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風(fēng),,多少有些豪爽,,不似南方的清風(fēng),,含蓄而羞澀。飄揚(yáng)在半空的錦旗被北風(fēng)緊緊地卷著,,甩出很大的聲響,連續(xù)半月,,不眠不休,。便是今天入了山的時候,才漸漸平穩(wěn),,錦旗飄搖的弧度也變得柔和,。
從剛向柔,它的聲音并不含糊,。
綿長的舉著鮮艷紅色錦旗的隊伍曲折匍匐,,越過遼闊無垠的西西草原,進(jìn)入東麥山西側(cè)官道,,才意味著已經(jīng)到了閆亞國的邊界,。
鳳汐眠一身白衣塑身,高高的衣領(lǐng)幾乎將她纖瘦的脖子包裹,,阻擋了那頑劣的凜冽被風(fēng),。及腰長發(fā)被她盡數(shù)挽起,,圈禁在白色絲繩里面,僅有的散發(fā)在她的額前隨風(fēng)微微飄動,,時常掠過她那黑溜溜的眼珠子,,讓那雙美麗的眼睛有幾分朦朧的蠱惑。
她本是那樣柔美的女子,,可騎在馬背上的她,,仍有幾分男子的英氣,足以彌補(bǔ)其纖瘦身子表現(xiàn)出來的柔弱,。
她的身后,,紅岫綠鞠同樣是一副男子裝扮。她們是木清瀾挑選出來的和親公主的陪嫁丫鬟,。
先前她們并不清楚鳳汐眠的身份,,木清瀾喊她一聲小眠,她們便跟著喊小眠姐,,只知鳳汐眠是木清瀾最看重的一個關(guān)門弟子,,自她們?nèi)腴T以來她就一直待在酔閻黃林里,從未出去過,,真真實實的一個清冽的美人仙子,,世外桃人。
鳳汐眠雖然平日里為人較為清冷,,但天賦卻是很不錯的,。通常情況下,木清瀾教給她們的東西,,她鳳汐眠只需看一遍便領(lǐng)悟通透,,而她們這些人卻要看上幾遍,再練上幾遭,,才能勉強(qiáng)領(lǐng)悟,。
還好在她們練功習(xí)武懵愣的時候,鳳汐眠偶爾會給她們指點一二,,她們才能在酔閻黃林?jǐn)D進(jìn)前十名,,現(xiàn)在的她們,也就勉強(qiáng)可以配得上當(dāng)公主的貼身丫鬟,。
當(dāng)然,,木清瀾讓她們跟去和親,一來是鳳汐眠用不慣生人,,二來,,紅岫性子直,見不得別人欺負(fù),勢必不會讓鳳汐眠受委屈,,而綠鞠性子穩(wěn),,心細(xì)純良,也能看著紅岫,,為鳳汐眠分擔(dān),。
“公子,前面就是東城了,,我們是要現(xiàn)在進(jìn)城,,還是在城外的驛站稍作休息,明日再進(jìn)城,?”說話的是綠鞠,。
鳳汐眠坐在馬背上,瑤瑤眺望,,一絲不動,,除了必要的眨眼,,她的神色從最初的淡漠,,到現(xiàn)在依舊毫無波瀾,好似她所注視的地方,,她從未踏足,。但紅岫綠鞠知道,那個地方對她來說并不陌生,。
出發(fā)前,,木清瀾曾經(jīng)對她們提過鳳汐眠的一些禁忌,其中一個便是東城,。
東城是閆亞國最繁華的都市,,也是鳳汐眠曾經(jīng)生存的故鄉(xiāng)。離開的這五年不長,,卻恍若過了大半世紀(jì),,再見,該是物是人非了吧,。鳳汐眠久久望著那里,,微微出神。
后面的護(hù)送侍衛(wèi)也不敢多嘴,,只是挺直腰板地站著,,毫無疲倦之態(tài)。他們都是鳳皇親自挑選出來的精英,,僅一個戰(zhàn)天棘將軍便能以一敵百,,其他部下,戰(zhàn)斗能力雖不及戰(zhàn)天棘,但以一敵十還是可以的,。
“公子,?”紅岫欲上前提醒,被綠鞠拉住,,“不要忘了姑姑的吩咐,。耐心一點?!?p> 紅岫咬了咬嘴巴,,看著鳳汐眠的背影出神,“我這不是怕公主傷心嘛,?!彼€是覺得這個和親委屈了公主。
不知過去多久,,鳳汐眠才躍身下馬,,“休息吧?!?p> 綠鞠和紅岫本想上前攙扶,,卻被她稍稍避開了。她們知道鳳汐眠不喜歡別人的觸碰,,并不覺得有什么,,放下手后便跟在她的后面,至始至終都與她保持著一步的距離,。
這也是她的禁忌之一,。
“你守在公主身邊就好?!兵P汐眠略略提眸,,看了眼戰(zhàn)天棘,戰(zhàn)天棘當(dāng)即會意,。在驕子落下之時迎了上去,。
里面走出一個紅衣新服的女子,她先是朝鳳汐眠點頭簡單行禮,,才在侍衛(wèi)的引路下移步進(jìn)驛站,。
驛站的人本來就不多,整個驛站包括老板也才五人,。冰岐國的這行人入住之后,,充其量也只是讓這里看起來沒那么空洞冷寂罷了。
鳳汐眠不喜熱鬧,,挑了靠邊的桌子坐下,,其他侍衛(wèi)也不是輕易開口說話的人,進(jìn)了驛站這么久,回響在耳邊的,,幾乎都是跑來跑去的小二,。
未幾,驛站外進(jìn)來一個身穿紅色衣服的男人,,似乎并不顧忌這滿屋子的士兵,,神情閑散,四顧一掃,,就要往紅衣新服的‘公主’走去,。
小二是個機(jī)靈的人,在官兵動劍之前,,忙上去攔截,,“這位客官,今日店里已經(jīng)坐滿,,您還是去別家吧,。”
那人看了小二一眼,,似笑非笑,,“這附近除了這家驛站,還有別家,?”
“順著這條路往前再走三里,,就有了?!毙《钢饷妫槐菊?jīng)地說,。
“三里,?”男人動了動嘴角,懶得多費口舌,,直接抓起小二的脖子將他往旁邊丟,。這時,有一道沉斂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來我這里湊一桌?!?p> 男人淡淡轉(zhuǎn)過身,,不羈輕笑,緩說道:“我介意,?!?p> 戰(zhàn)天棘微微蹙眉,欲用目光尋問鳳汐眠,哪知他這一看,,男人也跟著看了過去,。那人明顯詫異,視線由她的眉毛往下拉,,將她那精致的五官都看了一遍,,女扮男裝四字渾然自得。
男人好看的眉峰輕挑,,下一瞬轉(zhuǎn)了腳風(fēng),,直接往她那桌走,并在她對面坐下,,“這滿屋子的男人里面,,就你最好看。瞧你這皮膚……比女人的還嫩,,再看看這臉蛋,,簡直秀色可餐,怕是沒幾個女人能比得過吧,?!?p> “無恥之徒?!奔t岫站起來就要拔劍,,綠鞠忙拉住她,低聲說道:“紅岫,,莫要激動,,小心泄露了公子的身份?!?p> 鳳汐眠面無波瀾,,仿佛跟前并無他人一般,靜靜地端著茶喝,,飲下之前還輕輕地吹了幾口,。
“這是什么茶,喝得這么香,?!痹S是鳳汐眠不接茬,男人另外找了話題,。
但鳳汐眠依舊不給反應(yīng),,他便自己動手,五指剛要去碰那茶杯,,茶杯卻像遇見瘟神一般迅速往旁邊挪了,。他繼續(xù)抓,,它繼續(xù)移,幾番下來,,倒顯得他自己一身狼狽,,不由輕聲低呼,“見鬼了,?”
旁邊有低笑傳來,,是那幾個小二。座下的士兵倒也想笑,,不過他們管得住嘴皮子,,沒有主人的允許,他們就是憋死也得憋著,。
茶杯抓不著,,男人偏要較勁了,使出渾身內(nèi)力和鳳汐眠做較量,。眼看茶杯就要被他囊在手中,,不想在那半掌的距離里,茶杯突然破裂,,茶水豁然炸開,,那滾燙的水珠像長了眼睛似的全部往他臉上撒,他疼得跳起來,,手捂著臉一陣哀嚎,。
驛站里一陣寂靜,只有男人的鬼叫的聲音流連往返,。
須臾,,男人將手放下,整張臉竟已經(jīng)被燙紅了半邊,。他瞪著鳳汐眠,,“你故意的?”
鳳汐眠這才悠悠轉(zhuǎn)眸,,依舊云淡風(fēng)輕,“我不習(xí)慣和別人共用茶具,,公子一定要用,,我只能毀掉了?!?p> “剛剛這茶水明明沒有這么燙……”他咬牙切齒,,一時更覺丟人。他哪里知道眼前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的女人還有這等深厚內(nèi)力,。
鳳汐眠不打算理會他的無理取鬧,,準(zhǔn)備回房休息,。可男人不肯就此罷休,,三番幾次攔在她前面,,“今日我本來是想劫個新娘回去嘗鮮的,不過我對你倒是更有興趣,。不如,,今夜你跟我走一趟?”話畢,,正準(zhǔn)備動手,,卻有一股強(qiáng)厚的內(nèi)力無形逼來,直接將他從鳳汐眠身邊逼退幾步,,他下意識地看向后面那片深林,,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不只是他,,戰(zhàn)天棘等人也察覺了異樣,,一邊提防眼前這個男人,一邊警惕外面隱藏的高人,。
“今日算你好運,。”男人沒頭沒尾地留下這句話就離開了,,他的步法速度很快,,可見其功夫不低,至少在戰(zhàn)天棘之上,。不過鳳汐眠留意的不是他,,而是方才出手的那個人。
那樣熟悉的功法,,讓她想到了一個人——溫狐罌,。
五里開外,與東麥山遙遙相對的西峰林,。
墨色長袍的男子負(fù)手站在山頭,,手里拿著玉笛,依舊沒有吹,。這個玉笛是他母親留下來的,,他格外珍惜,舍不得用,,也怕因此感傷,。
曾經(jīng)有個女子說過,他和這個玉笛像是兩兩相惜,,一樣的孤獨,,惹人生憐,。所以她為他織了一個紅心結(jié)吊墜,讓這玉笛看起來不那么蕭條,,他便也能沾沾喜氣,。這話聽起來像從傻子里說出來的,可他還是把它掛上了,,從此陪伴他的不只是母親,,還有她。
“哥,,你剛剛為什么攔著我,。”溫狐舟從驛站出來,,心情就一直不佳,,“剛剛那小白臉就是個女的,就他們那點小把戲,,根本騙不過我,。我走南闖北了這么多年,還是頭一回吃了這么大的虧,,要不是有你攔著,,我這回非得給她一個教訓(xùn)不可?!?p> 溫狐罌淡淡蹙眉,,“此事到此為止,莫要再生事,?!?p> “這怎么能叫生事呢?”溫狐舟不滿道,,“那冰岐國和閆亞國結(jié)親意味著什么你比我清楚,。鳳皇向來野心勃勃,這門親事一旦促成,,屆時冰岐國就會揮兵西下,,到時候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天貍國。天貍國和我們唇齒相依,,他們敗了,,我們還能安然無恙?”
溫狐罌沒有給反應(yīng),。
溫狐舟繼續(xù)憤憤不平,“哥,,你已經(jīng)出來整整七年了,,你真的打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鄉(xiāng)遭來橫禍,?”
“沒你說的這么嚴(yán)重?!边@門和親不用他們阻攔,,也自然有不少的人在從中作梗。再說,,他們能看出這層利益關(guān)系,,閆亞國的君王又怎能不明白。
溫狐舟摸了摸嘴皮子,,覺得該想另外的法子將他從袖手旁觀的位置上拉出來才是,,想來想去,還是盯上了他手中的玉笛,,“哥,,你是不是還對母妃當(dāng)年做的事耿耿于懷?”
這話一出,,溫狐罌臉色立馬不好了,。
溫狐舟沒心沒肺地扯了一下嘴皮子,又正了正臉色,,道:“當(dāng)年那件事母妃縱然有錯,,可你離開這么多年,對朝廷不管不顧,,她也受到懲罰了,。而且她一個人成天面對一國子瑣事不容易。父皇當(dāng)年撒手人寰,,留下這么大的爛攤子,,你這個太子倒好,直接撒手不管遠(yuǎn)走他鄉(xiāng)……母妃為了守住這個位置,,可謂是煞費苦心啊,。”
說完,,他抬頭去觀察某人的臉色,,不想他也正看著他,一雙清澈的眸,,幽深卻又清亮,,仿佛能一眼看穿他的一切,他頓時覺得口干舌燥,,吞了口唾沫,,聽他說道,“正好,,你可以回去了,?!?p> “……那你當(dāng)我什么也沒說?!睖睾弁硕亲?,小聲自言自語,“反正到時候若是戰(zhàn)火延綿波及百姓,,焦頭爛額的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