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如娘又開始準備年貨了,,今年她們輕松許多,李陶陶陸陸續(xù)續(xù)買了兩個婢女,,四個男仆,,都可以幫忙干事,。看他們忙進忙出,,熱火朝天的樣子,,充滿了凡塵俗世的生活氣息,李陶陶突然想到,,這就是家的感覺啊,。
她無事一身輕,每天喝喝茶,,烤烤火,,看看書,彈彈琴,,生活不要太愜意哦,,她已深深地愛上了這樣的悠閑。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她輕輕地嘆口氣,。
“怎么了,?”傅嘉昱走了進來,,正好聽到她的嘆息。她脫口而出,,“要是日子永遠這么無憂無慮就好了,。”傅嘉昱沉默了,,天下已經(jīng)大亂,,各節(jié)度使和藩鎮(zhèn)擁兵自重,伺機而動,,朝廷已經(jīng)不能節(jié)制,。要想和平安寧,歲月靜好,,怕是不可能了,。
她親自給他泡了一杯茶,問:“自從上次你來信說,,我妹妹妹婿發(fā)配到了營州,,你后來還有他們的消息嗎?”“我們一直有聯(lián)系,。衛(wèi)五郎到了營州下面的和縣做了縣丞,,雖然苦寒,但好歹也是朝廷的正式官員,?!彼瓤诓瑁^續(xù)說:“你妹妹很好,,其實她完全可以不用這么吃苦的,。危難見人心,衛(wèi)五郎娶妻如此,,也是不幸中之大幸,。”
李陶陶與有榮焉,,也發(fā)了點小感慨,,“身居陋室,心在天堂,。只要和愛的人在一起,,一些外在的困難又算得了什么?”傅嘉昱一愣,,是嗎,?她也是這樣的嗎?他問:“正則學業(yè)如何?衛(wèi)五郎的來信中一直關(guān)心此事,?!?p> “他年歲尚小,去年一年都在識字認字寫字,,學得還不錯,,有點讀書人的天分,。開春后,,我打算讓他進三班,開始學習‘九經(jīng)’,,正式進入考秀才的門檻,。”傅嘉昱看著她,,眼神里是滿滿的欣賞,,“沒想到你還真能做先生,居然給你教出了四個秀才,,這么大的喜事還沒恭喜你,。”
李陶陶笑逐顏開,,“同喜同喜,。秀才嘛,倒也不是很難,。關(guān)鍵是,,這些秀才的家長還非得讓我繼續(xù)教,怎么拒絕都不成,?!彼裏o可奈何,“考舉人呢,,我是真的一點把握都沒有,,這不是為難人嘛?我就奇怪了,,他們哪里來的這種自信,?”
傅嘉昱的嘴角直往上揚,“誰讓你在這廬州城聲名顯著呢,。一年不見,,你越發(fā)的事業(yè)有成了,單說這學院,,規(guī)模就大了不少,。”李陶陶謙虛地說:“哪里哪里,都是各位家長抬愛,。我原本想著,,就這么混混日子也挺好,偏他們不許,,非得擴大招生,。不說我了,你這一年怎樣,?可有升官發(fā)財,?”
“升官發(fā)財嗎?哪有那么容易,。這一年里,,我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待在在京畿道的華州軍營,只是八月份領(lǐng)兵去了趟洛陽平叛,,得勝而歸,。”“打勝仗那是必須的呀,,也不看看是誰領(lǐng)的兵,?我們傅將軍豈是浪得虛名之輩?,!”李陶陶笑容滿面,,表情夸張。傅嘉昱嘴角一揚,,心情大好,。跟她在一起,總是很輕松愉快,。
“說到叛軍,,聽說他們?nèi)チ私希恢涝街菘捎形kU,?”“越州是浙東觀察使的藩鎮(zhèn)所在地,,兵強馬壯,彭知州老道圓滑,,叛軍就是去也是求財,,應(yīng)該沒有兵禍?!崩钐仗丈晕⒎帕艘稽c心,,能舍財免災(zāi)就好。
她想求證一下,,這場戰(zhàn)亂是否如前世一般走向,,于是問道:“你知道叛軍一直以來的行軍路線嗎,?”“目前在浙西,浙東一帶,。據(jù)說年前,,其主力在揚州打了一仗,遇到硬骨頭,,沒占到什么便宜,,就繼續(xù)南下了?!备导侮陪皭澋卣f:“朝廷調(diào)度不得力,,若給我五萬兵力,地方上再予以配合,,我愿為先鋒,,就不信還平不了這場叛亂了,!”
李陶陶憐憫地望他一眼,,這場戰(zhàn)亂果然如前世一般,連路線都一樣,,這是非人力可以扭轉(zhuǎn)的,。大唐朽爛已久,被起義軍砸個稀巴爛也是大勢所趨,,勢不可擋,。所有人,包括朝廷,,都是無力回天的,。但眼前這人還一腔熱血,想著精忠報國,,這不是徒勞無益,,竹籃打水嗎?
想到這里,,她沖動地說:“沒用的,,大勢已去。叛軍會騷擾整個浙西,,浙東,,還有福建,然后北上,,進入江西,,再往西,進入湖南,,然后北上,,一直北上,過荊南,過山南東道,,一直打到長安······”傅嘉昱大吃一驚,,“你怎么知道?”“而且他們最終會占領(lǐng)長安,,然后改朝換代,。”李陶陶冷酷地加上一句,。
傅嘉昱一把抓住她,,“你如何得知?你是隨便猜測呢,?還是有什么消息來源,?”“你別管我怎么知道,就當我有特殊本領(lǐng),,會預測天下大事吧,。當然,信不信在你,?!崩钐仗绽^續(xù)點化他,“這天下大勢,,你還看不清楚嗎,?大唐積疴已久、病入膏肓,,你心里難道沒點數(shù),?”
傅嘉昱心里一顫,他就是因為知道得太清楚了,,才害怕被她不幸言中,。私下里他也曾惶恐迷惘,大唐的未來,,究竟該何去何從,?那么她說的會是真的嗎?他打死都不愿相信,,但理智又告訴他,,她說的恐怕離事實不遠!
他狐疑地盯著她,,想著去年剛認識她的時候,,她就在擔憂天下會大亂。她到底是誰,?她處處都透露出,,與常人不一樣的地方,。她的所作所為,她的言談舉止,,就好像站在一個常人都無法達到的高度,,比天下人都看得長遠和準確!
她是個妖孽嗎,?或者是仙女?不然怎么會未卜先知,?不然怎么會知道那么多奇怪的知識?可是,她明明只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呀,!或許獨特了一點,,或許比一般人多讀了許多書,所以更聰慧睿智,。就像三國時候的諸葛孔明,,會分析會判斷會預測?
傅嘉昱的臉色漸漸和緩,,“大唐真的會滅亡嗎,?”李陶陶肯定地點點頭,“是的,。朝代的興亡更替是歷史規(guī)律,,無可避免,?!彼穯枺骸罢l會成為這天下之主?”
李陶陶后知后覺,,這才感到一陣后怕,。她剛剛還以為,這傅二郎會把她當妖怪打殺呢,。她吞吞吐吐地說:“叛軍雖然改朝換代,,但位置坐的并不穩(wěn),自然有那覬覦天下的又把他滅了,。然后這天下就打來打去,,爭來爭去,分裂成無數(shù)個小國家,。這樣的情況會維持百年左右······”
傅嘉昱面色凝重,,越聽越覺得恐懼。大唐真的會滅亡,?天下真的會四分五裂,?他想都不敢想!他本能地想要否定,,卻又清楚地知道這天下大勢,,的確如她所說,。各節(jié)度使,各藩鎮(zhèn),,都是手握重兵,,下轄州縣,各自為政,。朝廷除了這京畿道,,政令很難去到地方上。比如這廬州被圍,,朝廷也是下了旨意給周邊的州府的,,可沒有一府奉命前往。
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該怎么辦,?他呢,又該何去何從,?傅嘉昱神情黯淡,,心如死灰。他效忠大唐這么多年,,哪一次不是身先士卒,,勇往直前?這樣拼死立下的戰(zhàn)功,,竟然是砂石瓦礫,,一推既倒。此時此刻,,他的信仰他的抱負,,也如這砂石瓦礫一般,轟然坍塌······
李陶陶望著他,,只見他面如死灰,,生無可戀的樣子,又有點自責,,或許不該告訴他這些,?有時候,渾渾噩噩也是一種幸福,。也難怪,,任誰知道自己效忠多年的公司,馬上就要破產(chǎn)倒閉,,所有的福利待遇都將化成泡影,,只怕都會是這副表情。
她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打仗的時候不要太拼命了,,一切都是徒勞,大唐很快就會灰飛湮滅,,你要為自己多想想,。”他盯著她,,不服氣地說:“縱然一切都如你所說,,可我硬要憑一己之力,死保大唐呢,?”
她不可思議地說:“你傻了吧,,不值得啊,沒必要啊?,F(xiàn)在的大唐還可以挽救嗎,?還值得挽救嗎?你看看這天下,,吏治敗壞,,民不聊生。大唐早已不是大唐,?!痹谑聦嵜媲埃麊】跓o言,,無從辯駁,。
她語重心長地說:“大唐就像一個老人,已經(jīng)走到了最后,,縱然你勉強續(xù)命,,最終也是難逃一死。這天下,,不是哪一家哪一姓的,有能力者居之,。不然在唐之前,,為何還有這么多朝代,之后,,當然也會有其他的新的政權(quán)來代替,。這是歷史規(guī)律,不可避免,?!?p> 傅嘉昱再一次泄氣,這個可惡的女人,,為何頭腦如此清晰冷靜,,為何她的胡言亂語聽起來這么有道理,!他掙扎著說:“可這一切都只是你的假設(shè)!”李陶陶聳聳肩,,“也沒有要你聽一次就完全相信我嘛,。時間,會印證一切,?!?p> 從那以后,傅嘉昱做什么都提不起興致了,,全身的氣力好像被剝離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常常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坐就是半天,。觀言頗為擔憂,“李娘子,,我家公子這是怎么了,?要不要找個醫(yī)師來看看?”李陶陶遠遠地望他一眼,,“沒事,,你家公子想事情呢,過幾天就好了,?!?p> 想當初,她剛穿越過來那會兒,,心如死灰,,張皇失措,比他還不如呢?,F(xiàn)在不也活蹦亂跳,,活得有滋有味。凡事,,都有個過程嘛,。更何況他一個古人,為朝廷效忠那是根深蒂固的本能,,現(xiàn)在沒了效忠的對象,,難免會茫然無措,患得患失,。但時間,,會治療一切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