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同是天涯白發(fā)人
“看來這胎記生得不錯,?!睉洿嚷犞鴨椎穆曇舨挥X奇怪,那聲音氣韻十足,,并沒有一點點的氣若游絲,。
憶慈歪斜著腦袋,發(fā)簪上的金絲步搖在燭光下盈盈生輝,,隨著頭部的擺動輕緩地搖晃,。
見平陽王那身體,大概是靠參湯補品常年吊著,,若是平常百姓家早已一命嗚呼了。她猜想是這王府有足夠的條件讓他保養(yǎng)吧,。不禁感嘆,,“哎,不論哪個時代,,還是有錢人好過啊,,皇家生活更是不用說啊?!?p> “小小丫頭,,嘆氣什么?”雖然那慕容憶慈的嘆息聲已經(jīng)很低了,在這喜房里,,除了蠟燭的噼啪聲再無其他,,誰知這老頭居然沒有眼花耳鳴,那輕微的嘆息聲竟被他聽了進去,。
此時憶慈正雙手捂著肚子道:“沒......沒什么,,我只餓得頭暈眼花了?!蔽葑永锇察o極了,,啟勛也聽到她肚子發(fā)出咕咕的叫聲,也對啊,,一天的禮儀下來她早已經(jīng)餓得兩眼冒金星,。
“怎么不早說,女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怎么能餓到呢,?”,。
“來人啦?!闭f著便叫下人準備吃食來,。
很快,丫鬟們手捧著紫檀木托盤進來,,上面盛滿了各式各樣的點心和吃食,。
看著滿桌子的吃食,憶慈已經(jīng)饞得流出了口水,。一面吃著一面說道:“好吃,,真是好吃啊?!?p> 隨之下人又將半生的餃子端來,,因為之前有教習姑姑的說教,憶慈見到這餃子并不驚訝,。淺淺地嘗了一口,,便無他話。
“對了,,你怎么不害怕我呢,?其他人見了我都......”
“其他人見了你都嚇到了吧,你是想說這個吧,?這有什么,,人是吃五谷雜糧長大的,誰還沒有個生老病死的,,像你這樣的也不足為奇,,是吧,?”其實她想說的是,快別啰嗦了,,此時此刻只有吃才能解決她最大的需求,。
說完將一塊滿口酥放在嘴里,心滿意足地吃起來,。果然,,食不果腹不談人生,人是鐵飯是鋼啊,,再不吃,,想來她將會是這大昭國第一個餓暈在洞房里的新娘了。
“你真的與其他女子不同,?!眴追路鸷苡信c她說話的興致,一邊看著憶慈狼吞虎咽,,一邊杵著腦袋對她說道,。
“是啊,你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你知道嗎,?我的確是與其他的女子不同,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不是父母親的親生女兒,,悲催吧,。在我人生最重要的一天,我才知道這么多年來自己原來是一個孤兒,,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我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你會笑話我嗎,?”憶慈的臉上露出孤寂的表情,與她臉上濃重的妝容十分不融,。
“以我現(xiàn)在這樣子,,哪還有資格笑話別人呢?不過是顧影自憐罷了……”憶慈沒想到自己無意識的一句話竟然戳中了啟勛的痛點,,她不免尷尬起來,。
一天的儀式早已讓兩個新婚的少年疲倦不堪,窗外水墨色的天灰蒙蒙地籠罩著,,搖曳的樹木在窗上留下斑駁的痕跡。龍鳳蠟燭發(fā)出“噼啪”的聲音,。燭光兩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起,,任風怎么吹也吹不散似的,。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睉洿鹊狼傅馈?p> “沒什么,,習慣了就好,。這事我早就猜到了,那個老狐貍,,慕容瑾那樣老謀深算的人怎么可能將自己的親生女兒嫁給我這樣‘人非人,,鬼非鬼’的人呢。偷龍轉(zhuǎn)鳳,,這不是他一項的作為嗎,?”他這樣說慕容瑾,這樣說自己,,好像在述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一樣,。
“你怎么能這樣說我父親呢?我不許你這樣誹謗他,,在我看來,,他可是這天下最和藹可親的人了?!睉洿炔活欁炖锝乐鴸|西,,一聽到有人誹謗她的養(yǎng)父便立即反駁道。
“他是好人,?那天下就沒有壞人了,。世間一長你就知道了?!眴撞恍家活?。
“就是不許你胡說,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雖然他不是我親生的父親,但是我知道他的為人,,我敢向你打保票他不是那樣的人,。就像你說的,時間久了你就明白,,他是一個可親可敬之人.......”憶慈堅決抵制道,。
“好。就算你說的是對的,。咱們就拭目以待吧,?!毙禄橹梗瑢@個話題啟勛并無意與她爭執(zhí),。
憶慈亦適時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對了,,還有你自己,,何必妄自菲薄,?”
......
還沒等啟勛開口,,憶慈此刻只覺頭皮發(fā)麻,滿頭的珠翠已經(jīng)壓的她抬不了頭了?,F(xiàn)下吃了些東西,,肚子填得差不多了。頭上的珠翠寶石太過累贅,,這里除了啟勛并無外人,,為了緩解頭部的壓力,她抬起一只手,,將發(fā)間的鳳凰金釵輕輕取下,,放到一旁的桌上。那栩栩如生的鳳凰做工精美無比,,活靈活現(xiàn)似要活過來一般,。
接著憶慈又將其他發(fā)簪首飾一并取下,隨著發(fā)簪的脫落,,瞬間如云霞般的長發(fā)散落下來,,披在肩上。只覺一頭輕松,,如瀑布般散落的長發(fā),,令整個人顯得婀娜多姿,儀態(tài)萬千,。
啟勛眼中蹦出一道光,,似乎突然看清了什么東西似的。他揉一揉眼睛,,重新整理了自己的神色,,向憶慈靠近兩步,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遲疑道:“你的頭發(fā),?”
“奇怪吧?跟你一樣,?!睉洿葥P一揚嘴角,,用手摸一摸自己披肩的長發(fā)。在燭光的照耀下,,那一頭銀發(fā)熠熠生輝。
啟勛愴然失色,,慕然生出些許蒼涼感,,眼中含有憐憫的目光。哈哈笑道:“真是同是天涯白發(fā)人啊,,如今白發(fā)新娘遇上白發(fā)新郎了,。有意思?!?p> “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啊,。我曾經(jīng)以為自己滿頭白發(fā)是個異類,直到今天遇見了你,,我才知道原來冥冥之中上蒼早已經(jīng)安排好一切,。”憶慈從內(nèi)心發(fā)出這樣的感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千里姻緣一線牽,?兩個白發(fā)之人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走到一起,不可不感嘆造化弄人啊,。我曾經(jīng)發(fā)瘋似的討厭這一頭白發(fā),,如今遇到你便也不再抱怨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