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很聽話,,翌日又替代謝老將軍去做沙盤推演,。這一日的對戰(zhàn)明顯要比昨日艱難一些,那些考生似乎從昨天戰(zhàn)敗的考生嘴里知道了她,,也就不再輕敵,,而是全力以赴,。
她在沙盤前站了大半日,謝老將軍就讓她下來休息,。
老管家給她到了茶,,她捧在手上,小口小口地喝著。
謝老將軍問:“之前那一局,,你開場走得很驚險,,但是再上一局就走得穩(wěn)多了,為什么,?”
“還是看對方的主將是什么樣的,。之前那局對方主將求穩(wěn),不肯冒進,,如果我們兩人都按兵不動,,那就會一直僵持下去,我先給出一點誘餌,,誘他上鉤,,最后一網打盡。再上一局的主將既不算保守,,也不算激進,,兵行險招就很容易掉進對方的觳里?!?p> 謝老將軍點點頭:“說得沒錯,。”
看看這群來考武舉的,,將來都是要走從軍的道路,,一個個都還不如李清凰。
若她不是公主而是皇子,,他定會把她捧上大將軍的位置,,可偏偏她是女子,女子從軍本來就是極其少見的事,,她還要壓制手底下那些將士一頭,,就要付出得更多,走得更艱難,。
她還不知道自己將來要面對的會是什么,,她甚至都還沒上過戰(zhàn)場見識過真正的鮮血和殺戮——謝老將軍捫心自問,若李清凰是他的女兒,,捧在手心上無比疼愛的女兒,,他可會舍得讓她去直面那個更殘酷的世界?
考完第一場文試,,謝老將軍進宮匯報武舉的第一科的情況,。
女帝謝珝翻了翻他呈上來的文書,一整篇看下來,,表現出眾的寥寥無幾,,名不副實的倒是有許多,,有一些地方推薦上的人才,根本連最基礎的兵書都還沒讀通,,策略寫得狗屁不通,,該圍攻的他卻散開,該散開時又跟上去硬扛,。她早就預料到也許會有這樣的事發(fā)生,,可是現在當真看到,還是有點動怒,。她重重地將一本文書砸在桌上:“謝勛——這就是你信誓旦旦一定能辦好的武舉,!”
謝老將軍挺著腰板,眼睛就只看著面前這一塊地,,道:“微臣的確也發(fā)現了一位難得的將才,,只不過并不在武舉的名單之上?!?p> 女帝語調微微上揚,,哦了一聲:“朕可知道此人?”
她其實很了解謝勛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骨頭硬,,嘴更硬,若是要讓他稱贊一聲將才,,那就說明那個被他夸獎的人的確是有本事的,。
謝老將軍道:“陛下自然是知道的?!?p> 女帝稍微有了一點興致,,揮了揮手:“謝卿就不必再兜圈子了,不如說出來讓朕聽聽,,這位能得謝大將軍一句稱贊的到底是誰,?”
謝老將軍一字一頓,吐字清晰:“正是安定公主,。”
女帝愣了一下,,隨即覺得自己大概是聽到了一個不怎么好笑的笑話,,她居高臨下,仔仔細細地看著謝勛臉上的表情,,很快就確定了——他并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認真的。她抬起一只芊芊素手,,指尖點在額上:“也就是說,,謝卿現在是來問朕討人了?”
謝老將軍深深地拜了下去:“請陛下成全?!?p> 女帝笑道:“為人父母,,總是希望自己的子女過得好,哪怕平凡一些,,普通一些,,也好過直面那些殘酷的事情。若是謝卿也有女兒,,愿不愿意自己的女兒跑去戰(zhàn)場上,?嗯?”
這個問題,,謝老將軍已經苦苦思索了好幾天,,他甚至都想起了許久都不敢去回想的亡妻。他的亡妻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大家閨秀,,養(yǎng)在長安城這樣遍地錦繡的深閨里,,卻跟著他去了平海關,一去就是十幾年不曾回過一回故鄉(xiāng),。等到他卸下兵權,,調任回長安,妻子的身體已經被經年累月的操勞和貧瘠而短缺的食物蛀空了,。
若是他的女兒,,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好好地當一個大家閨秀,遠離鮮血狼煙的戰(zhàn)場,。
可是李清凰卻是不同的,。
她從很早之前就開始為上戰(zhàn)場做準備,她有一身好武藝,,又精于騎射,,這一切一切都是為了今日在做鋪墊。甚至她最早送上門的那把佩劍,,也是動了小心思,,只是為了見他一面。
謝老將軍道:“所以,,臣只是請陛下同意,,而非逼迫陛下,若是陛下當真不同意,,臣也無話可說,。”
女帝伸手摩挲著臺面上那些文書上的封皮,,粗糙的,、微微凸起些細致紋路的書皮,,她的一輩子也像是那些書皮,是粗糙的,、坎坷的又變幻莫測的,,她曾跌落過低谷,也曾在跌落后起復,,甚至她還經歷過許多次的廢后,,但是她最終還是站在了這里,坐上了天下獨一無二的龍椅,。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朕自然會同意的,。有謝卿這句話,將來安定便交托給謝卿了,?!?p> 謝老將軍得了女帝的親口應允,便退下了,。
她依然摩挲著那些充滿著淺淺紋路的封皮,,沒有去翻開看里面的內容,對于平陽公主李榮玉,,她是歉疚更多,,因為她,平陽公主的右腿到現在還是跛的,,她寵愛李清凰,,給過她所有的好東西,只要她想要什么,,她都會給,,但唯獨母親的慈愛,她無法給她?,F在……她竟是要上戰(zhàn)場了,。
她想過將她嫁去突厥,依照她的性情和容貌,,即使過得不好,,也不會太差,只要她還在位一天,,西唐依舊國力強盛,,突厥人就不敢對她怎么樣,她就能一直活下去,。這是李清凰作為公主的宿命,她必須要背負的責任,,她享受了這些錦衣玉食的生活,,就該付出相對應的代價,。
可是如果她上了戰(zhàn)場呢,刀劍無眼,,她究竟能在殘酷的鮮血和眼淚中生存多久,?
也許有一天,她將會親眼看見她的尸體從千里之外的邊城被運回,,她會從一封很普通的兵部的文書里讀到她的近況,,看到她立下的戰(zhàn)功,又去猜測在這戰(zhàn)功背后的傷口,。
謝珝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她沒有第二個選擇,不管是她的兒子,,還是女兒,,只要在必要的時候,需要把他們推出去承擔某種責任,,她都必須毫不手軟地將他們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