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亞拉欣之死(上)
——真神,!請聆聽我的訴說,!
——我輩生于憂患的土地,即使艷陽高照也依舊長夜,。
——我輩長于癲狂的世界,,眼見世人皆笑卻難掩血淚,。
——時至今日,嫩綠的田地化為焦土,。
——末日尚未到來,,為何我們要遭受這般苦痛?
——真神,!請聆聽我的呼喚,!
——我為我的兄弟,以及姐妹而悼念,。
——我為我的死亡,,以及新生而祝福。
——旦有一日,,焦黑的土壤破出綠芽,。
——我將為您的歸來,獻上由衷的喜樂,。
亞拉欣坐在黃金寶座上,,單手撐著一邊的臉頰,,百無聊賴地聆聽著信徒們的禱詞。
這群“兄弟姐妹”們在加入悼念者之前,,大多是來自南部邊境的農(nóng)民和逃兵,。此時,恰逢摩安戰(zhàn)爭期間,,戰(zhàn)場如同是不受控制的瘟疫一般,,將死亡的病毒傳播至方圓百里。
缺乏紀律約束的安特利維奇軍隊在這次戰(zhàn)爭中屢戰(zhàn)屢敗,,斗志底下的他們把全部的窩囊氣都發(fā)泄在了平民的身上,。安特利維奇人一路燒殺劫掠,陷入了徹底的瘋癲,。
婦女被奸淫,,良田被踏平,斷壁與殘垣在烈火中燃燒,,嬰兒的頭顱在枯萎的橡樹上腐爛,。豬羊的殘骸混合著村民的尸骨,幾不可分辨是人是畜,。死亡產(chǎn)生了惡臭,,惡臭孵化了寄生蟲,而寄生蟲又帶來了真正的瘟疫,。
死亡并未因安特利維奇人的離開而停下步伐,,反而愈演愈烈。
但亞拉欣對這一切并沒有過多的情緒,,反而有些感激這場戰(zhàn)爭,。
在這之前,他的信徒只是些對死靈魔法,、人體獻祭和下界諸神感興趣的變態(tài),,雖然其中不乏有一些富裕的上層人士,但總的來說,,規(guī)模和影響力還是太小了,。
可現(xiàn)在,戰(zhàn)爭為他帶來了數(shù)百名新鮮的信徒,。這些善良,、無知的男女們,可以因為悲憤而拋棄自己的信仰,,也可以因為悲憤而擁抱新神,。
他們就像是山羊,只知咀嚼,,不問來路,。
亞拉欣的眼神掃過那些跪地祈禱的信徒們,其中有幾個長相還算不錯的妙齡少女,。亞拉欣已然確信,,今夜的“儀式”又會是一場令人愉悅的旅程。
琢磨著那性冷淡的樸實教袍下會是怎樣的溫香軟玉,,亞拉欣露出了一抹幾不可聞的笑,。他從寶座上站起身來,雙手迎向前方,,宛若是石碑上所刻畫的救世主,。
“長夜漫漫,路途艱辛,,唯有真神能拯救我們,,指引我們。我們的悼念不為我們自己,,而是為高高在上的偽神,,以及籠罩在他們陰霾下的愚鈍眾生?!眮喞览世收b讀著早已準(zhǔn)備好的臺詞,,“你們將放棄過往的名字,連同你們悲傷的過去,。起來吧,!我的兄弟姐妹們!你們已褪掉恥辱的軀殼,,煥然一新了,!”
信徒們紛紛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無比欣慰的笑淚——這正是亞拉欣想看到的,。
亞拉欣用眼神招呼了一下旁邊的侍從,,那侍從躬身快步上前,手中端著一盆清水,,以及一罐食鹽,。
“真神要我做祂的唯一使徒,我便要替祂滌清人類的罪,。過來吧,,兄弟姐妹們,讓我替你們潔凈身體,?!?p> 寶座之下,人們滿懷感激的神情,,脫掉身上單薄的教袍,,劣質(zhì)的粗麻衣物紛紛落地,,露出一副副飽經(jīng)風(fēng)霜或又未受沾染的身體。
首先走到寶座前的是一個滿臉麻子的年輕的女孩,。一頭暗金色的卷發(fā)下是一雙小鹿般的眼睛,,那眼睛中尚且留著一分稚氣和三分膽怯。
亞拉欣滿眼迷醉地欣賞著少女的身體,,和一臉的麻子不同,,少女的皮膚卻是如絲綢般光滑。她并沒有農(nóng)家女孩那樣明顯的肌肉,,飽滿的脂肪層甚至還帶起了一點點的小肚腩,。
“你是南方貴族家的姑娘?”亞拉欣試探般地問道,,“來自奧特拉,?”
女孩驚地吸了一口氣,用雙手捂住了嘴,,“贊美真神,!您……您怎么知道?”
亞拉欣為自己的命中而暗喜,。他年輕的時候曾去那個邊陲的貧窮小村當(dāng)過季節(jié)工,,最讓他印象深刻的,就是領(lǐng)主一家暗金色的頭發(fā),,那發(fā)色他從未見過,。
“真神無所不知,而祂將洞察之眼賜予了我,?!眮喞烂娌桓纳卣f著自己的神棍說辭,“孩子,,說出你的經(jīng)歷,,我會為你滌清一切?!?p> “我……”少女張開了嘴,,顫抖間卻沒有了語言。
“別怕,,孩子,。說出來?!眮喞垒p輕地將手放在女孩顫抖的肩上,,語氣柔和得像是古早的賢者。
見女孩微微點頭,亞拉欣笑著卷起了袖腕,。他用左手沾了一些食鹽,,右手沾了一些清水,接著,,將雙手輕輕揉搓,,嘴中還伴著神神叨叨的咒語。鹽溶于水,,這本是尋常的自然現(xiàn)象,卻被他打扮得活脫像是神秘的儀式,。
“我的父親……是奧特拉的領(lǐng)主……泰德.霍恩,,是一位……非常,非常勇敢而善良的男人,,深受當(dāng)?shù)厝说木磹邸迸⒄Z氣顫抖地說道,。
“泰德.霍恩大人啊,我也聽說過他的事跡,,他確實是一位偉大的領(lǐng)主,。”亞拉欣語氣真誠地說道,。
女孩聽了他的話,,眼神中流露出了由衷的感激。但實際上,,亞拉欣并不知道這泰德.霍恩是誰,,他早就忘了那個小村子的主子是何名何姓了。
亞拉欣開始為女孩進行“洗滌”,。一聲輕輕的喘息后,,女孩接著說道:“那天晚上,我正在睡覺……然后聽到了哭喊聲,,還有馬蹄聲,。我的女仆喊醒了我……給我披上一件衣服,拉著我跑到了馬廄……我看到父親穿著盔甲,,帶著幾個男人往村子里跑……女仆沒有讓我回頭看……只是讓車夫駕著馬……她讓我往北逃,,逃得越遠越好……”
“是嗎,往北逃,?!眮喞篮翢o感想地重復(fù)道,他的雙手直驅(qū)而下,,如同逆向奔逃的野馬,,掠過肚腩,直達盡頭。
一聲更加強烈的喘息后,,女孩含著淚繼續(xù)說道:“那個車夫……把我?guī)У搅艘黄瑹沟臉淞帧盐医壛似饋怼缓蟆缓蟆?p> 女孩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別害怕,你已經(jīng)安全了,,說出來,,只有說出來,你才能忘記,?!?p> 亞拉欣在女孩的耳邊低語,卷著一汪咸水,,向著更深的地方進發(fā),,土地的盡頭唯有深淵,而亞拉欣正將自己當(dāng)作是探索深淵的先驅(qū),。
女孩用雙手捂著嘴,,眼淚從指縫間源源不斷地淌下,如同是奧特拉村在那個夜晚流下的血,。
“后來……那車夫讓我給他……我再也受不了了……然后我用母親送的發(fā)簪……刺穿了車夫的腦袋……”
女孩跪倒在地,,再也無法說出任何東西。
“是嗎,,可憐的孩子,。”亞拉欣抽出了手,,興致索然,,“起來吧,孩子,,你已滌清了過去,,現(xiàn)在,你將擁抱新生,?!?p> 女孩看著亞拉欣,如同是看著救世的使者一樣,,伸出了無助的手,。
亞拉欣坦然接過女孩的手,向后用力一拉——
嘶啦——
一聲詭異的拉扯中,,女孩的手臂被整個扯了下來,。
在亞拉欣驚恐的目光中,女孩的身體開始塌陷為一灘流動的脂肪,,僅有那條手臂保留了下來,。
他急忙扔掉了手臂,,發(fā)現(xiàn)寶座下的信徒們都如同身前的女孩一樣溶解掉了。脂防滲過滿地的教袍,,留下了各種各樣完好無損的器官,。
“……這是……怎么回事?”
亞拉欣癱坐回自己的純金寶座,,眼望著身前正發(fā)生的可怖一幕,。
“……你問怎么回事?”
一旁,,那個替他端來清水和食鹽的侍從突然從陰影中走了出來,,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
“這難道不是你親手造的孽嗎,,亞拉欣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