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依,朕問你,,是不是無論如何也不愿入宮做朕的皇后,!
——是,臣不愿同任何人分享我的夫君,。
——你知不知道這天底下有多少人覬覦這個位置,,你,,知不知道拒絕朕會招來什么樣的后果!朕,,是天子,!
——臣,不愿,。
——謝明依,!既然朕得不到你,寧愿親手毀了你,。
陰冷的目光落在謝明依的身上,,仿佛能夠冰凍撕裂她的靈魂一般,全身的血液停止了流動,。
浸染著辣椒水的白狼鞭,,燙紅的烙鐵,,陷進釘子的板凳握在不同的人的手中,不約而同的高舉著撲面而來,。
痛楚……席卷著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啊,!”
床上的女子驟然驚醒,,看著從窗外溜進來的月光,床邊的圍幔,,謝明依才漸漸反應過來,,剛剛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然而……這場噩夢她整整做了五年,。
“當當,!”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外面響起容璟關切的聲音,,
“公子,,出什么事了?”
謝明依伸出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揚聲道,
“無事,,做了個噩夢,,你怎么來了?”
容璟是跟了她許多年的小廝,,謝明依在獄中的五年便是他在替其照顧家人,。
“公子,您忘了,,今日是李將軍班師回朝的日子,皇上命您前去迎接,。您該起來更衣了,。”
容璟不說,,謝明依差點要被這場噩夢攪的忘記了,。
半個月前,也就是她從獄中離開的那一天,,皇帝接到了北方前線傳回來的捷報,。
蘇衍將軍率領十萬大軍大敗北匈奴,對于任何一個上位者而言,,這都是一個既令人興奮,,又讓人擔憂的事情,。
喜的是國威遠揚,憂的是有些人功高蓋主了,。
提起皇帝有什么功績,,可能有些人會不知道,但是提起蘇衍,,整個大燕朝的人都要豎起大拇指,。
不僅是戰(zhàn)無不勝的將軍,父親更是當朝的蘇閣老,,年過三十至今未娶,,長安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甚至對于一些人而言,,把女兒嫁入皇宮做皇后都不如給蘇衍做個側室,。
這叫皇帝如何能忍?
再加上蘇黨一派上書安插了不少自己的官員在朝中,,事情趕在蘇衍大勝的節(jié)骨眼上,,皇帝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
“臟,,亂,,臭?!?p> “臭,!亂!臟,!”
早已年過而立之年的大燕皇帝在御書房中怒不可遏,,原本整齊的擺在明黃色簾布上的奏折此刻雜亂無章的散落一地。
門內的太監(jiān)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喘,,門外的侍衛(wèi)小心翼翼的祈禱著這個時候千萬不要來什么人。
“這幫人,,真以為朕的朝堂是他們的了嗎,?去,把謝明依給朕叫來,!”
幾乎是看著皇帝長大的總管太監(jiān)陸盛春愣了一下,,眼眸微動,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皇帝的神色,,畢竟這謝明依可不是一般人,。
“還愣著做什么?以為朕是被氣糊涂了嗎?”
皇帝的唇角扯起一抹冷笑,,
“朕清醒的很,!好好的陽關大路他們不走,非要和朕過不去,,那朕就和他們斗上一斗,,看看這天下到底是姓趙還是姓蘇!”
雷霆之怒非一般人可承受,,看來皇帝是再也容不下蘇氏了,。
陸盛春鬢角花白的發(fā)絲微動,心里‘咯噔’一下,,再也不敢有半點遲疑的退了出去,。
————
罪臣,囚犯,,勞役……
大燕京城北不過百里處的廊西正在修建運河,,來來往往的穿著粗布短衣的漢子一半是招來的工人,另一部分就是從京城的大牢里調來的,。
疲憊,,勞碌,機械的重復著每天的動作,,伴隨著危險,。然而即便如此,監(jiān)工手里已經褪了一層皮的鞭子依舊不時的落下,,‘啪’的一聲,,便又是皮開肉綻。
猝不及防的,,一列身穿軍甲的侍衛(wèi)從人群中穿過,,為首之人,身著湛藍色錦衣,,手腕上搭著一柄拂塵,,急匆匆的朝著西邊的伙房走去。
正在施工的無論是監(jiān)工還是工人都無一不頻頻側目,,因為在伙房那有一位極其特殊的人——謝明依,。
‘啪’的一聲,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伙房里原本只開著窗通風,冷不丁的門戶大開,,里面的人一時間還有些不適應,。
而還沒等她們適應了外面進來的風和刺目的光線,一個尖利而又刺耳的聲音已經響起了,
“謝明依,,謝大人何在,?”
一陣寂靜之后,粗布短衣,,渾身臟亂的人群中出現了細微的動靜,,一個偏瘦不高,面色暗黃的女人走了出來,,單膝跪在來人的面前,。
陸盛春上下細細打量著,只見眼前之人身上白色的囚服早已經變成了泥土的黃褐色,,在陸盛春記憶中那桀驁的眉眼也已然不再,。
五年了,青春已經在她的身上不復存在,,皇帝在成長的同時,,她也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打開明黃色的圣旨,,陸盛春揚聲高唱,,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江淮鹽道一案謝明依有功于社稷,,即日起前刑部侍郎謝明依官復原職,掌九門提督,,欽此,。”
“臣謝明依領旨,,叩謝皇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響亮的謝恩幾乎傳到了施工地上的每一個角落,,更是幾家歡喜,,幾家憂。
而就在謝明依叩首跪拜之際,,陸盛春已經收好了手中的圣旨,,等到了謝明依起身,明黃色的絹布已經端整的到了謝明依的手中,。
“謝大人,,恭喜了?!标懯⒋盒χ?,卻不見恭維之色,心中更是一陣唏噓不已。
謝明依,,少年得志,,十八歲高中狀元,得先帝賞識,,一時間風光無限,,長安城之中無人能及。
僅僅三年便已官至四品兵部侍郎,,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奈何好景不長,,先帝爺突然崩世,,新皇登基,不過二載便被以欺君之罪貶斥發(fā)落,。
是了,,這位年少得志的狀元郎是位女子。
其實有時候勝負的較量只在一念之間,,選對了的人便成了贏家,,錯了的便萬劫不復。
比如此刻,,他們是曾經的朋友,,亦是不共戴天的仇敵,可他無人能用,,無人可用,,因為滿朝文武他……都用不得。
年過而立的皇帝在她的眼里依舊是那個稚嫩的少年,,他的心思全部都寫在了臉上,,他討厭她的不順從,所以一門心思的想要訓服她,。
而如今……
“臣謝明依叩見陛下,。”
御書房里飄逸著龍涎香的氣味,,可即便如此依舊無法平復皇帝的內心,。
面前的人低眉順眼,似乎已經被這五年的時光磨平了所有的戾氣,,可與此同時他今天所做的就意味著——他再也得不到她了,。
“愛卿……平身?!?p> 罷了,,過去的都過去了,,再放不下的執(zhí)著他也要放下,,只因他是天子,,君王。
謝明依謝禮之后起身,,低垂著頭,,布衣青衫在這諾大的御書房中顯得格外的渺小和樸素。
“怎么穿了這樣一身,?朝服呢,?”
皇帝似有些不滿的問道。
謝明依淡淡的,,帶著一層疏離和恭敬,,
“回皇上的話,家中的朝服已然破舊,,新的朝服還在趕制,。”
“嗯,?!被实埸c點頭,卻有些牽強,,
“聽陸盛春講你在牢里吃了許多苦,,身子不大好,過一會兒去趟太醫(yī)院,,讓徐太醫(yī)為你診治一下,。”
謝明依道,,“多謝陛下憂心,,臣不勝感激?!?p> 一道熟悉而又陌生,,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謝明依的身上,后者不由得脊背一僵,,心中卻是驟然一痛,。
那個她以為再也不會有所起伏的地方,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跳動,,每一次的躍動牽扯著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
顫抖,四肢忍不住的戰(zhàn)栗和酸澀,。
“不久前剛剛傳來捷報,,北方戰(zhàn)事我軍大勝,,蘇衍已然班師凱旋,朝臣上書,,建議朕親自出城門相迎,,你以為如何?”
話雖如此,,可皇帝深沉的嗓音中暗含著心中的不愿,。
目光頻頻看向眼前的謝明依,觀察著她面色的變化,。
不僅僅因為蘇衍是蘇家的人,,風光無限,更是因為他們三個人之間有著不一樣的感情,。
而且,,蘇衍至今未娶,謝明依至今未嫁,。
謝明依眼簾微垂,,平靜無瀾的眸子終于有了輕微的變動,卻也只是一瞬,,
“陛下心中自有論斷,,微臣怎敢冒犯天威?!?p> 謝明依知道,,那一瞬是因為心中的愧疚,或許如果不是她,,蘇衍也不會成為皇帝的眼中釘,。
然而……
“呵!”凝視了謝明依良久的皇帝,,終于收回了目光,,冷笑道,
“只可惜,,這滿朝文武還知道不敢冒犯天威的只有你一個人了吧,。”
陡然間一陣陰寒爬上她的脊背,,謝明依渾身一僵,,只聽到皇帝陰惻惻的聲音已經到達了她的耳畔,
“可朕卻覺得,,蘇大將軍更希望你親自迎接他歸來呢,?”
下顎處一陣痛楚,緊接著謝明依被迫的抬起頭,,和對面的人四目相對,,皇帝眼中的狠厲和嫉妒已經絲毫不見掩飾,,沉聲警告道,
“抬起頭,,看著朕,,謝明依,你記住了,,朕得不到的,,也不會讓別人得到!就算是朕丟棄的,,也輪不到他蘇衍!”
說話間,,皇帝的另一只手已經撫上了她的修長的脖頸,,亦是她這副身軀除了臉部以外唯一一處沒有傷疤之處。
宛如一條冰冷的蛇突然爬上了自己的身體,,謝明依的身體一顫,,不自覺的胃中翻涌,心中滔天的恐懼和伴隨著她幾年的噩夢同時襲來,,
“謝明依,,朕還真是沒有想到,蘇衍竟把你看的如此重要,!看來只要你在朕的手里一天,,他就一天不敢輕舉妄動!”
謝明依微微蹙眉,,眼中流露著幾分不適,,有些暗黃的臉色一時間也有些泛白,
“陛……陛下的話微臣聽不懂,?!?p> “呵,你聽不懂不要緊,,蘇衍懂就可以了,。”
話音剛落,,謝明依只覺得什么東西從喉嚨里鉆了進去,。
與此同時,皇帝也終于甩開了了桎梏著她下顎的手掌,。然而被甩開的謝明依卻沒有一絲放輕松的感覺,,反而心一下子涼到了冰點。
整個大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皇帝的性子了,,為了控制自己他一定會有所動作,,但是她沒有想到,,竟是……
“三日后的辰時,大軍將會到達北門,,屆時你持著朕的儀仗迎接蘇大將軍歸來,,聽到了嗎?”
目光從謝明依的身上劃過,,陰冷的笑意攀上皇帝的唇角,,
“剛剛給你服食的是三色蠱,平時在你體內不會有什么異樣,,但是每個月的十五如果蟲子沒有吃到自己想吃的東西,,便會啃食人的內臟。
如果你還想活下去,,不想讓你的母親和幼妹再受苦,,那就最好乖乖的……聽我的話?!?p> “我怎么說,,你,就怎么做,!”
果然……謝明依心中苦笑,,皇帝的每一句話都如同淬了劇毒的利劍,準確無誤的刺穿了她的胸口,,刺激得胃中一陣痙攣,,
“微臣知曉了?!?p> 皇帝終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謝明依,你很聰明,,就應該知道除了朕你沒有更好的選擇,!”
看著皇帝自負而又得意的樣子,謝明依腹中的不適更加劇烈,,還是如從前一般,,只知道用家人來威脅她啊。
這樣不入流的手段,,他也只敢用在自己身上了吧,。
然而,這一次她再也不會讓他如愿了,。
他想要的江山,,她偏偏要送給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