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晗一行人走到靜妙堂門口的時候,，正聽到姜芳和蘇一梅之間的爭吵,。

　　“所以呢？所以你就為了李家哥兒躲到了裴府,，央著阿靜給你想辦法,？”

　　“我也實在是走投無路了，當(dāng)時當(dāng)時……”

　　“因為你走投無路,，所以就去找了還沒出月子的阿靜苦求,？你知道阿靜素來磨不開面子拒絕你，所以就想出了讓你做奶娘這樣的狗屁法子,？”

　　“是靜靜提的,，我攔了但沒攔住……”

　　“沒攔住?你若是當(dāng)真想攔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去找阿靜幫忙！”蘇一梅冷哼,，“一個剛剛生了孩子的女人,，還能想到什么辦法，又能幫你什么,？”

　　“我沒想到……”

　　“你少來,！你明知道阿靜身子弱底子差，還要占著茅坑不拉屎,，生生讓阿靜把病氣過給晗姐兒,！你瞧瞧晗姐兒如今那幅身子骨，你這會兒巴巴的湊到我面前跟我說你沒想到,？,！”

　　“我真的沒想到，一梅姐……”

　　“別叫我一梅姐,，我福薄沒你這么有主意的妹妹,！”

　　姜芳在一旁好似哭了起來：“我也是沒辦法，我當(dāng)時懷了橋哥兒的骨肉,，可……我母親拿那苦命的孩子要挾我要我嫁給之前的仇家……我沒有辦法……”

　　“這么說還是我錯怪你了,？”蘇一梅冷哼。

　　“我沒有那樣的意思……”姜芳的聲音幾近凄厲,，“我只想……”

　　“哼,！當(dāng)初你們家長輩靠著和江家有八丈遠(yuǎn)的親戚關(guān)系，哭著求著讓江家收留你,，不讓你受苦,。老太太當(dāng)初確實憐惜你，借著幼女的由頭也就收留了你……”

　　“我知道江家對我恩重如山，靜靜走的這些年我也挖空心思的對待晗姐兒,，連我自己的兒子都沒抱上一眼……欠江家的我早就還清了,！”

　　“還清了？”蘇一梅冷冷道,，“十五年三條人命你說你還清了,？”

　　“……”

　　“就因為你鳩占鵲巢，讓阿靜那樣的身子骨還要養(yǎng)晗姐兒,，母體沒了精氣,，病氣又借著奶水過給了晗姐兒，若不是阿靜早逝,，江叔也不會把晗姐兒接走,，也不會發(fā)生后面的意外……姜芳！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個不得已沒想到害了三條人命,！”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現(xiàn)在知道說對不起了，你付得起責(zé)任嗎,？”

　　“我現(xiàn)在還能怎么辦,？一梅姐，王夫人,！我兒子是我的命根子,，我真的不能沒有他，求求你……”

　　蘇一梅瞧著跪在地上泣涕如雨的姜芳嘆息道：“若是當(dāng)初老太太執(zhí)意不肯收留你的話,，這后面也不會有這么多的事情了,。”

　　“……”

　　裴子晗抬起來的的腦子翁的一聲,，腦中有無數(shù)的聲音響過,，仿若炸開一般。

　　“她算是你哪門子奶娘,？”

　　“芳兒,，算我求你，別走成嗎,？你瞧晗姐兒還這么小……”

　　“有恩于我的是江家,，不是你江靜！我報恩也是對著我干娘,，與你何干？”

　　“晗兒,，不要相信這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

　　“孩子，別怨我把你帶到這個世上,，卻沒給你一個健康的身體……”

　　“晗兒……”

　　“丫頭……”

　　“傻孩子……”

　　“姑娘,！姑娘！”

　　“妹妹,！妹妹,！”

　　裴子晗隱約聽到遠(yuǎn)處有腳步聲傳來，又仿佛遠(yuǎn)處朦朦朧朧的傳來了誰的叫聲,，他們都在叫誰,？裴子晗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她不記得自己是誰的姑娘是誰的妹妹,。記憶中好似有人喚她晗兒,，有人喚她丫頭，但是好似這么叫她的人都不在了……

　　在倒下去之前,，她聽到了有人輕嘆：“如今憔悴賦招魂,，儒冠多誤身?！?p>　　裴子晗記得這首詩,，這是辛棄疾的《阮郎歸》。

　　山前燈火與黃昏,，山頭來去云,。鷓鴣聲里數(shù)家村，瀟湘逢故人,。揮羽扇,，整綸巾，少年鞍馬塵,。如今憔悴賦招魂,，儒冠多誤身。

　　裴子晗的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這詞本身沒多長,，那人卻偏偏只讀最最悲壯的兩句詩，是在告訴自己“女子無才便是德”嗎,？

　　身后,，是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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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服與裴子晗一同站在門口處，因為習(xí)武的緣故,，他比裴子晗多聽了兩步的對話,。相比于裴子晗的悲憤，王子服更多的是錯愕,。如裴子晗對菁菁所說的一樣,，從他記事算起,，他還從未見過自家母親如此失態(tài)暴怒的時候。

　　“聽聽你這論調(diào),！”王子服聽到母親這樣吼道,，“所以呢？所以你就為了羅家哥兒躲到了裴府,，央著阿靜給你想辦法,？”

　　王子服是知道“阿靜”這個名字的，在他還年少的時候總能聽到母親念叨這個名字,。只是那時候祖母尚在,，不肯讓母親拋頭露面，就這樣別著自家母親原本愛玩愛鬧的性子,，就這樣在這個碩大的王家困了半輩子,。

　　可即便是這樣，祖母去世的時候母親還是哭了,，他記得當(dāng)年母親就跪在祖母的靈前扶著他的頭安安靜靜的哭道：“子服,，母親以后再沒有母親了……”

　　他那個時候還小，不太能理解母親說的“母親的母親”是誰,，只是感覺到了自家母親的悲傷,，想起父親安撫母親的樣子，有模有樣的拍著母親的背安慰道：“以后有子服在,，母親不必難過,。”

　　如今再想起來當(dāng)初那奶聲奶氣的語氣,，王子服終于明白為何當(dāng)年聽到這話的母親悲意絲毫未減,，只是把他摟在懷里低聲的安慰他：“好，母親記住了,?！?p>　　那是一句根本就不能安慰人的話，那是一句徒填哀傷和重?fù)?dān)的壓力——你的母親沒了,，但是你的兒子還小,，你要努力的在他面前，活得有聲有色,。

　　王子服這面聽著這面懷念著,，若非是菁菁在一旁的喊叫，他興許還沒有注意裴子晗搖搖欲墜的身形,。王子服轉(zhuǎn)過頭來的時候,，裴子晗正好仰面倒在了菁菁的懷里，面色慘白,，嘴角卻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

　　似是懷念,，似是感傷，似是惆悵,，又好似自嘲……王子服總覺得這自己在哪里見過這樣的笑意，直到他看到母親聞聲走出來的神情恍然,，原來就是祖母過世那夜在聽到自己奶聲奶氣的“安慰”后,，母親的面容上也是這樣的神情。

　　可是那個時候的母親,，比裴子晗如今不知道大了多少,。王子服再一次的看向裴子晗慘白的面容，又看到了菁菁幾欲哭出來的神情,，再看到就要走到自己跟前的母親和姜芳,，恍然一般的低下身去拖住了菁菁搖晃不穩(wěn)的手臂叫到：“妹妹！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