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城令正要喝令退堂,介子推起身道:“大人,請容屬下說一句冒犯的話,路人縱然有錯,,但此事本是由司市引起,,司市欺民霸市,,恐非一日兩日,,若不將他嚴懲,,眾胥吏之惡勢則見風日長,,吏治愈壞,,國民日疲,斷斷不可縱容此風增長,。依在下看,,不光要讓司市賠邭二蛐蛐的錢,還要革了他的職,,打二十大板方能泄民忿,。”
介子推再三進言,,蒲城令早已不耐,,看了眼重耳,見他一臉悠然自得的樣子,,不知重耳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得耐下性子,道:“司市雖有不是,,但畢竟不是什么大罪,,且念他是初犯,就賠一錠銀子,,二十大板就免了吧,?!?p> 介子推道:“吏治之壞,,皆從有令不行開始,法令出于上,,而執(zhí)法者卻因人而異,,這是將法令的威嚴交于下民,教唆民眾行奸使詭,;法令雖然嚴明,,卻無法執(zhí)行,,是教唆民眾都違背法令,各行其是,,民眾對法令不懂敬畏,,如何依法治理……”
介子推還要再說,蒲城令知道他必定又要講出一番滔滔不絕的大道理來,,只得揮一揮手,,道:“罷了,既然書吏堅持,,就照書吏所說的,,讓司市賠邭二蛐蛐的錢,再打二十大板吧,?!?p> 邭二和路人都無異議,這里退堂后,,蒲城令過來請重耳到里面花廳上坐,。
重耳在廳上入坐,笑道:“蒲令稟公執(zhí)法,,斷案有理有節(jié),,真乃蒲城民眾的父母官?!?p> 蒲城令誠惶誠恐,,連聲道:“公子謬贊,小官實不敢當,?!?p> “那介子推蒲令用著可還趁手?”
“還好,,還好,,只是偶爾有些迂腐?!?p> “介子推原是一介寒士,,雖滿腹詩書但于官場中事還生疏得很,有失禮之處還望蒲令多多包涵,!”
蒲城令連連稱是,,心中暗道:看來公子對這位介子推相當賞識,幸得剛才在堂上時依了他的話,,否則今日怕是不好下臺,。
重耳接著說起想修建城墻一事,蒲城令沉默片刻,,道:“不知此事司馬大人如何說法,?”
“此事只需蒲令同意既可,,與司馬何干?”
蒲城令道:“公子要建城墻,,下官自是全力安排下去,,但除了銀錢耗費不菲以外,修建如此規(guī)模的工程,,怕沒有個三年五載下不來,,如今蒲城城內(nèi)約有人家兩萬三千戶,郊邑地區(qū)約有三萬八千戶,,以每戶征調民工一人,,五萬人輪流做工一年計算,除去農(nóng)忙時節(jié),,這中間還有五萬人的缺口,。如今駐扎在蒲城的士兵約有三萬,對外號稱五萬,,且輜重,、車馬齊備,若能征得魏司馬的支持,,借士兵過來一同建造,,則可節(jié)約不少民力和時間?!?p> 重耳道:“此事我自會與魏司馬商議,,如今并非戰(zhàn)時,讓士兵們幫著一起修筑城墻,,只留數(shù)千軍隊在郊邑駐防應無大礙,。”
兩人正談著,,先軫此時進來,,在重耳耳邊說了幾句話,重耳遂起身告辭,,蒲城令送出門來,。
重耳回到公子府,先軫將事情始末詳細說了一遍,。原來自重耳讓先軫,,趙衰當了城門令,每日在城門口巡查,,發(fā)現(xiàn)往來的人到是不少,,都無什么特別之處。
這日先軫見一漢子背著一捆柴木,,自稱是進城去賣柴的,,先軫見他形跡可疑,便尾隨在漢子后面,,果然那漢子背著柴進了城,,并沒有去街市上賣柴,而是徑直去了司馬府,,有人從邊上的小角門接著他進去了,。
重耳道:“你看他如何形跡可疑?”
“大凡賣柴的,,都是挑干樹枝撿,,又以松木、柏木枝為上,,哪里見過有撿半濕不干的樹枝賣的,。這人分明就是入城前,在路邊隨意撿了些樹枝,,然后假扮成柴夫,,借以蒙混進城?!?p> 重耳道:“軫弟果然是洞若觀火,,所幸你們并未打草驚蛇?!?p> 重耳將卻氏兄弟,,呂甥和顛頡一起叫來,又將先軫所說之事又講了一遍,,然后向眾人道:“你們看此人是何來歷,?”
卻溱道:“公子可還記得那柳午,因感激我等為他們父女主持公道,,經(jīng)常來府中拜訪,,因此我與他頗有些結交。據(jù)他私下說,,魏司馬暗中勾結狄人,,已非一日兩日,司馬從中得了大量的好處,,府中金銀財寶數(shù)之不盡,。我問他魏司馬如何結交狄人,那柳老兒卻是再不肯往下說了,。我看這個賣柴的八成與狄人有關,。”
趙衰道:“狄人每年冬春之際都來蒲城搶掠,魏司馬卻屢不能禁止,,其中必有緣故,,這個柴夫只怕是狄人派來向魏司馬通風報信的?!?p> 重耳道:“魏犨那日送我兩大箱的錢物,,說是士族鄉(xiāng)紳送給他的敬奉,我當時就覺得十分可疑,,我已讓人打聽過,,蒲城的大戶總共不過二十來家,雖說在蒲城一帶還算殷實,,究竟比不得那些巨富官宦之家,,如何平白無故地給魏犨送這么多好處?我剛才與蒲城令說要修建城墻,,他言詞閃爍,,推三阻四,恐怕與魏犨不與干系,?!?p> 顛頡道:“這還不簡單,那賣柴漢子既躲在司馬府中,,咱們多帶些人去把他找出來,,讓他親口招供不就是了?!?p> 卻縠道:“不妥,,別說咱們不一定能在魏犨府中找他出來,就算找著了,,無憑無據(jù)的,,魏犨隨便找一條理由都能為他開脫了去?!?p> 呂甥道:“此人若是狄人的探子,,必定是要返回狄軍中去的,咱們不如坐等其成,,讓他自己來投即可,。”
呂甥遂將自己的主意說了,,眾人都拍手稱好,,重耳將各人都安排下去,分頭行事,,只讓顛頡留守府中,。
顛頡不滿道:“怎么他們都有事做,,卻把我一人留在府中?!?p> 重耳笑道:“這是細活,,怕你做不來,后頭自有你出力的時候,,你先在府里養(yǎng)著點精神,?!?p> 數(shù)日后,,先軫與趙衰照舊在城門口巡守,呂甥則找了個附近的酒肆,,坐在靠窗的一側,,日日喝酒賞景,如此過了兩日,,到了第三日,,眼看已過日暮,先軫見那柴夫遠遠地走過來,,那柴夫這次換做了商人打扮,,一身長衫,身上還背了個搭鏈,。
先軫向趙衰使了個眼色,,趙衰大聲喝道:“往來人等注意,再過半個時辰就要關閉城門,,全城戒嚴,,還沒出城的速速出城去?!?p> 正坐在酒肆里的呂甥得了趙衰的暗號,,遂從酒肆中出來,尾隨著漢子一同出城,。呂甥跟著漢子走了二,、三里的光景,到了一路口,,趕上前面的漢子,,連聲道:“兄弟好快的腳程,讓我一路好趕,?!?p> 那漢子轉頭,卻并不識呂甥,,詫異道:“不知兄弟是,?”
“兄弟如何不記得我了,,我是司馬大人手下的,兄弟走了以后,,司馬大人才想起來把這個交給兄弟,,因此讓我特意走一趟,這一路好趕,,總算是攆上兄弟了,。”
呂甥掏出一個包裹,,塞在漢子手中,,漢子只覺沉甸甸,硬梆梆,,用手一摸,,似是兩大錠元寶,當下喜上心來,,全沒了戒備之意,,一面請呂甥向司馬致謝,一面詢問呂甥的名姓,。
呂甥道:“在下單名甲字,,姓氏不提也罷,我與兄弟一樣,,都是做的有家難回,,兩頭受累的苦差,過了今日不知道明日,,賺些辛苦錢,,也是今日賺錢今日花,此生不做他求,,只求有錢買個一醉方休,。”
那漢子被呂甥說到心坎上,,當下就把他當成知已,,兩人稱兄道弟起來。
呂甥道:“前面不遠處有個賣酒的鋪子,,咱們兄弟不如去喝上幾杯再走,。”
兩人來到前面的路口,,果然見有個酒肆,,說是酒肆,其實就是挑了個酒旗在路邊,,扯一塊帷幕擋在頭上,,下面擺了幾塊平整的大石,,作為客人歇腳處。
兩人在石頭上坐了,,問店家拿酒來,,店家從里面走出,不用說正是卻氏兄弟,。卻縠拿了一壇酒上來,,又擺上幾碟野味,呂甥道:“怎么才一壇酒,,怕我們付不起酒錢嗎,?多拿幾壇上來,我倆酒逢知已千杯少,,要喝個痛快才走,?!?p> 卻縠道:“不是我們瞧不起客官,,只是這酒入口雖好,勁道卻烈,,怕客官一時忍不住多喝了兩杯,,今晚就走不了了?!?p> 呂甥道:“做生意的,,哪有不說自己好的。你這是明著為客人著想,,實則夸獎自己的酒好,。不用啰嗦,把好酒拿上來就是,?!?p> 卻溱又拿了幾壇酒上來,揭了蓋子,,那酒果然濃香撲鼻,。呂甥遂和漢子你一碗我一碗地對著喝。呂甥只管天南地北地胡扯,,那漢子卻都信以為真,,佩服得五體投地,架不住呂甥再三勸酒,,喝了十幾碗下去,。
兩個店家也分外熱情,不停地添酒添菜,,沒過半個時辰,,漢子就醉得兩眼惺松,,舌頭打結。呂甥在他身后輕輕一拍,,立馬就趴倒在地,,打起呼嚕來。
三人圍過來,,在漢子身上一通摸索,,果真在搭鏈里搜出一卷用羊皮筒子包裹著的絹書,打開來看,,見上面寫著:三日后,,乙丑日,子時,,按約定行事,,下面的署名是烏兒答。
三人看過后把絹書按原樣放好,,收拾了東西,,回城去見重耳。
那漢子醒來時已是深夜,,見呂甥和店家都已不在,,只道是都回家去了,又一摸懷中的東西安然無恙,,遂放下心來,,摸黑繼續(xù)往前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