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害怕,,但是她卻寸步都不能移,,只能硬著頭皮道:“《周易》有云,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可以無咎,。只要奴才謹小慎微,想必還是能保全性命,?!?p> 說到此處,她抬起一雙水眸,,直視著王陽關,,問出心中的疑惑:“督公為何要屢屢勸奴才離宮?”
王陽關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背過身去:“不過是看你粗魯愚笨,,不適合呆在宮中罷了。我若執(zhí)意趕你出去,,你待如何,?”
母親的深仇大恨還沒有報,,她說什么也不能放棄。暮雪低下了頭,,聲音卻堅毅得比寒冰還要難以融化:“寧可一死,。”
王陽關看出她這口氣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薄唇幾度翕合,,到底還是把想說的話憋了回去,換成了:“若讓本座看見你再犯錯,,不會再饒你,,直接叫你家人去亂葬崗給你收尸吧?!?p> 凜然的口氣讓暮雪更覺壓迫,,然而,此時的她只能落子無悔,,福身,,尊了聲:“是?!?p> 王陽關走后,,暮雪一個人踱著細步,慢慢地走回華清宮,。秦鳴箏在屋子里歇息,,見她回來時身上濕漉漉的,連忙去拿干衣裳給她換上,,順手找到了那件太子賞的大紅的絨羯褂斗篷,。
暮雪一見那斗篷,更是心虛,,將它扔開一邊,,慌張道:“以后別拿這件出來?!?p> 鳴箏不知她的心事,,咕噥了一聲,見她似乎有些發(fā)抖,,以為是冷得,,取出銀霜炭來,正待要燃,,暮雪眼中又閃過一絲緊張。
“鳴箏,,咱們還剩下多少炭,?”
秦鳴箏努了努嘴,,回答道:“都在這兒了?!?p> 暮雪道:“這兩日全都燒了吧,,夜里燒,別讓人瞧見,?!?p> “為何?”秦鳴箏不解,,“年還沒過呢,,攢著些用吧?!?p> 暮雪眸色收緊,,朝她搖頭道:“你忘了這些東西是誰給的?”
秦鳴箏表情僵住,,這才反應過來,,壓低了聲音急道:“你說得是,要是殿下知道太子與你有舊情,,必然要懷疑你的,。”
暮雪嘆了口氣,,想起督公今日同自己所說的話,,微微發(fā)神地望著變得灰藍的天空,朝不保夕之感油然而生,。
親手點上銀霜炭,,放到無人注目的陰暗角落處,暮雪回過身時,,背影頓了頓,,喚了一聲:“鳴箏?!?p> “嗯,?”
“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別管我,,免得受連累,。我這些年積下的積蓄不多,都放在柜子里的黃匣子里,,幾樣首飾,,一些月例銀子,你別嫌棄,?!?p> 這般鄭重其事地囑托后事,,可不像是開玩笑,秦鳴箏被她嚇得不輕,,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著急問道:“你可別嚇我!你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怎么了這是,?”
暮雪不能說實話,但也不知如何解釋,,只好道:“我得罪了督公,,他放了話,怕是隨時要取我性命,?!?p> 秦鳴箏一聽面色灰白,使勁搖著暮雪的肩膀,,哭道:“咱們?nèi)デ笏?,我聽說督公御下寬厚,咱們現(xiàn)在去他門前跪著,,興許他老人家心一軟……”
暮雪回過神,,勉強笑了笑,道:“好了,,我一時半會死不了,,你別這樣?!?p> 養(yǎng)心殿里亮著不明不暗的燭光,,皇帝和王陽關如往常一般,閑敲棋子落燈花,?;实勰弥粋€掐絲琺瑯手爐暖著手,將手中執(zhí)著的白子落定,,止不住地露出欣喜之色,。
“陽關,你終于要輸了,?!?p> 王陽關苦笑了一下,拋下黑子,,攤了攤手,。
“這還是朕第一次贏你,可得好好慶賀,!”皇帝正高興,,一轉念又有幾分疑惑,,“不過你今兒總是心不在焉的,這次朕是勝之不武啊,。”
“不,,皇上的棋技確有進步,,我輸?shù)眯姆诜,!?p> 皇帝見王陽關微有不耐,,便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陽關想起暮雪,,但他卻不能說她就是自己心神不寧的原因,,只嘆了口氣:“沒什么事,只是想不明白,,今年冬天何以這般漫長,。”
他不想提,,沒想到皇帝竟主動提了起來:“湖上行人絕,,階前暮雪深。記得上次藏書閣的那個宮女么,?朕昨夜夢到她了,。”
王陽關眉心一跳:“您怎么會夢到她,?”
皇帝淡淡微笑:“那宮女長得和誠兒他娘太像了,,朕就是想忘也忘不了?!?p> “您是說——甄妃,?”
皇帝點了點頭:“是啊,誠兒他娘一晃走了好些年了,。那天初見著暮雪,,朕一開始還以為看錯了呢?!?p> 王陽關頓時恍然明白,,拿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顫。杯蓋碰到杯沿,,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皇帝還沉浸在回憶之中:“誠兒他娘是先帝當年親自給朕選的側妃,那時候選秀,,父皇一眼就瞧中了她,,本以為父皇要娶她為妃,,沒想到竟轉賜給我。就可惜福薄命短,,沒等誠兒長大就得病走了,。”
王陽關安慰道:“二殿下現(xiàn)在文武雙全,,可堪大用,,甄妃娘娘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p> “你說說,誠兒這小子也是,,背地里偷偷用功,,也不讓人知道,害得朕差點小瞧了他,?!被实垭m然有責備之意,但是眉目中始終流露著為人父的驕傲與喜悅,。
“或許二殿下就是想給圣上驚喜,。”
皇帝搖頭,,嗤笑道:“你以為朕不曉得么,,他哪里是想給朕驚喜,只不過怕?lián)屃嗣鲀旱娘L頭,,想要明哲保身而已,。”
說到此處越發(fā)不悅起來:“別看明兒整日嘴上說得好聽,,一副忠君愛國的樣子,,誰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倒是委屈了誠兒,,小小年紀就要這般懂事,。”
王陽關未再置詞,,望著外面越來越黑的天色,,微嘆了口氣。
半夜三更,,東宮太子的寢殿卻始終亮著燭火,。太子衣冠齊整地坐在塌上,一個小太監(jiān)打扮的人正躬身與他回話。
“小太監(jiān)”的帽子放得極低,,下沿遮住眉眼,,若不湊近了細細打量,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端倪,。
太子冷笑:“怎么,,連你也不想以真面目示孤?”
扮成小太監(jiān)的人正是暮雪,,她聞言沒有抬頭,,只淡淡地回道:“殿下要奴才做的事,奴才怕是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