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雀占鳩巢
左戰(zhàn)醒來的時候腦袋還是很沉,,感覺像是綁了一個巨大的陀螺,,帶的他渾天暈地的轉,只記得一輛車超速向他駛來,然后他就暈過去了,。
“不會落下什么殘疾吧,?”左戰(zhàn)不放心的掀開被褥檢查自己的身體,,發(fā)現(xiàn)右腿被木棍和棉布綁的結結實實的,,一動都不能動。只有生硬的疼痛時時傳到他的心窩里,,讓左戰(zhàn)的腦子開始清醒,?;叵氚l(fā)生的一切,突然發(fā)現(xiàn)好像哪里不對勁,,這床,、這屋都是古典樣式啊,!就連被褥也是上等的織錦,,金線繡成的龍鳳栩栩如生,自己則是長發(fā)披肩,,身體也仿佛消瘦了一截,。
“我不會已經死了吧?”左戰(zhàn)心里不停的反問自己,,暗道:“正常我應該在病房才對啊,,離家最近的是警官醫(yī)院,可眼前這個屋子卻像極了古代的陳列,,難道真的有六道輪回這一說,?”左戰(zhàn)越想越怕,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短暫的鎮(zhèn)靜以后,,左戰(zhàn)掙扎著坐了起來,肩膀倚在床頭,,開始打量眼前的一切,屋內點著一盞銅油古燈,,映的室內一片昏黃,。只見墻上掛著一幅淡墨的瘦金書體字畫,字跡晦暗不明,。一套楠木的桌椅,,兩邊擺放著秘色瓷的花瓶,中間架著一尊香爐,,正前方放置了一套釉色的茶具,。桌子的下面擱置了一口元青花的開口大盆,養(yǎng)著幾株叫不上名字的植物,。
都說眼見為實,,左戰(zhàn)完全被自己親眼看到的一切驚呆了,扒拉了半天也沒找到手機,,只好絕望的喊了一聲:“有人嗎,?我想喝水?!?p> 這時只聽見有人應了一聲,,然后門開了,,從外面慌慌張張的走進一個中年男子,手里端著一盞熱茶,,恭恭敬敬的跪在床前,,細聲說道:“太子爺,慢慢喝,,小心燙,!”左戰(zhàn)接過茶杯,緊張的打量著眼前這位“公公”,,兩眼像是雷達一樣從下往上看起,,一身紅色的織錦官服,黑扇面的靴子,,葵花胸背團領衫,,犀角帶,大腦門上扣了頂冠烏紗描金曲腳帽,。
看他面色紅潤,,聲音也比較和善,左戰(zhàn)心想這應該是個好鬼,,索性鼓起勇氣問道:“貴姓?。俊?p> 那人像是沒聽清,,只“嗯”了一聲,,將頭離左戰(zhàn)更近些??此⌒囊硪淼臉幼?,左戰(zhàn)又問了一遍:“大哥怎么稱呼?”
這次“公公”可是聽清了,,但嚇得臉色煞白,,急忙跪下,邊磕頭邊說:“太子爺,,您可折煞奴才了,,我是王安啊,?,!”看到床前這人如此謙卑,左戰(zhàn)心里慢慢有了底氣,,大約知道自己是這個人的主人,,但不知道是哪朝的太子,難不成陰間也有皇帝,?于是繼續(xù)問道:“王安呢,,本宮剛醒,,頭腦還有些不太清醒,你說說這是怎么了,?”說著,,左戰(zhàn)順勢把被面縐開,露出兩條五花大綁的腿,。
那人緩了緩神,,輕聲說道:“回太子爺?shù)脑挘唧w是什么原因奴才也不知曉,,只是神宗賓天那日,,太子爺悲傷過度,不慎從乾清宮西側的欄桿上摔落下去,。好在太子爺?shù)蒙褡诒佑?,并無大礙,只是太醫(yī)院的幾位太醫(yī)都說需要安心靜養(yǎng),,最快也得三個月才能痊愈,。”
乾清宮,、神宗,、王安,這三個關鍵詞在左戰(zhàn)腦子里飛轉,,心想:“難不成自己是在明朝萬歷年間,,還成了太子,那不正是木匠皇帝朱由校嗎,?”
考慮到自己是初來乍到,,左戰(zhàn)決定盡量少說話,便示意王安繼續(xù)說下去,。王安心領神會,繼續(xù)說道:“太子爺受傷以后,,一直高燒不退,,處于昏迷當中,期間陛下來探望過幾次,,還安排御醫(yī)侍奉,。但是陛下初登大寶,很多朝政需要處理,,也是分身乏術,。”
面對眼前這個話嘮,,左戰(zhàn)心里竊喜,,又要了一些茶果點心,,準備和他聊個通宵??吹阶髴?zhàn)不懷好意的盯著自己看,,王安心里直犯嘀咕:“太子爺不是把腦仁摔壞了吧,怎么突然要留我作伴,,客氏還在外屋守著呢,!”但考慮朱由校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身體還乏的厲害,,所以王安也只好依從,。
原來,左戰(zhàn)穿越的時代是萬歷四十八年,,自己正是那個十六歲還未出閣讀書的皇世子朱由校,。由于長期被李選侍視為眼中釘,處處被打壓擠兌,,所以朱由校本人性格懦弱,,謹小慎微,這也是為什么后來魏忠賢能夠獨攬大權成為“九千歲”的緣故,。
看著滔滔不絕的王安,,左戰(zhàn)從他的話中可以聽得出這是一個與東林黨人有瓜葛的內監(jiān),日后的清算是少不了的,。自古君權和臣權是對立的,,朱元璋當年坐等胡淮慵謀逆,然后一舉鏟平了擁簇在丞相身邊的機構和黨羽,,堂而皇之的撤銷了丞相這個職位,。朱棣即位后成立內閣,延續(xù)了他老子的構想,,又在錦衣衛(wèi)的基礎上增設東廠,,監(jiān)視大臣的不法行為,在這兩位狠人面前,,君權那是至高無上的,。
明朝中期,皇權被大大削弱,,特別是土木堡之變以后,,勛貴和宦官勢力被打壓,文官徹底控制了朝局,。嘉靖皇帝想追封自己的生身父母,,大臣竟然敢明目張膽的反對,還拉幫結派想給這位小皇帝一個下馬威,。好在嘉靖天賦異稟,,果斷打了板子,、扣了俸祿、削了官爵,,才把這件事抹過去,。但這場歷史有很有名的大禮儀之爭,正是權力的天平開始偏向大臣的標志,。
將近半個世紀的萬歷時代,,皇權就開始沒落了。先是被張居正和馮寶架空,,后又被國本案牽制,,自己索性不再上朝理政。為了更好的享受后宮的奢靡生活,,萬歷下旨增加礦稅,、商業(yè)稅等,但都被大臣的不作為給擋了回去,?;实圩龅竭@個份上,也夠憋屈的?,F(xiàn)在朱常洛即位,,日子更不好過。做皇帝的還沒收受臣子的賀禮呢,,倒先主動行賄,。為了爭取大臣的支持,不僅取消了礦稅等,,還從內庫中調撥銀兩犒賞邊關將士,。對于朱常洛的行為,左戰(zhàn)內心充滿鄙夷,,先不說此時的努爾哈赤正在東三省燒殺搶掠,,朝廷急需軍費平亂,你爹跟大臣周旋幾十年,,難道就是為了那一心半點的銀子嗎,?其實根本目的就是在爭奪權力,什么是至高無上的君權,?什么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主仆二人聊至深夜,,左戰(zhàn)有些倦怠,,假裝關心的吩咐道:“父皇連日操勞,你可要叮囑他保重龍體,,切勿傷了心神,?!?p> 王安聽聞感嘆父子情深,但想到光宗惑于女寵,,略帶傷感的說道:“陛下自從服用了鴻臚寺丞李可灼的仙藥,,身體大為好轉,用膳也增加了,,太子爺不必擔心,。”
“怎么現(xiàn)在就吃上仙藥了,?”左戰(zhàn)吃驚的問道,。雖說這個“一月皇帝”不足為慮,但他身邊的鄭皇貴妃卻不得不防,。做為梃擊案,、紅丸案、移宮案的主角,,能量是巨大的,,內有惡婦李選侍,外有福王朱常洵,,難怪她敢當著奄奄一息的皇帝的面劫持太子,,不但言語輕佻,還威脅病怏怏的皇帝最好老實點,!
對于左戰(zhàn)的疑問,,王安也表示很驚訝,心想太子爺怎么跟變了個人似的,,只好耐心的回答:“太子爺,,您躺床上都快一個月了,想必對最近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本宮累了,,你先退下吧,!”左戰(zhàn)聽到王安說自己躺床上快一個月了,便已經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忙不迭的斥退王安,,倚在床頭思索起來。
如果說自己是神宗皇帝駕崩時摔傷的,,那么光宗殯天也就這幾天的事了,。他已經服用了李可灼的仙藥,下一步就會吃崔文昇的紅丸,,然后在回光返照之際在乾清宮召對托孤大臣,,自己也需要露個面,萬一對話之中被眾人發(fā)覺異常,那該如何是好,?
左戰(zhàn)越想越怕,,盡量用自己有限的歷史知識來補救眼前的困局。有明一代對于禮的推崇是非常尊重的,,不同的身份有著嚴苛的穿著用度,,更要命的是語言和文字,雖說自己讀了一些關于明朝的史書典籍,,但真要身體力行卻需要下一番功夫,。
好在目前的局勢就是一個亂字,自己只需少言少行來蒙混過關,,比如見了光宗就哭,,面對嬪妃和朝臣則安心做一個“傀儡”,雖然這樣以來會慫恿了鄭貴妃,、李選侍,,更會讓朝臣看輕自己,但這也是不得已,。
想明白其中的關竅,,左戰(zhàn)長舒一口氣,決心下床看個究竟,。這場變故來的過于突然,,而且還由不得自己去懷疑。如果只是一場夢,,那醒來后依然可以正常的生活,,可右腿的疼痛卻是真實的,哪有夢里還能夠疼的撕心裂肺的,?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自己就得好好盤算下如何在“異國他鄉(xiāng)”生存下去了。這里畢竟是紫禁城,,是大明王朝的最高神經中樞,,能夠在這里生活、工作的都是人精,,自己這點道行怕是連掃大街都不夠格,。
等到左戰(zhàn)一瘸一拐的回到床上,早已是筋疲力盡,,加上腦子飛速的旋轉了一夜,,不免頭重腳輕,躺下便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