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竹瀾院,。暮府,暮恒的書房,。
此時早已過午時,,日色斜斜照在院子里,灑進書房里,。整個書房里都是日色曬過帶著暖香的味道,。
暮恒看著吊兒郎當在自己書房里轉(zhuǎn)悠的三弟,笑意深深,。他這個三弟,,有多少年沒來過這個書房了?而且這孩子一向我行我素誰都管不著,,如今這般欲言又止的模樣,,倒是少見,。
他直截了當?shù)卣f道:“開場白就不用想了。說罷,,什么事,?”
聞言,已經(jīng)在這晃了快一刻鐘的暮書墨一個閃身瞬間跑到書桌后,,很狗腿地給暮恒捏著肩膀,,嬉皮笑臉地恭維道:“嘿嘿,還是二哥睿智,。那我直說啦……”他沒有帶自己的仕女圖折扇,,暮恒古板,但凡今天讓他看到仕女圖的扇子,,今日所說基本是成功不了的,。
“二哥……千姿坊對面不是新起了個萬品樓么……跟您打個招呼,朋友不知道千姿坊是您的,,多有挑釁多有挑釁……”他也很郁悶啊,,小侄女兒不知道千姿坊是自家的,玩心起了非要在這名字上壓一頭,,聽聞這幾日千姿坊掌柜來了好幾趟,。他這二哥什么時候能這么簡單讓人占了便宜的。
不過,,他總覺得,,就算知道了千姿坊是自家的,暮顏這個便宜肯定也是要占的,。
原以為他是又做了什么荒唐事要他來擦屁股的,,卻怎么也沒想到是為了萬品樓。萬品樓的招牌他看到了,,黑底燙金大字,,的確很是氣派!
他家掌柜的這幾天念叨的啊,,臉色都是黑的,。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毫不相干的兩家店,,酒樓和胭脂店,,壓根兒打不起來??墒沁@萬品樓的名字,,明顯是針對著千姿坊,連地段都是針鋒相對的模樣,。
感情,,這里還有他家三弟的影子,?暮書墨,他是看著長大的,。曾經(jīng)的確人如其名,,如今雖是荒唐了點,不羈了點,,但仍然是個胸中自有丘壑,,舉止自有章法的人。能在這帝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還活成一個人人又愛又恨拿他沒辦法的二世祖,,可是比循規(guī)蹈矩要難得多。
他不動聲色,,挑了挑眉,,“哦……合著你是為了外人來膈應你二哥啊,?”
暮書墨笑嘻嘻地不著正形,立馬否認,,“哪能啊,,二哥。這里也有我的一點份額,,所以你也算幫你三弟我嘛,。你知道的,我文不成武不就的,,經(jīng)商也不是個人才,,開銷又大,就靠那么點月錢,,哪夠?。『然ň瓶墒呛芑ㄥX的,!”
瞧瞧這小子,,說的叫什么話?哪有人這么理直氣壯地說他喝花酒開銷大的,?
“你,!活該!天天混在胭脂俗粉里,,你還有理了你,?!”暮恒氣的眼睛鼻子都瞪大了,,一把揮掉肩膀上的手,,轉(zhuǎn)身怒喝,,“你趕緊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看著心煩,!”
暮書墨也不在意,收了手就往門外走,,反正他二哥一定會答應的,,“是是是……小弟這就麻溜的滾……”
手剛剛觸及書房大門,突然仿佛才想起來似的,,又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開口道,“哦對了,,二哥,,我記得你有個人情在錢曾那,為了你那個小侄女,,去用了唄,。”
錢曾,?
暮恒從一堆賬簿中抬了頭,,看著已然關(guān)上的大門。
錢曾,,原太醫(yī)院院首,,為人正直、脾氣耿直,,若用一個字形容,,絕對是——直!即使對著陛下,,都能直言不諱的老人,,如今年事已高,于兩年前遞交了告老的奏折,,去了麓山書院,。
開口去要人家還人情,還是要他收這么一個弟子,,怕是艱難,。
沉思許久,實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對策來,,可是書墨難得開個口,,總要試試,那不知道那孩子怎么這么對他胃口,。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滿院子的楓樹,。
竹瀾院。他愛竹,,覺得君子如竹,,因此種滿了竹子,取名竹瀾院,。卻在遇到那個人之后,,一日之間砍完了一整個院子的竹子,第二日就換上了楓,,還是稀有的一年四季永遠紅火的珍稀品種,。
他一直都知道,暮書墨絕非二世祖那么簡單,。就像他自己今天說的一般,,他的月例銀子根本支持不了他的日常開銷,這孩子是個會享受的,,他用的都是最好的,,哪怕是一方帕子,也是那位老夫人親自織就的錦緞,。
那個不是用錢就能買得到的,。皇后娘娘親自登門都沒有討要的殊榮,,卻被他一個無狀小子給擁有了,。
這些他都不曾管,,暮書墨那么通透的一個人,,若是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那即使是他也護不得他周全了,。只是……那孩子,,有多久沒有笑了?
他以為,,那些一整夜一整夜坐在墻頭喝酒的夜晚他不知道,?他以為,那個地理位置是最能看得到那座廢棄多年的府邸,,這件事他也不知道,?
他們將軍府的人啊……都毀在一個字上。
他是,,暮離是,,暮書墨也是。
都是宿命,。
如今不知道怎么的,,對這個大哥的私生女卻似乎甚是喜愛,,連帶著漸漸地也笑了,悶酒也不喝了,,哦對,,是酒都被暮顏喝了。聽說安陽王府的桃花醉,,都進了這倆人的肚子,。管家說前幾日王爺?shù)拿妹靡瞾砹耍戏蛉诉€有意向為她換個院子,,被她拒絕了,。
也是個奇怪的孩子。
他深深嘆了口氣,,也不再看那院子里紅地憂傷的楓葉,,回到書桌前整理好千姿坊送來的賬簿,既然暮書墨特意跑了一趟來交代,,萬品樓他也就不管了,。既然書墨也份額,那做不過都是自己人的,。
他又換來了管家,,去庫房拿了上好的茶葉,就帶著人去了麓山書院,。人人都知道,,前太醫(yī)院院首錢老,嗜茶如命,。
暮府的水,,比暮顏以為的還要深。
暮書墨并沒有出府,。他去了暮恒的書房,。一個時辰以后,他離開了,。這一點,,忙活著做吊床的暮顏,自然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她想要的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在這個巨大的洪流里并不存在,,她的命運和太多人息息相關(guān),又關(guān)乎太多人的生死存亡。
這一點,,在她來到這個世界,,代替了那個孩子活下去開始,就已經(jīng)擺不脫,,掙不開,,謂之命運。
而如今,,昏黃的燭光中,,她正窩在臥房里憋藥膳方子。夜里微涼的風從窗外飄進來,,吹地燭光搖曳,,光影變換,一時間竟覺得這日子與上一世相比,,簡單到讓人感慨,。
只是這一感慨還沒完,窗口躍進一人影,,她以為是暮書墨,,一抬頭,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