,拍桌而起,,指著冰糖大聲朝趙屠夫說:“老趙,,你看,那小子的臉怎么煞白煞白的,?莫不是得了焚骨?。俊?p> 客棧里正吃著酒嗑著花生仁閑談的酒客們突然安靜了下來,,朝冰糖看去。
冰糖不知所措的眨著眼睛,,抓緊了唐佛如的衣角,,唐佛如一時也慌了,只好拉著他往自己身后躲,。
“嗨,,那有啥!這陣子青葵不老有人生這病嘛,,風寒而已,。俺娘們前些日子便吐了一夜的血,瞧了大夫后也是這幅樣子,,可不是什么焚骨病,。”趙屠夫滿懷善意的朝怯生生的冰糖招了招手,,低聲催促張懋快坐下,。
酒客們一時又閑談起來,方才的好奇瞬間散得一干二凈,。
張懋卻斜咪著眼睛朝趙屠夫促狹著笑了起來,,道:“你這廝,怎么拿冰糖和你娘們比,,冰糖可是個男娃,。莫非你有斷……”
一壇新上的白玉蘭猛的放在了張懋面前,嚇得這老頭渾身一震,,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重毓目光幽冷的瞥了他一眼,看得張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張懋向來慫她,,只得抿抿干癟的嘴唇,毫無威懾力的回瞪一眼,。
“小兄弟莫氣,,這老頭兒喝醉了說著玩呢,。”趙屠夫打著哈哈,,他的眼神悠然飄至重毓腰間所掛的佩劍上,,他一愣,“閣下莫不是——”
重毓淡然一笑,,朝趙屠夫抱了一拳,,道:“您好生喝著,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闭f罷這才離開。
“整個一母夜叉,,長得再好看有毛用,,哪個男人敢要啊?!睆堩⌒囊硪淼那屏丝戳搜壑刎沟谋秤?,不滿的低聲嘟囔著。等他回過神來,,這才問趙屠夫:“老趙,,你認得她?”
趙屠夫搖頭笑道:“我就一殺豬的,,去哪兒認得她,。”
眾人在這酒棧守了一上午,,午飯都吃過了也沒等到那女子的身影,,便熙熙攘攘的起身結起了賬。
大堂里又安靜下來,,只剩下重毓和唐佛如兩人,。
重毓收拾了桌子正打算去洗碗,唐佛如卻突然支支吾吾的叫住了她,。
但見唐佛如的臉上難得展現(xiàn)幾分不好意思的神情來,,她羞赧得撓了撓脖子,訕笑道:“你還記得前幾天的那個瘋和尚嗎,?”
唐佛如這么一提,,重毓倒是想起來了,她前幾日卻是見過這么一號人,。
吾一來的那一天,,是個夜黑風高的晚上。
重毓被唐佛如打發(fā)到涼風棧門口拉客,,奏琴的場子早就開了,,這深更半夜的路上哪還有人,?
反正也是閑著,重毓就干脆坐在臺階上擼起了棧子里養(yǎng)的肥貓,,順便四處張望看看街上還有沒有在外頭游蕩的行人,。
誰知這一張望倒真給重毓望出來了——
一個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從清冷的暝色中念著佛經光腳而來,全身籠罩著一股極為詭異神秘的氣息,。
待他走近了些,,重毓才發(fā)現(xiàn)這人身上穿著件破袈裟,手里轉動著的佛串也掉了大半的佛珠,,唯一讓他看起來像個和尚的,,就是他那在月色下熠熠生輝的光頭。
“喵嗚——”重毓膝上的肥貓忽然叫了一聲,,身形一弓飛快得跑走了,。
這和尚每近一步,重毓就覺得四周的空氣都要冷上一分,。
她緩緩起身,盯著那和尚的臉,。
待和尚走至重毓身前,,重毓才笑著朝他合十行禮,招呼道:“法師可要留步進來坐坐,?”
這光頭和尚微微一笑,,“佛說:假使百千劫,所作業(yè)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重檀越,,貧僧已在此處等了你二十八年,。”
重毓愣了下,,愕然道:“你……”
“天機不可泄露,。”老和尚笑著捋了捋他花白的胡子,,“重檀越,,此處可有烤雞一只,好酒一壇,?”
白日里趙屠夫把重毓認了出來,,那是因為注意到了她腰上掛的長月劍,此劍前些日子名聲頗大,,趙屠夫憑劍識人屬實正常,。
可重毓這會兒連劍都沒拿,,又是一身男子打扮,這喝酒吃肉的葷和尚又怎么認得她,?
重毓凝目盯著這和尚,,此人修習過屏息術,就這么看也看不出來他是什么來歷,。
重毓只得抱拳恭聲道:“小輩重毓,,斗膽請教法師尊姓大名?!?p> “貧僧法號吾一,。”老和尚探頭探腦得往棧子里望去,,伸手指了指里邊,,問:“還有沒有?烤雞和好酒,,雞要土雞,,雞屁股留著,貧道愛吃,?!?p> 重毓定了定神,抬手往里邊一引,,“都有,,還是熱騰的,法師里邊請吧,?!?p> 吾一兩眼發(fā)光,立馬笑呵呵得提著他那身爛袈裟朝涼風棧里沖去,,一邊糾正道:“別叫貧僧‘法師’,,貧僧不做法,貧僧干的都是救世的大活兒,。重檀越要是樂意,,管貧僧叫死和尚也無礙?!?p> “是小輩疏忽了,。”重毓不禁汗顏,,跟在他身后連連點頭,。
待重毓將酒菜上好后,吾一忽然出聲叫住了她。
但見吾一斜靠在椅背上,,左手拿著根油光發(fā)亮的烤雞腿,,目光炯炯的看著重毓。
重毓抽了抽嘴角,,道:“客官還有什么事,?”
“六百兩呀,你要發(fā)財了,?!?p> 吾一見重毓看著他,咧嘴一笑,,又搖頭晃腦道:“天機不可泄露,。”說罷,,他又饒有興趣的觀察重毓臉上的表情,。
重毓只朝他一笑,“吃完記得找賬房先生結賬,?!?p> 沒能看到想要的反應,吾一冷哼了一聲,,吹得長長的八字胡在風中搖曳了一會兒,。
“想起來了嗎?”唐佛如在重毓眼前揮了揮手,。
重毓回過神來,問:“他怎么了,?”
“賴了咱們三兩銀子,。”唐佛如委屈巴巴得看著重毓,,補充道:“我問過了,,這人是城南妙光寺的和尚,若是他不在,,找住持要錢就好,。”
重毓扯了扯嘴角,,沒想到這廝竟還會賴賬,。
“不過……”唐佛如囁嚅道:“不過有傳聞那和尚是個老淫棍,欺辱了不少前去燒香拜佛的女子,,你雖然會些武功,,但還是小心一些罷。”
重毓不禁一愣,,“老淫棍,?”
唐佛如羞紅了臉,拉了她胳膊一把,,“你小點兒聲,,我本來是叫顏儒胥去的,可他不敢,,還說這些事你愛干……”
“我,、愛、干,?”
重毓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半卷流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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