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聰出發(fā)了,？”

　　柳之然不再詢問白珞的事情，筆尖微點示意花潛不用再磨墨了,，放下筆起身,。

　　“酉時就已經(jīng)出發(fā)了,，徹夜趕路估計后天就能到民勤縣?！?p>　　花潛放下手里的墨錠,，邊回話邊偷偷的瞄了一眼長案上的宣紙。

　　上面凝重樸拙寫著五個幾個大字——壺中日月長,。

　　大人這是……道家無為,？

　　無為？

　　花潛不敢再看再想,，垂頭束手退了一步立在一旁,。

　　“我記得甘肅承宣布政使趙禹通經(jīng)陜甘總督劉柏明,，向朝廷連年上報西北旱情，皇上為了能賑濟災(zāi)民,，足足八年,，每年都特許甘肅開放捐監(jiān)，直到兩年前旱情緩解才停止,?！?p>　　“據(jù)朝廷的記載，這些年來共有574450名報捐監(jiān)生,，雖然布政使趙禹通說因為甘肅連年干旱,，按朝廷規(guī)定，捐監(jiān)只收本色糧米,，想來甘肅儲糧應(yīng)該是富足的吧,？”

　　柳之然走到銅盆處凈手，冷冷的說,。

　　雖然柳之然的語氣與平時一樣淡然,，可是花潛卻敏銳的從中聽出了一絲嘲諷的意味。

　　花潛從架子上拿下干凈的布巾遞上,，沒有接話,，這個問題除了甘肅的相關(guān)官員知道，其他人無從知曉,。

　　柳之然自然也知道,，他也沒有指望花潛能回答他的問題，又問道：“知道糧道收糧的人什么時候到民勤縣嗎,？”

　　“蔡大人說大約是五日后,。”花潛答,。

　　“大人,。這次甘肅糧案牽涉范圍太廣，參與官員品級高不說,，又都在甘肅經(jīng)營數(shù)年,，若是大人行蹤暴露只怕會危險重重，而且,，如今韓聰也被您派出去了,，您看是否需要屬下再調(diào)幾名暗衛(wèi)過來？”

　　“白珞這個貪官就是最好的掩護,，這些人應(yīng)該想不到我居然會躲在一個聲名狼藉的貪官庇佑下,，暫時不用加人了，就在安寧縣耐心等待消息吧?！绷话巡镣晔稚纤疂n的布巾隨手丟在水盆里,，冷然道。

　　“是,?！被摴е?jǐn)應(yīng)諾，心里想,，只怕這個白珞被大人用完以后,，也會如這擦手的布巾一般，被隨手處理掉吧,。

　　畢竟白珞確確實實是個貪官,，對大人來說也只是千千萬萬個貪官中的一個而已吧。

　　柳之然捏著中指的骨節(jié),，眼神冰冷的看著對面的廂房,，目光如透過重重關(guān)閉的窗欞，看到房間里正貪婪的數(shù)著貪墨的金銀財寶的白珞一般,。

　　西廂房的白珞確實正數(shù)著手里那厚厚一沓銀票,，忙得不亦樂乎。

　　不過絕不是柳之然認(rèn)為的貪婪喜悅的表情,，反而是一臉的糾結(jié)郁悶和想罵娘的表情,。

　　“……三萬,，三萬一,，三萬二，……七萬五,，七萬六……”

　　白珞聲音都開始顫抖,，按大洲國貪墨一百兩就處絞刑來算得話，自己已經(jīng)可以被絞成肉餡了,！

　　她從來不知道數(shù)錢也能數(shù)得這么痛苦,，這么憤怒……

　　蠟燭都燒了一半多，白珞終于清點完了自己“贓款”,，等數(shù)完最后一張銀票的時候,，白珞已經(jīng)眼含熱淚，足足十萬六千兩銀票,，還有散碎銀子幾百兩,，再加上各色首飾古玩字畫……

　　白珞欲哭無淚，最可氣的是,，原來的白珞連個記賬的習(xí)慣都沒有,，她連這些錢是誰送的都不知道。

　　她……她要怎么退還贓款啊,？

　　白珞郁悶的把箱子放了回去,，別的地方她也懶得收拾了，把被褥整理了一下,，就草草躺了下來,。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愁得一夜未眠，沒想到,，或許是白天又是勘查現(xiàn)場,，又是接待百姓，又是驗尸,，折騰一天太累了,，她居然上床就睡著了，一覺好睡到天明,。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柴胡就拎著熱水來敲門服侍她起床,。

　　白珞昨晚睡得太晚,，迷迷糊糊的下床來拉門栓，卻不想腳底發(fā)軟,，絆到了臉盆架子,，那銅臉盆“鐺”一聲砸到了白珞的腳背上，然后彈在了地上,，滴溜溜的“哐哐鐺鐺”轉(zhuǎn)了幾圈才停下來,。

　　門外的柴胡一聽這動靜就急了，“少爺,，少爺,？你沒事吧？”

　　他“啪啪啪”把門敲得山響,，整個院子里得人都被驚醒了,。

　　東廂房里，白珞的臉盆剛落在地上,，花潛就從地鋪上一躍而起,，輕巧的竄到了窗邊，小心的把窗戶拉開了一條縫朝外張望,。

　　白珞被柴胡拍門拍得,，也顧不上腳痛了，也顧不上地上的銅盆了,。

　　那只被銅盆砸到的腳痛得不能點地,，只好一只腳跳到門邊把門拉開。

　　柴胡拎著水壺一個箭步竄了進了門檻，一看白珞身上只著白色里衣,，腳下趿拉著布鞋,，兩手扒著門扇，一只腳金雞獨立,，另一只腳高高的抬起,，臉上神情扭曲，以一個又怪異又搞笑的姿勢站在門邊,。

　　他連忙上前扶住白珞的胳膊,，關(guān)心問：“少爺，您這是怎么了,？”

　　“怎么了,？還能怎么了？”白珞沒好氣的白這小隨從一眼：“還不是你給急的,，你下次拍門斯文點行嗎,？”

　　“哦，少爺,，”柴胡擠著一張瘦臉,，委屈巴巴的嘟嚷，“這不是您昨天交代了,，說今天公務(wù)多,，讓我早點叫起的嗎？”

　　“可你這也太早了啊,，這公雞都還沒打鳴呢,。”

　　“你看,，這下腳也瘸了,，你說，少爺我還怎么辦案,？”話音剛落，院子外面,，廚房方向傳來一聲拉得長長的雞叫,。

　　“喔喔喔喔喔……”

　　柴胡一臉無辜的看著白珞。

　　白珞氣極：“誰,，誰在縣衙養(yǎng)雞,？”

　　“是大海哥，說是今天吃紅燒公雞,?！辈窈镏Υ鸬馈?p>　　“……”自己這個跟班和廚子是專門來氣她的吧？白珞恨恨的想,。

　　花潛看著這一幕,，悄無聲息的掩上窗戶，輕手輕腳的重新在地鋪上躺下,。

　　躺在床榻上仿佛一直睡著未醒的柳之然突然閉著眼睛淡淡道：“躺下吧,，抓緊時間再睡一會，今天你去趟高臺縣,，想辦法進朝廷在高臺縣設(shè)立的糧倉看看情況,。”

　　“是,，大人,。”花潛肅然應(yīng)諾,，果然閉上了眼睛,。

　　臥室里安靜了下來。

　　柳之然的聲音卻又響起：“記住,，不要硬扛,，沒路子進去就先回來，別折進去還要我想辦法救你,?！?p>　　“是，大人,?！被撎稍诘厮蠎?yīng)諾，聲音依舊肅然,。

　　柳之然模模糊糊“嗯”了一聲,，似是夢囈一般，翻身又睡了過去,。

　　花潛亦放緩了呼吸,。

　　臥室里重新歸于寂靜。

　　兩人似是都重新睡著了,，可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花潛的嘴角微微翹起，泛起一絲柔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