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撒在靜謐的茶隊營地里,鳴蟲在營地四周遠遠的唱著小夜曲,鐵師傅摸了摸懷里還溫熱的栗子,,慢慢的握緊了拳頭,,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蟲鳴聲漸漸停歇,天地之間驟然安靜了下來。
疤瘌臉帶著他的兄弟們摸黑一點一點的靠近了營地,他們自以為動作極輕,卻不知道周圍的蟲子早就把他們的行蹤報告給了商隊護衛(wèi),。
偷偷觀察過營地的疤瘌臉熟練的找到營地中那輛唯一未被鎖死,,當做營門的普通馬車,悄無聲息的將這輛馬車挪開以后,,疤瘌臉帶著一群土匪沖進了營地,。他們喊殺聲震天的沖向了那些供人休息的帳篷,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有一個人裹著黑色的斗篷蹲在馬車旁邊的角落,,等這群土匪都進了營門之后,,這人動作快如閃電的竄上了馬車,一把用手臂鎖死這人的脖子,,向后一拉,,膝蓋頂住這人的腰,一個裸絞就要了這個放風士兵的命,。
營地中心的火堆已經(jīng)燒成了一團冒著紅光的灰,,疤瘌臉猛地一刀劃開了一頂油布帳篷沖了進去,各個土匪也有樣學樣,,圍著一頂一頂?shù)膸づ駝澇隽似甙藗€口子,,更有人直接把武器伸進帳篷里一陣瞎捅。
疤瘌臉本以為能打人個措手不及,,第一個跳進了黑漆漆的帳篷里,,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帳篷里空空如也。
“糟了……”疤瘌臉的后背瞬間就被汗水打濕,,知道這一次是必然中了商隊的埋伏,,他并未吱聲,如鬼魅一般從帳篷里溜了出去,,聽見身后的同伴們已經(jīng)亂多了一團,,他借著月光暗淡貓低了身子急速向著營地外逃去。
商隊的伙計們按照祡叔平的要求,,披著黑色的斗篷,,蹲在大車底下避難,而墨池他們見這伙笨賊已經(jīng)橫七豎八的卡在了營地的油布帳篷上,,紛紛從陰影里竄了出來,,一邊大喊「蹲下抱頭不殺」一邊將敢于反抗的匪徒直接一刀干掉。
疤瘌臉悄無聲息的找到那輛被當做門的馬車,,驟然發(fā)現(xiàn)他留下的口子已經(jīng)不見了,。
“怎么?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當姑奶奶家開旅店呢,?”
疤瘌臉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猛地倒退了三步,,他的夜視能力極好,模模糊糊的看到馬車的車頂上,坐著一個身穿夜行衣的嬌小輪廓,,強自壓抑住內(nèi)心的恐懼,,顫抖著聲音喊道:“你是人是鬼啊,!有本事下來和老子決一死戰(zhàn),,裝神弄鬼的算什么英雄好漢?”
“心里沒鬼,,自然世上沒鬼,,心中有鬼,那世上就遍地惡鬼,?!钡}叔平輕輕的說:“你就這樣拋棄了你的兄弟跑了,你心中不覺得慚愧嗎,?”
疤瘌臉覺得背后一片安靜,,回身一看,營地中的火把已經(jīng)全部燃起,,他帶來的幾十個匪徒,,有的已經(jīng)被人雙手反綁在背后,有的則永遠閉上了眼睛,,那些活著的人,,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所處的黑暗,盡管疤瘌臉確認他們看到的肯定只是一團漆黑,,但仍然覺得有一道一道的利劍刺穿了自己靈魂,。
祡叔平舉起火折子吹出了火苗,隨手丟到了疤瘌臉的腳下,,瞬間熊熊火焰燃起,,嚇得他回身就想跑,沒想到祡叔平點燃的是一個圓形的火圈,,火光瞬間照亮了他驚恐的臉,。
疤瘌臉的漢子眼看逃不掉了,跪在地上乒乒的磕起頭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對不起,,請您念在小的們第一次打劫的份上饒了我們吧!您心地仁善,,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薩,,饒了小的們吧!”
“哦,?我饒過你們,,好讓你們留著命繼續(xù)去打劫下一個商隊是嗎,?不用給我戴高帽,萬一他們沒有我這么警惕,,讓你們得了手,,這罪孽是不是還要算在我頭上一份啊,?”
“小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這疤瘌臉漢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覺得女孩子就一定會心慈手軟:“菩薩,,活菩薩啊,小的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官兵搶走了所有的糧食,,連村子里拉磨的瘸腿老驢都沒放過啊。小的們上有老下有小,,實在是吃不上飯,,全村都要餓死了,這才聞著飯香味過來,,一時沒能把控住自己,,求求您了活菩薩,饒了小的們吧,!小的們再也不敢了,,小的們沒了,家里的老人孩子就都是死路一條了,,求求您了,!”
聽了這個土匪頭子的話,被逮住的土匪們也開始嗷嗷嗷嗷嗷嗷的哭了起來,,在真正的死亡威脅面前,,沒有人會不感到恐懼,尤其是除了自己以外,,身上還背負著一家人的羈絆,。
“照你這么說,跑商隊的人,,家里沒有老婆孩子,,頭上沒有年邁的父母,身上沒有生活的重擔對嗎,?”祡叔平輕輕的問:“比起你們他們就更該死是嗎,?人人活在這個世上一個腦袋兩只手,窮,,生活艱辛你們不是獨一份,!他們能想轍勞動,,而你們?yōu)槭裁粗幌胱鲪海俊?p> “啊呸,!”被綁在人群里的獨眼龍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說:“你這錦衣玉食的狗賊,吃好的穿好的,,有什么臉來教育老子們生活艱辛不艱辛,!我看周圍這幫被你奴役了的兄弟應該加入我們才對,大家吃香的喝辣的,,來去如風共享自由,,不是比給你做苦工要舒爽的多!”
“說的很好,!”祡叔平輕輕的鼓了幾下掌,,說:“不過,你以為落草為寇違法亂紀得到的就是自由嗎,?不會的,,等待你的只會是官兵的圍剿和株連九族。毫無疑問,,為我工作的人越多,,我的收入就會越豐厚,不過你們?yōu)橥练祟^子工作,,難道不是手下的土匪越多,,作為土匪頭子勢力就越大么?同樣都是工作,,為什么不選擇一個更安全的呢,?難道土匪頭子口口聲聲喊你們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到了危急關(guān)頭,,他就不會扔下你們自己逃命了嗎?”
祡叔平懟的獨眼龍無話可說,,四下里一邊寂靜,,只剩下夜風吹得燃燒的火焰,發(fā)出噗噗的聲音,。
“大家別聽這小娘皮妖言惑眾,,我認得她,她是汴梁城有名的世家女公子,!”這個疤瘌臉的漢子眼看自己的求饒毫無效果,,從地上爬起啦,指著祡叔平說:“當我們的孩子,,在野地里撒尿和泥的時候,,這種人在奴仆環(huán)繞中讀書玩耍,;當我們的孩子從小就要滿身泥水的下地工作的時候,他們從小就擁有廣袤的土地衣食無憂,;當我們拿不出娶媳婦的錢而不得不打光棍的時候,,他們戴著用金子和寶石做成的頭面,穿用需要幾百人刺繡縫制的奢華布料當嫁衣,。這不公平,!只有把這些世家全部干掉,我們才可能有好日子過,!”
“把我們世家都干掉,?可以,很有想法,,但不切實際,。”祡叔平點了點頭說:“我確實出身高貴,,那是因為我的祖先白手起家的時候,,比你們的祖先要努力,我看你也是談吐不俗,,像是受過極好的教育,,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無非是敗光了家業(yè),,打死一個世家,,分了錢你們花完了怎么辦?再去打另一個世家是嗎,?你這不是在教人奮發(fā)圖強而是空手套白狼,,好不要臉!”
“呵呵,,你說的好聽,!我們都是鄉(xiāng)下人,大字不識一個,,怎么和你們這種被人供養(yǎng)的魔鬼比,!”
“你弱你就有理嗎?”祡叔平指著他的鼻子說:“我能看出你識文斷字,,你為什么不教你鄉(xiāng)里人讀書識字,?不認識字,不會算賬,,你們連我商隊里的伙計都不如,,怎么可能挑戰(zhàn)世家?”
“還不是因為你們貴族壟斷了知識,根本不想讓我們這些賤民學會,!”獨眼龍怒吼道:“老子瞎了的眼就是當年在學堂外偷聽的時候被人打瞎的,!”
“你能代表所有人嗎?我就認字,,還跟著師傅念了論語呢,!”一個伙計從大車底下爬出來罵道:“以前東家逼著我們念書的時候,我還不明白為什么,,學個做生意念什么書呀,,寫字兒算賬還能記個賬本,讓我背書是要干嘛,?我現(xiàn)在才知道,,這是東家把我們當人看,,而你們干出這種勾當,,簡直是豬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