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fēng)透過窗紗，吹得未央宮的水晶簾子清脆作響。暮雪捧著厚厚一沓佛經(jīng)跪在地上,，進(jìn)獻(xiàn)給皇后,。

　　宮中人皆知道，皇后為了靜心,，這些年一直學(xué)佛,，還在自己宮中設(shè)了小佛堂,，,。周紹誠親自抄了佛經(jīng)送來,，投其所好，以表誠意,。

　　“殿下沐浴焚香,，親手抄了這全套《地藏經(jīng)》，派奴才送來獻(xiàn)給娘娘,，愿娘娘澤被天下,，福壽綿長?！?p>　　綠珠從她手中恭敬地接過那沓佛經(jīng),，擺在皇后面前的案上?；屎蠓朔?，見上面的楷書一筆一畫都極為端正嚴(yán)謹(jǐn)，通篇都很細(xì)致,，看來是用了苦心了的,。

　　“誠兒讀書辛苦，還為我費(fèi)這心思做什么,，倒耽誤他時間了,。”

　　暮雪按周紹誠的吩咐,，回答道：“殿下說了,，他從小深受皇后娘娘慈恩，可是您好清靜,，他不敢打擾,，自知沒什么機(jī)會在您跟前盡孝，便只有微盡薄力,?！?p>　　皇后微笑著：“好，那就替我謝過你們殿下吧,?！?p>　　暮雪連忙答應(yīng)，以為交了差就要退下,，不料皇后突然又對她道：“我記得你,，你是誠兒宮里的暮雪姑娘吧？”

　　“是,?！?p>　　皇后從座上起身,，走到她身前，虛扶了她一把,，轉(zhuǎn)頭命綠珠道：“快去搬個座兒來,，你們都退下?！?p>　　綠珠很快搬來一個纏枝蓮紋坐墩，領(lǐng)著宮人們退了出去,。殿中便只剩下皇后與暮雪,。暮雪以為皇后要托自己給周紹誠帶話，不敢坐下,，只躬著身子道：“娘娘有什么話兒,，盡管吩咐就是?！?p>　　“姑娘先坐,。”

　　暮雪一愣,，看皇后正親切地朝自己微笑,，便順從地坐在了坐墩上，不敢大意,，只坐了半邊,。

　　“這里就我們兩個，姑娘不必拘束,?！被屎笏坪鯖]拿她當(dāng)宮女，倒拿她當(dāng)個客似的,，指了指桌上的茶壺茶碗,，“要喝茶么？”

　　雖然不知道皇后為何如此客氣,，但暮雪感覺她應(yīng)該沒有惡意,，便自己倒了一碗茶，笑著回道：“謝娘娘賞,?！?p>　　皇后點了點頭，看著暮雪那不施粉黛也美得動人的臉龐,，果然與二皇子生母甄氏十分相似,。甄氏當(dāng)時在京中已經(jīng)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美人，而眼前的姑娘因為多了幾分靈動的氣韻,，甚至比甄氏的姿容還更勝一籌,。

　　被這般打量著,，暮雪難免有幾分不自在。不過她不能質(zhì)疑主子,，只好假裝無事地飲了口茶,。

　　“姑娘可真是個周全人兒，家里可給你說親事了,？”皇后猜著,，“想必提親的人把你家門檻都踏破了吧？”

　　暮雪把茶碗放到一邊,，回答道：“奴才幼年時父母亡故,，沒有提親一說?！?p>　　皇后眼中頓時浮現(xiàn)出憐憫之情,，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沒想到你還是個苦命孩子,，可憐見的,！”

　　暮雪靜默地想，從親緣上講,，皇帝應(yīng)該是我哥哥,，你應(yīng)該是我嫂子?？墒俏夜驴嗔尕?，零落成泥，都是拜你婆婆所賜,。你們皇家金碧輝煌,，鐘鳴鼎食，為何連我娘一個弱質(zhì)女子都容不下,。

　　見她悶悶的,，皇后還以為觸及了她的傷心事，連忙轉(zhuǎn)移了話題：“以姑娘的相貌資質(zhì),，做個宮女真是屈才了,。”

　　暮雪謙虛道：“娘娘莫要取笑,。奴才能在宮中侍奉,，已是難得的福氣，怎么談得上屈才,?！?p>　　皇后見她言談舉止禮數(shù)周到，越發(fā)欣賞,，親自過來給她續(xù)上茶水,，斟酌著開口：“我有一事要同姑娘相商,。”

　　暮雪驚得忙從坐墩上站起身,，搖頭道：“哪有讓娘娘為我倒茶的道理,，到底什么事兒，您盡管吩咐,，奴才不敢當(dāng),。”

　　“你坐,，別怕,。”皇后輕輕一笑,，將她按回到座兒上去，“你可知道過了年一開春,，宮里就要選秀,？”

　　暮雪點了點頭：“奴才知道?！?p>　　皇后笑道：“這批秀女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jìn)宮學(xué)規(guī)矩禮儀了,，預(yù)備著明年封妃嬪，或是留在宮中做女官,，我前不久才去內(nèi)務(wù)府瞧過,，良莠不齊，不甚滿意,。倒是反觀姑娘你的德言容功,，真真兒是挑不出毛病來?！?p>　　話是夸人的話,，但是暮雪聽得十分惴惴不安，下意識地后移了一小步,，微蹙起眉頭看著皇后：“娘娘的確是高抬奴才了,，內(nèi)務(wù)府選進(jìn)來的秀女必然都是萬里挑一的世家女子，奴才粗鄙不堪,，不配相提并論,。”

　　“姑娘無需過謙,?！被屎蟪貉┛拷藘刹剑牧伺乃募绨?，頭上一枝鳳凰金步搖折射出亮麗的光芒,，“不如我直說了吧,，你可愿意侍奉皇上？”

　　皇后本以為暮雪會立馬興奮謝恩,，卻沒有想到,，面前這個小姑娘的眼睛里，寫滿了錯愕,、恐懼以及……拒絕,。

　　暮雪腦子一片空白，微微恍惚后,，重重地跪在地上,，顧不得禮數(shù)親疏，一把扯住皇后衣裳上紋著牡丹花圖案的下擺,，急道：“皇后娘娘,，此事萬萬不可！”

　　她腦子飛速轉(zhuǎn)著,，驀然想起那日在太醫(yī)院王陽關(guān)曾說過自己“粗魯無禮”,，脫口而出道：“其實奴才出身草芥，是沒規(guī)矩慣了的,。督公就說過我粗魯無禮,，連伺候二皇子都不夠格，更別說是伺候圣上了,。求娘娘千萬別再提這話,！”

　　“督公說你粗魯無禮？”皇后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你上哪得罪的他,？”

　　看來把督公搬出來還是很有用的嘛，暮雪趕緊小雞啄米似地點頭：“督公原話,?！?p>　　恐怕她撞破了腦袋也沒想到，有一天王陽關(guān)的刻薄挖苦,，竟然會被用來在關(guān)鍵時刻自救,。她把屢屢得罪督公的事情說與皇后聽，夸張地形容了一下督公有多討厭自己,，把他這座大山請出來,，皇后果然猶豫了。

　　宮中盡人皆知,，圣上對督公言聽計從,。得罪了督公的女子，若是送到皇帝面前,，恐怕也留不得,。

　　就在這猶豫的當(dāng)口,，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皇后這里心正亂,，頓時面露不悅之色,，不耐道：“不是叫你們別來打擾嗎？”

　　“娘娘恕罪,?！本G珠在門外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說,，“本不敢來打擾娘娘的,，只是太子爺在殿外求見，說是要給您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