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壯漢將小女娃兒從藏身的貨船上抓了下來,,丟上停在街邊的一輛牛車,,對四周圍觀百姓的指點熟視無睹。
畢竟,,在下江鎮(zhèn)只要抬出“金員外”這塊金字招牌,,還沒誰敢太歲頭上動土,,就連縣太老爺也得賠張笑臉。
牛車旁早有位管家模樣的老人候著,,神色頗為和藹,,寬慰掙扎哭叫不止的女孩兒道:“青丫,往后大伙兒就得管你叫三少奶奶,,這是要去享福啊,。”
女孩兒雙腳蹬踢哭叫道:“我不去,,我不去,,要享福你去享!娘,、娘你救救我啊——”
然而她的呼叫求救并沒有什么用,,周圍人看的只是熱鬧,為一個不相干的人出頭打抱不平招惹是非除非吃飽了撐的,。在當世,,雖說大越國國運蒸蒸日上,但總有窮苦人家賣兒賣女,,原因不一而足,,有當真活不下去的,,有爹娘另有打算的,這種事屢見不鮮,,沒誰覺得不妥,。縱使有些心中不忍的,,默念幾句阿彌陀佛也就罷了,。
一個大漢掏出團布頭就要往女孩兒嘴里塞,猛地旁邊伸過來一只手抓住他的腕子道:“這位大哥,,等一等,。”
大漢愣了愣,,側(cè)臉就瞧見抓住自己手腕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黝黑的皮膚,穿著一身布衣,,不像是富貴人家的公子,。
他伸手一推少年的胸膛道:“小子,閃開點兒,,這兒沒你的事兒,!”
誰知手掌觸到少年的胸膛上,就像碰到了一堵銅墻鐵壁,。少年紋絲未動,,慢慢將大漢的手腕往后擰起,笑嘻嘻道:“大哥,,有話好好說,,光天化日動手動腳多不好?!?p> 大漢的身軀彎成蝦米,,疼得哎喲大叫道:“快撒手,快撒手——”
樓下一鬧,,樓上的食客亦紛紛涌到窗口看熱鬧,。
臨窗的一間包房里,坐著一桌三個大人三個孩子正圍桌吃飯,。
三個大人都是出家道士,,羽冠法衣仙姿出塵,背負一柄長劍,。
當中一位中年道士,,俗家姓陳,道號法虎,,天生一張紫臉膛不茍言笑,,身材高大沉穩(wěn),,不顯山不露水早在二十余年前便已臻至元嬰階,在同輩師兄弟之中威望極重,。
陳斗魚坐在陳法虎的左邊,,右側(cè)坐著的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道姑,一雙丹鳳眼神光閃閃,,瓊鼻高翹朱唇上挑,,肌膚白皙身材豐滿窈窕,頗有六七分的姿色,??上в翌~頭有塊淡淡的朱紅色胎記未免美中不足。
在三位懸天觀出家人的對面,,正坐著三個孩童,。盡管酒樓底下人聲喧囂非常熱鬧,但這三個孩子俱都目不斜視,,默不作聲地低頭吃飯,。
“陳師妹,樓下的那個黑衣少年就是你要等的人么,?”陳法虎背對窗口,卻對外面的情形了若指掌,,忽然出聲問道,。
“是?!标惗肤~的面前只擺了一杯清茶,,并不動箸。
年輕道姑輕輕“嗤”了聲,,不以為然道:“才剛到,,就在樓下和人干起架來。陳師妹,,你新認識的這位小朋友怕也是個闖禍胚子,。”
她語氣不善,,音調(diào)又高又尖,,連對面的三個孩子都聽得出來是在故意挑釁陳斗魚,不約而同將腦袋埋得更低,。
年輕道姑娘家姓傅,,道號柔嘉,偏偏在同輩師兄弟師姐妹當中性情最暴烈最刻薄,,又一向自視甚高,,仗著師門寵愛這些年順風順水之下一身修為業(yè)已臻至洞天階,,原本還在陳斗魚之上,也是被懸天觀眾多耆宿寄予厚望,。
可惜花無百日紅,,三年前陳斗魚在懷玉山頓悟大道,回返師門后閉關(guān)不出潛心修煉,,竟一舉突破元嬰階,,徹底坐實了千年第一嫡傳弟子的名頭,穩(wěn)穩(wěn)將傅柔嘉等人的鋒芒壓了下去,。
這回寧州府選材之行,,儼然又是對陳法虎、傅柔嘉和陳斗魚三人的一場考教,。傅柔嘉表面上風輕云淡沒怎么用心,,暗地里早已通過她在寧州府的人脈選定了十多個天賦異稟的奇才,從中優(yōu)中選優(yōu)精挑細選出一對孿生兄妹,,咬著牙一定要在這樁功課上蓋過陳法虎和陳斗魚,。
誰知陳斗魚這回又是特立獨行打破師門規(guī)矩,居然私下答應(yīng)小罐子和苗雨聲可以遲到,,累得自己和陳法虎陪她一起逗留下江鎮(zhèn),,等著陸葉送人前來匯合。
她本是激烈反對,,奈何陳法虎是個老好人,,兩個師妹都不愿意得罪,硬是把這件事情給和了稀泥,。
傅柔嘉忿忿不平,,當晚便悄悄地飛劍傳書將此事稟報師門。幾天過去,,懸天觀方面并無回應(yīng),,看來還得等自己回山后當面向掌門師伯說明。
陳斗魚很看不上傅柔嘉的這點小心思,,神情漠然道:“路見不平,,不該管么?”
傅柔嘉嘿道:“一個熊孩子曉得以天下為己任,,果真難得,。陳師妹的朋友果然與眾不同,佩服佩服,?!?p> 陳法虎見兩位師妹又要起爭執(zhí),皺皺眉道:“都少說兩句,不妨看看這位陸公子會如何處置此事,?!?p> 陳斗魚照舊一副漠然之色,對傅柔嘉唇角故意露出的譏嘲冷笑視若不見,。
這時候酒樓底下兩名金府的仆人已經(jīng)圍了上來,,被老管家攔住道:“老朽金圣笑,是本地金員外府里的管事,。敢問這位小哥尊姓大名,,為何要攔住車不讓走?”
陸葉放開那個已疼得直不起腰的金府漢子,,問道:“貴府買她花了多少錢,?”
金圣笑答道:“紋銀二十兩,已經(jīng)全部付清銀貨兩訖,?!?p> 人群里一陣哄然,當世若有三五兩銀子就足夠一個普通之家豐衣足食過上一年,。二十兩尋常人來說,,無異于一筆橫財。如青丫這樣的小姑娘,,在牙市上頂著天也就能賣到五六兩銀子,,碰上災(zāi)年說不定要價更低。
所以從價錢上而言,,金員外的出價非常厚道,,難怪青丫的爹娘見錢眼開。
那被丟到牛車上叫青丫的小姑娘見到有人相幫,,猶如抓到救命稻草,猛地撲上來抱住陸葉的腰叫道:“公子行行好,,快救救我,,我不要嫁人,我不想當寡婦,,嗚嗚嗚……”
陸葉對金圣道:“我給你四十兩替她贖身,,可好?”
臨行前,,游龍給了他一包金銀,,就怕陸葉拿著神仙錢到處顯擺。
金圣笑微微一怔,,搖頭道:“金府是下江鎮(zhèn)有名的積善之家,,從不做人口買賣。”
陸葉緩緩道:“倘若我將貴府三公子的病醫(yī)好呢,?”
金圣笑眉毛一揚,,上下打量陸葉道:“公子,性命攸關(guān)可開不得玩笑,?!?p> 陸葉雖然不曉得金府三公子生的到底是什么疑難雜癥,但他自信也就是一點半滴楊枝玉露的事兒,,于是從容一笑道:“靈不靈一試即知,。”
金圣笑上上下下打量陸葉,,自家三公子惡疾纏身已有半年多,,請了方圓千里的名醫(yī)均都束手無策。后來還是金員外重金請來白云觀的主持玄真道長在府中設(shè)壇驅(qū)邪,,好不容易暫時穩(wěn)住三公子的病情,,又說需得十歲以下的童女嫁娶沖喜或還有一線生機。
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連玄真道長都治不好的病,,眼前這個少年能手到病除,。可左右不過是個病急亂投醫(yī),,看陸葉說得如此篤定,,試一試總不會錯。
想到這里,,金圣笑抱拳一禮道:“假如能夠醫(yī)好我家三公子,,老朽斗膽擅自做主,一定將青丫送還娘家,!”
陸葉抱拳還禮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如果醫(yī)不好三公子,,四十兩銀子我照樣雙手奉上,,拍屁股走人絕不糾纏!”
旁邊看熱鬧的人聽到陸葉如此爽氣,,紛紛鼓掌叫好,。
金圣笑見狀,心里也多少燃起了一絲希望,,說道:“公子,,請隨老朽來,咱們這就去金府,,請,!”
陸葉抬頭看了眼酒樓,,說道:“老管家,能否稍候片刻,。有位朋友在樓上等我,。”
金圣笑一愣,,心想這少年不會嘴上說的漂亮,,卻在尋機準備腳底抹油開溜吧?
他正尋思著如何跟上去看看,,忽聽酒樓門口有位少女冷如清泉般的悅耳嗓音道:“陸尋,,你也不嫌事多?!?p> 剎那間,,酒樓外幾十雙上百雙的眼睛齊齊望向了門前,如同中了魔咒一樣,。就看到一位氣質(zhì)清冷脫俗的絕色少女羽冠法衣懷抱拂塵,,在萬眾矚目之下宛若仙子下凡緩步從酒樓里走出來,舉世無雙的艷光仿似令天地也被點亮,,以至于所有人都忽視了在她身旁的那些同伴,。
陳斗魚早已習慣男人們直勾勾的眼神,對此視若無睹,,只看著陸葉道:“把人交給我,,你要忙你的事自便吧?!?p> 陸葉點點頭,,招呼小罐子和苗雨聲道:“你們上去見過陳真人,還有這兩位仙長仙姑,,往后要多多親近,。”
小罐子和苗雨聲上前向陳斗魚,、陳法虎和傅柔嘉三人見禮,。
傅柔嘉鼻子里冷哼聲道:“不敢當,貧道活了這么多歲,,還是頭一回坐下來等兩個娃娃?!?p> 她和小罐子,、苗雨聲不過是初次見面,自然談不上什么過往恩怨糾葛,。但看每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陳斗魚身上,,直把自己當做空氣,心里未免大大的不爽,連帶發(fā)作在了兩個孩子的頭上,。
小罐子和苗雨聲一呆,,茫然望向陸葉,心中忐忑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陸葉目光直視傅柔嘉,,他可不管對方是否懸天觀得寵弟子,和陳斗魚又為什么不對付,。小罐子和苗雨聲是自己親自送到下江鎮(zhèn)的,,結(jié)果還沒入門拜師,就被一個年輕道姑莫名其妙給個下馬威,,而且指桑罵槐說陳斗魚譜兒太大,,怎么看怎么陰陽怪氣。
只是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看來是缺少調(diào)教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