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襲藍色長袍,身軀凜凜,,眉眼清冷,,一如那夜咄咄逼人的涼薄氣質(zhì)。但細看之下又有點兒不一樣,,他那黑玉般的眼睛里似乎藏著某種柔暖,卻也不是白天所見的那般溫爾,。
鳳汐眠披好衣裳坐靠在木榻上,,除了面色蒼白了些,,整個人的清冷氣質(zhì)倒一點也未受到影響。她的下顎往前淺淺一揚,,示意他隨意坐,。
然那藍衣男子卻無視她的示意,徑直朝她走近,,不顧男女之間的避諱,,掀開披風去看她手臂上的傷口,臉色頓時變得冷沉,,“你故意的,?”
鳳汐眠微微蹙眉,將衣服從他手中扯下來,,又往旁邊退幾步同他拉開距離,,清冽道:“當時要的不就是這個效果么?”她不過是在拔箭的時候故意扭了一下箭頭,,這一點連那陳太醫(yī)都沒看出來,,他的眼睛倒是精。
“我清楚自己的箭法,?!彼{衣男子一眼看破她的心里所想。
鳳汐眠頓了頓,,被他看得些許不自在,,只好先開口問道,“今日之事全然在公子的預料之中,。公子可否告知,,你是如何猜得這樣準?”他料定她在場上射了三箭之后,,那丘陵愔不會輕易放過她,,更是料定顏世拓會替她解圍。更讓人意外的是,,那宇文謙就藏在顏世拓的隊伍里,,最后竟真的直接現(xiàn)身。他這一現(xiàn)身,,日后想徹底擺脫戰(zhàn)天棘的監(jiān)查怕是不可能了,。
最后一支箭用得更妙,僅一箭就能打亂敵人部署,,扭轉(zhuǎn)乾坤,,實屬妙哉。
“準不準,得看你信不信,?!彼{衣男子只是淡淡說道,眸色突然更沉,。他直直盯著鳳汐眠,,逼得鳳汐眠的眸無處安放,也只能抬頭看他,。
相較于她毫無波瀾的注視,,他更像是在看一個熟人,從最初的打量,,眉宇間逐漸漫上星茫,,那星茫里還夾雜著淡淡的憂傷,仿佛在糾結(jié)著什么,,久久后,,方一字一句道出口:“我叫,,烈楚暮,。”
這句介紹來得突然,,著實讓鳳汐眠愣了一下,。若換做平時,她倒還能當那是交好的行徑,??尚禄楫斠乖馑壖艿慕逃査龥]敢忘,他險些掐斷她脖子的畫面也還歷歷在目,,縱然那夜他蒙著面,,這雙眼睛她卻是忘不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自是不能大意的。
心下斟酌片刻,,鳳汐眠淡淡道:“今日你幫了我,,我理應感謝你的??赡悴痪们耙步壛宋?,左右恩過相抵,我也就不給你道謝了,?!?p> “我說,我叫烈楚暮?!彼匾鈴娬{(diào)了那三個字,,聽起來有些固執(zhí)。
烈楚暮……鳳汐眠無聲呢喃了那三個字,,莫名覺熟悉,,想了好一會才記起曾經(jīng)在鴿子那里提起過,可具體提了什么,,她也記不得了,。心里想著過后該讓鴿子好好查查他的身份,不過在他的注視下,,她還是將情緒收斂得很好,。
居于禮貌,鳳汐眠也客氣地回了一句,,“鳳汐眠,,我的名字?!?p> 也不知這幾個字里面哪些惹了他的不快,他的臉色倏地就沉了下去,,“烈如傾,,你還想瞞我到什么時候?”她的射箭姿勢,,用箭的力度,,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這咬牙切齒的勁兒……鳳汐眠依然平淡,,垂目一想,,道:“烈如傾我倒是聽說過,她和王爺有過一段姻緣,。莫非你說的那位女子,,是她?”復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那夜你綁了我,,便是為了給她出氣?”
聽她語氣里真誠,,烈楚暮有種悶氣堵在胸口透不出去,,卻也不愿往下咽的挫敗感,頓了好一會,,才道:“白天你的射箭技術(shù)不錯,?!?p> 鳳汐眠嗯了一聲,“是你教得好,?!?p> “你當以為乘風破浪是誰人都能學會?”
“……”鳳汐眠覺著他今日是故意來給她添堵的,,他有這等文字游戲的愛好就該去參加賽馬接龍,,又何必在她面前擺弄。
“今日你射那三箭才用三分力,,卻能射出如此功效來,,若非你早年練過,僅憑我?guī)拙渲笇?,如何能做得這樣完美,?”烈楚暮一字一句道。
鳳汐眠算是看明白了,,“你在試探我,?”
烈楚暮點頭,“是又如何,?”
“那我今日若是做不到,,是不是……”
“可你已經(jīng)做到了?!绷页旱恼Z氣生硬,。
鳳汐眠氣結(jié)。當時她也沒想過那三支箭會引起這樣的波動,,如今看來,這一切都絕非簡單,??伤秩绾谓忉屪约褐安⑽磩舆^弓箭呢?連她自己也還未想明白,。
“無話可說了,?”烈楚暮一副他就知道的模樣。
鳳汐眠淡淡看著他,,“是無話可說,。”
“那你……”
“不過,,你也可以這樣認為,。”鳳汐眠面無波瀾地說,,“自小我的天賦就不錯,,學什么一點就會,,不然你也可以現(xiàn)在試試?!?p> 烈楚暮啞了一遭,,沒一會竟笑了,“確實,。你從小就這般,,在人前總是那樣自信?!?p> 鳳汐眠:“……”
“王妃,,王爺往這邊來了?!奔t岫在外面提醒,。
烈楚暮沒能多留,不過他已經(jīng)先入為主地認定鳳汐眠就是烈如傾,,一聲傾兒叫得極其順口,,“傾兒,我不管你如何成了冰岐國公主,,又為何重新嫁入離王府,。你現(xiàn)在的處境十分危險,無論你在計劃什么,,立刻都給我停下來,。”
鳳汐眠:“……”她何時承認自己是烈如傾了,?就憑她學了乘風破浪的三層功夫,?能讓他產(chǎn)生如此真實的誤會?
皇甫釋離走進帳篷的時候,,鳳汐眠已經(jīng)重新在木榻躺下了。被褥沒過肩膀,,正好將手臂的傷口遮擋,。
房中只點了兩盞燈,倒顯得些許昏暗,。
鳳汐眠向來眠淺,,睡覺的時候留不得強光,這是她的習慣,。
耳邊有窸窣聲清晰傳來,,接著木榻邊緣凹陷下去,是皇甫釋離在她旁邊坐下了,。他靜靜看著鳳汐眠的睡容,,嘴唇抿得很深,,緩緩伸出去的手原本是要撫摸她的臉頰,然指尖就快觸摸她的肌膚之時,,他卻驀然停頓了,,轉(zhuǎn)而輕輕幫她拉了一下被褥。
他的動作是那樣的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傷口,。
之后皇甫釋離保持不動的姿勢靜靜坐了好些時候,久到鳳汐眠以為他會這樣維持到天亮,??蓻]一會,他還是起身離開了,。他剛剛掀開帷帳走出去,,鳳汐眠就睜開了眼,恰好捕捉到他離開的最后一抹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