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放棄領(lǐng)地的理由,?你對無法改變的現(xiàn)狀感到絕望,?對自己即將變?yōu)閴赫シ礁械娇謶??你對膨脹起來的部下感到害怕,?你只不過是個喪失了勇氣的懦夫,!”
奧朗令人意外的并沒有否認(rèn)塞莉所說的一切,。
這些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個人身上的絕望,、恐懼和懦弱,,他全部——承認(rèn)了,。
“這就是現(xiàn)實,,理想終究沒有辦法抵擋誘惑,,而理想破滅后,一切都只會變得更糟,?!?p> “更糟?為什么你認(rèn)為會變得更糟,?”
——
“你認(rèn)為我們付出了多少血,,犧牲了多少人!弗格村長,,鐵匠佩蒂昂,、他的妻子瑪麗、兒子依席多,、愛笑的羅伯斯,、愛哭的巴拉、波拿巴,、路易,、麥克、阿道——他們?nèi)?,全部——都為了追隨我的理想死了,。”
“他們信任我,,他們用農(nóng)具和貴族搏殺,,他們——相信我能改變這一切!”
“我所有重要的人,,他們?yōu)榱诉@個理想付出了一切,!而到最后,我什么都沒有改變,,我們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p> ——
人能夠忘卻有過的傷痛,,卻無法忘記痛感。
那是只要被傷及一次,,就能夠永遠(yuǎn)記住的感覺,。
提恩能夠理解奧朗,他付出的太多了,,背負(fù)的也太多了,。
他不能舍棄,不能停下,,他必須讓所有的犧牲變得有意義,,這就是他存在的意義,,可到最后,現(xiàn)實背叛了他的理想,,他所有的努力,都變成了可笑的,、無力的掙扎,。
塞莉看著奧朗,她的視線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有任何的轉(zhuǎn)變,。
“所以你畏懼了,你后悔了,?”
“為什么要去做這些,?有很多人會死,無數(shù)人會陷入痛苦,,可到最后,,有什么改變了嗎?什么都沒有,,既然什么都改變不了,,那為什么要讓他們多人去痛苦,去流淚,?他們完全可以幸福的活著,。”
“像家畜一樣活著,?像牲畜一樣,,被飼養(yǎng),被宰殺,?只是因為忘記了如何反抗,?誕生之后,只能向神明祈禱,,下輩子投個好胎,?這就是你期望的人生?期望的未來,?”
塞莉第一次面對著奧朗站了起來,。
——
“你的嘴不是用來念悼詞的!你的雙手不是用來做祈禱的,!你的雙腳也不是用來下跪的,!你有嘴,就應(yīng)該高呼,,有手,,就應(yīng)該反抗,,有腿,那就應(yīng)該前進(jìn),!”
——
“這有什么意義,?你改變不了這個世界!”
“改變不了那又怎么樣,!我們的抗?fàn)?,我們的血,絕對不會浪費,!我們是人,,不是家畜!只要能夠喚醒人們心中抗?fàn)幍幕鹈?,讓勇氣?zhàn)勝懦弱,,這就足夠了?!?p> “...”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依靠自己的力量做到所有事,把所有問題都在你這一代解決,,你太小看這個世界了,!”
“你認(rèn)為自己是對的?我認(rèn)為你是錯的,,而現(xiàn)在——”
塞莉聽著他的話,,完全沒有任何的驚慌。
她并沒有退后,,而是出人意料的往前走了一大步,。
“如果你認(rèn)為自己是試金石,那我想說,,你成功了,,你試的是一塊黃金?!?p> 掌聲響起,,轉(zhuǎn)瞬即逝。
十多個站著的兵士,,瞬間倒了一半,。
奧朗也在剛才的一瞬間舉起了劍,可就在他抬手的瞬間,,箭矢射穿了他的手掌,。
血濺了一地,奧朗拔出了箭矢,想要重新拾起劍時,,一把長劍已經(jīng)懸在他的脖頸間,。
“賽齊!”
奧朗的怒吼,,并沒有讓他背后的人感到恐懼,。
塞莉看了一眼賽齊后,慢慢的走回了自己最初的位置坐下,。
“我白天就說了,,不要認(rèn)為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認(rèn)為,,金獅團(tuán)沒有我的人,奧朗,,我再給你一次機(jī)會,,投比昂門下,你有改變現(xiàn)狀的能力,?!?p> “我試過了,我失敗了,,我已經(jīng)不想回到那個時候了,,我也不想在看著人死了——我已經(jīng)活的夠久了,我只不過是一個饑寒交迫的流浪漢,,這一切,,本不該是我所得到的,已經(jīng)夠了,,已經(jīng)————夠了,。”
“...”
無可奈何的塞莉,,側(cè)過了頭,。
血如泉涌,綠色的草地完全被鮮紅浸染,。
隨著最后一具尸體倒下,,塞莉回到了篝火的最后方,她搖了一下頭裝酒的瓶子,,卻發(fā)現(xiàn)瓶子里早已經(jīng)空無一物,。
搖著頭的她,再一次長嘆了一口氣,。
“...”
賽齊收起了劍,,隔著有段距離的他,對著塞莉的方向跪了下來。
“大小姐,,受驚了,。”
“辛苦你們了,,這封信,,你們拿著和比昂回報吧,這次的事情,,也能用來摧毀剩下舊貴族派了,,只不過比昂和莫奈的關(guān)系,恐怕他也不好受啊,?!?p> 不斷搖著頭的塞莉,讓庫洛維將一封信件交給了賽齊,。
賽齊恭敬的雙手接住信件,,隨后抬起頭。
“請問大小姐,,還有什么要吩咐的嗎,?我們可以護(hù)送大小姐離開海因森林?!?p> “不必了,,你們回去吧,這件事情結(jié)束了,,我們才真正安全了,。”
“明白了,,大小姐,。”
賽齊起身之時,,提恩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紅色樹葉的掛墜,,不光是他,所有站著的兵士,,身上都有這個掛墜,。
聯(lián)想起之前發(fā)生的一切,一個可怕的想法出現(xiàn)在了提恩腦中,。
這是一個絕對不能說出來的想法,,不能說!不能想,!最佳的處理方式,,就是忘掉它,。
提恩看著那些被拖離的尸體,默默的拾起了木柴,,丟入了篝火中,。
他的思緒也如篝火中的木柴,一點不剩的燃盡了,。
“雖然還有點早,,但也該睡了,德維爾你們也好幾天沒睡了,,今天睡個好覺吧,,還有吃點東西再睡?!?p> 這么說了的塞莉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剩下的三人,沉默了良久,,意外的是德維爾先說了話,。
“提恩,你臉色很不好,?怎么了?”
“我,?咳咳——沒什么事,,咳咳——大概只是有點受寒,森林晚上濕氣還是有點重的,,咳咳,。”
提恩并沒有受寒,,他只能用這種理由讓自己看起來正常,,雖然他已經(jīng)迅速的遺忘了剛才自己所推測出來的可能,可身體還在因為剛才的想法而顫抖,。
提恩知道自己的臉色非常不好,,他靠著火,感受著溫度,,不斷的喘著氣,。
就在他抱著頭,慢慢平復(fù)心情的時候,,一條毯子披在了他身上,。
“你這年紀(jì),這幾天也沒睡好,,發(fā)生了這么多事,,又一直露宿,睡會吧?!?p> 做這些的都是德維爾,,這幾天下來,沒有人是好受的,,大家都一樣,。
提恩裹緊了毯子,看著周圍的人,。
這是他出生以來的第一次,,第一次這么詳細(xì)的觀察周圍的人。
有些事注定不是他能理解的,,有些事也注定不是他應(yīng)該了解的,。
——
這個世界沒有萬能的人,更沒有萬能的神,。
——
一個奇怪的想法涌了出來,。
為了打消這想法,提恩的思緒轉(zhuǎn)到之前的宴會,。
那舞臺上的侏儒們,,他們用滑稽的方式,所表演的喜劇,。
“德維爾,,還記得那天侏儒的表演嗎?”
“安茹皇室?guī)淼??記得,,怎么了??p> “你說最后那一幕,,王座為什么會坍塌呢,?”
“是為了羞辱騎士出身的諾曼家吧?”
“喜劇,,真的是喜劇啊,。”
權(quán)力,、家族,、命運、神明,、詛咒,、威脅、誕生,、毀滅,、死亡,、生存,到最后的騙局,。
可憐這些白白枉死的人,,他們到死,也只不過是在一個騙局中,。
“好了,,別想了,喝了這些睡吧,?!?p> 庫洛維遞過來了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提恩接過后,,一口飲下后,,慢慢泛起了困意。
愚蠢的想法不該有,,該死的人,,也不在這。
——
德維爾抱住了陷入昏睡的提恩,,現(xiàn)在她看著庫洛維的視線,,絕對說不上友好。
這兩位的關(guān)系,,本來也就說不上親密,。
“你是不是用藥了?”
“他這個狀態(tài),,不用藥估計是睡不著了,這孩子才十六歲,,發(fā)生了這么多事,,多半要形成心理陰影,還不如讓他睡過去,,睡醒了,,就能騙自己是夢?!?p> “...”
“放心吧,,這次用的藥,只有我上次給迪克的一半,,而且這只是安眠藥,,不會有什么副作用?!?p> “...”
沒有再說什么的德維爾,,給提恩蓋上了毛毯,。
而她,則接過了庫洛維遞過來的晚餐,,一個面團(tuán),,圓圓的一個面團(tuán),而不是面包,。
德維爾也沒有多說,,直接就這么啃起來了。
庫洛維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了德維爾的身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覺得他這個年紀(jì)就應(yīng)該被留在領(lǐng)地內(nèi),,至少也應(yīng)該給他選,,但你要明白,他只是平民,,從一開始就沒選擇的機(jī)會,。”
“...”
“我們也沒得選,,我們只不過是被選中了,,僅此而已?!?p> “我和你不同,。”
——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和其他人一樣,,舊貴族派的德維爾·貝可騎士,,你應(yīng)該知道自己從沒有被信任過,你只要不越線,,一切都好說,。”
——
“反正我就是一個不被貴族信任,,也不會被平民信任的人,,誰讓我兩邊都不是呢?!?p> “隨你怎么想吧,,我是要去睡覺了?!?p> 庫洛維往馬車的方向走了兩步,,背對著德維爾停了下來。
“這個面團(tuán),,你不要生吃,,你把它烤一下再吃,。”
“我都吃了一半了——”
“我只是覺得,,正常人都應(yīng)該能吃出面粉味,。”
說完后的庫洛維走進(jìn)了車廂,。
留下的德維爾,,想了一會,還是將手中的面團(tuán)烤了一下,。
——
“喜劇的核心永遠(yuǎn)是悲劇,,但無論是喜劇還是悲劇,終有落幕的一天,?!?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