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天人法’,,乃是以人力行登天之舉,。”
“天人法,,功分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一品之上,,乃大造化,,是為天人也?!?p> “天人者,,可元神化虛,可斗轉(zhuǎn)星移,,可假死偷生,。不懼刀兵加身,不懼虎狼欺近,,不懼災(zāi)禍臨頭,。閻王不請,,小鬼不纏?!?p> “然天人法雖有奇妙,,卻非凡俗可親,非先天之境不可參悟,。天人法,,其理在‘氣’。不入先天,,不得氣感,,如臨門一腳而不得入,?!?p> “老子云:‘天得一以清?!洹濉?,氣也。天人法欲登天而入,,亦需‘清’也?!?p> “然,,天人法不是長生法,這登天也不是一步步登天,,而是一步登天,。”
“這一步邁出了,,成功就是天人,,失敗就是身死。所以,,天人之下皆是凡人,。”
“天人法就是天上的雄鷹,。雄鷹幼崽在羽翼豐滿后,,會被父母從立在千尺絕壁上簡陋雜亂的鷹巢里踢出去。在幼崽掉在地上前,,揮動羽翼飛起來的幼崽活著,。掉在地上后也沒能張開羽翼的幼崽死掉?!?p> “而天人法,,比這些幼崽的父母還要殘酷,。鷹巢里的幼崽還有時間長成豐滿的羽翼。天人法可沒有時間,?!?p> “天人法比作翅膀倒是差了,翅膀可以讓雄鷹翱翔,,遠離地面,。天人法卻是加速讓你墜落地面的邪法?!?p> “若是硬要比喻,,那天人法就是從人間直通鬼門關(guān)的河流上的一葉孤舟。人間,,在河流的上游起點處,;鬼門關(guān),在河流下游的終點,。天人法每精進一分,,距離死亡就更近一分。若天人法是船,,它的船槳不會讓你逆流而上,,而是在你的恐懼中加速向下航行?!?p> “天人法需要凡人在這條通向死亡的河流里克服對死亡的恐懼,,在走向死亡的有限時間里積蓄體力,積蓄實力,,最后跳出這條通向死亡的河流,,踏入廣闊的天空?!?p> “修煉天人法的人就像請閻王爺赴宴,,訂了日子又想爽約的人。不想赴宴的他既要百般抵賴,、撒潑打滾拖延最后赴宴的日期,,又要視死如歸、寧為玉碎血戰(zhàn)找來的無常和鬼差,?!?p> “在開始修煉了天人法后,凡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刀尖起舞,。修習天人法之人,,死之人十之占九。生之徒,身體殘缺之人又十之有九,?!?p> “四肢健全者,病入膏肓之人又十之有九,;未病入膏肓之流,,久病不愈之人又十之有九?!?p> “無病之徒,,氣血虧損之人又十之有九;其余之余,,貪生怕死,、茍且偷生之人又十之有九;無懼生死者,,不曾奪志敢于登天卻身死之人又十之有九,。”
“上述之人,,氣血不虧有可能氣血虧損,,氣血虧損有可能久病不愈,久病不愈有可能病入膏肓,,病入膏肓、身體殘缺又有可能暴斃而亡,?!?p> “那么,寇幽,,我的徒弟,,天人法其中關(guān)隘處,為師已經(jīng)一一道來了,。如今你將入先天,,在江湖上雖說不上天下無敵,但也是難逢敵手了,??v使世間尚有修煉天人法的氣宗尚存,這些短命鬼也已經(jīng)自身難保,??v有通天之能,在你踏入先天之后也要羨慕你,,先天之境,,壽命比這些短命鬼長,百余年可期了?!?p> “可你要是修煉了為師教你的天人法,,那你就和那些短命鬼一樣,有一天是一天了,,這一刻還活著,,下一刻可就真見了閻王了。天人法這艘船所在的河流,,誰也說不清哪條河段就有一條底下是鬼門關(guān)的大瀑布的,。”
“為師再最后問你一遍,,寇幽,,你要跟為師學習天人法嗎?”桃紅林中,,那道被一團團飛舞的桃紅纏住的身影對著寇幽似乎鄭重其事又是頗有玩味的說道,。
一聲牛叫響起,剛剛打了個小盹,,睡意朦朧的寇幽被這聲沉悶悠長的牛叫聲驚醒,。寇幽睜開正在打架的眼皮一看,,原來這會兒功夫,,大黃牛已經(jīng)馱著自己到了知府衙門門前。
寇幽直起慵懶的身子,,用力左右抻了抻因為睡姿不正確導(dǎo)致了僵硬的脖子,,又用手使勁揉捏了幾下同樣原因酸痛了的肩膀。這才落地施施然領(lǐng)著大黃牛走入衙門,。
這個時候太陽跳出了天邊,,已經(jīng)過了黎明到了清晨。衙門門前的路上雖然還是冷清,,但還是偶爾有些車馬行人經(jīng)過了,。也只有這個時候的衙門門前才偶爾見到些車馬行人。其他的時間,,衙門門戶大開,,車馬行人都是避開這條路的。
不過今天衙門卻一改往常臨近晌午才敞開門的常態(tài),,兩扇破舊掉漆的黑色門板被支到兩側(cè),。兩個衙役摟著水火棍,一個呼嚕連天倚在大門左側(cè)少了一條腿的石獅子上,,一個仰著脖子口水直流地坐在門檻上,、倚著門框的腦袋頻頻點頭,。
那條被衙役坐著的門檻斷了一截,露出好大一個缺口,。缺口上散落一些木屑,、碎木頭垂垂欲墜,其中一些在寇幽和大黃牛邁入時被走動帶起的風吹落,。
從大門到大堂十幾步的距離上,,參差不齊的石板東一塊、西一塊的散落著鋪到了地上,。這些石板有的經(jīng)歷了五馬分尸,,布滿了裂痕;有的欲與天公試比高,,一角翹起斜著向上,;有的嚴重社交恐懼癥,把自己陷在泥土里,,僅剩的一角拽了一縷雜草遮住自己漏出的部分,;還有的,自己一個感覺怪無聊的,,跟旁邊的石板玩起了疊羅漢,。
大堂的朱紅色柱子搖搖欲墜,被幾根粗木頭支了起來,。幾縷清晨的陽光不由分說的跑進大堂,,直直停在了地上。
一道陽光不喜歡地上的冰冷,,直接照射到了公案上,,揚州城父母官、知府米洪米大人口水吐沫星子直飛,,他一腳踩在太師椅上,一手指著自己家小舅子師爺騰思涯破口大罵,。
他又是引經(jīng)據(jù)典,,又是村夫粗鄙之語。內(nèi)容從天地君親師到雞毛蒜皮一并涵蓋,。對面的師爺同樣不甘示弱,,面紅耳赤,強詞奪理也要占上三分道理,。
寇幽走入大堂,,見到兩人一副生死仇家的模樣見怪不怪。他靜靜聽了片刻,,咧嘴笑著咳嗽了一聲,。
正在吵架的兩人被這聲咳聲打斷,兩人一起轉(zhuǎn)過頭來看到了進了大堂的寇幽。踩著太師椅的知府米洪面色一喜,,踩著太師椅的腿也放到了地上,。他正了正腦袋上的官帽,臉上都笑開了花,,他兩瓣嘴唇微微張開就要跟寇幽打招呼,。
同樣看過來的師爺,看到了是寇幽進來,。與知府米洪是截然相反的態(tài)度,,暗自啐了一口,臉色變得跟打翻了硯臺一樣烏黑,。
“是寇幽你回來了?。】靵砜靵?,你快快給本知府評評道理,!”知府米洪搶先說道?!斑@霍家送來了三千兩銀子,,我要兩千兩,師爺非要對半劈,。你說說哪有這樣的道理,?”
師爺本來看見了寇幽不高興,不愿意張嘴,,聽到知府米洪的話,,眉頭一皺,心中不平忿忿開口:“霍家送來的銀子,,憑什么就你要占這大頭,!我占小頭?今天就要對半劈,!”
知府米洪聽了也是不忿,,道:“你這是說的哪里的道理?憑什么你說對半劈就對半劈,?”
師爺怒道:“憑我姐,!憑這銀子是霍家托我送來的!”
師爺不提他姐姐還好,,一提他姐姐,,知府米洪更是惱怒,說道:“你姐,?你姐,!憑你姐也不行,!今天這銀子我就得占大頭!誰來都不好使,!他霍家這銀子不是送給你的,!是送給我的!”
師爺提了自家姐姐也沒有震住米洪,,頓時感覺沒了面子,,胸口血氣上涌,把臉染得通紅,。道:“好哇,!米洪!你個白眼狼,!你連我姐都不怕了?。∧闶浅粤诵苄谋幽懥税??是不是想休了我姐,!再娶個小的伺候你啊,!”
“你胡說,!別血口噴人!本官這是論事理,!哪里說了什么要休了你姐的,,你不要含血噴人!”知府頓時急了,,一蹦三尺高,,直跳著腳道。原來這知府米洪是一個懼內(nèi)的,,一聽小舅子這么冤枉他,,他當然急了。
“那咱們就對半劈,!”師爺?shù)馈?p> “不行,!我拿大頭!”知府米洪道,。
眼見二人又愈演愈烈,寇幽看不下去了,,方才插嘴說出了自己的疑問,,道:“這霍家不是剛剛打點過衙門么?怎么又送銀子來,,還有三千兩這么多,?”
“這個......”見寇幽問道,,師爺語氣一頓,遲疑起來,,猶豫著要不要說,。他是怕說了后這銀子寇幽也要分潤一份。
反倒是知府米洪沒什么顧慮,,毫不猶豫,、更沒有顧忌的說道:“這霍家大少爺不是之前殺了人嗎?按律要判個秋后,,他家里想要活動活動,,把案子翻了?;艏业囊馑际峭频揭粋€窮書生身上,,然后一了百了?!?p> 這時,,總是帶著笑容的寇幽聽后皺起眉頭。師爺見狀,,心中一緊,,小心翼翼問道:“怎么?有什么問題,?”
“小子記得霍家少爺這案子,,可是人證物證俱在,而且傳的滿城沸沸揚揚的,,人盡皆知,,這時候翻案恐怕不妥。而且依刑律,,這死刑犯可是需要報備刑部,,今年正好是刑部下各州縣的調(diào)閱卷宗的關(guān)口,若是查到這件案子,。只是這區(qū)區(qū)三千兩,,怕是壓不住刑部的提刑?!笨苡拈_口道,。
“這.......”知府米洪一聽寇幽這么說了,也是心里一緊,,寇幽這么說并不無道理,,他遲疑了起來。
“這可是三千兩啊,。姐夫,!”師爺看到知府遲疑,,猶豫不定的樣子著急道。騰思涯是個鉆進錢眼里的老鼠,,心知三千兩不是小數(shù)目的他,,不想把銀子往外推。米洪的俸祿加上養(yǎng)廉銀一年到頭也只有一百余兩銀子,,這么一作比較可想而知三千兩是多大的數(shù)目了,。
“這......”知府聽了后又是遲疑,眼神在寇幽和師爺之間來回搖擺,。三千兩銀子確實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要是不收的話米洪也會心疼的。因為不是每天都有人送銀子給這位知府大人的,。三千兩這么大的數(shù)目從米洪上任到今天也是屈指可數(shù),。所以,米洪很遲疑,。
“大人,,您可是想清楚了,是頭上這頂烏紗帽重還是這三千兩沉???”寇幽心知這位迷糊知府的秉性,不急不緩地問道,,竟是一點也不擔心米洪會應(yīng)了這筆銀子,。
“當然是烏紗帽重!這銀子嘛,,可以再掙,!”知府米洪脫口說道。銀子真的可以再掙,,揚州知府的烏紗帽只有一頂,。凡是涉及到銀子和烏紗帽的事情上,知府米洪大人是真的一點也不迷糊,。
“這,!這銀子就真的不要了!”師爺冷眼瞪了寇幽一眼,,臉色更加漆黑,,恨不得吃了寇幽一樣。那刑部提刑不一定會問到這件案子,,但是這銀子一定是虧了,。所以,師爺恨得寇幽牙癢癢的。
“這銀子是要不得了,,不過一會兒倒是有一筆銀子來?!笨苡纳衩氐卣f,。
“怎么說?”知府和師爺都被寇幽勾起了興趣,,索性不管那三千兩銀子的事情了,,反正還要送回去,不如把寇幽說的這銀子揣在自己兜里,。
于是寇幽把張龍的話轉(zhuǎn)述了一遍,。師爺可是人精,知府正在發(fā)愁想著誰會是犯人的時候,,他一臉的奸笑道:“好哇,!好哇!我還奇怪,,這嚴家小姐昨個兒剛跳河死了,,夜里人好不容易撈了起來,今早就趕著出殯了,,半夜買的棺材,、做的壽衣,親朋一概沒有請,,紙錢都沒撒全,,草草了事就下葬了。原來是自家的不檢點,。這么怕見人,,還不讓仵作驗尸,難道是幽會情郎有了誰的種了,?”
知府米洪聽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沖師爺大袖一揮,,說道:“管他是不是,!這銀子他嚴家少不了送來!他家姑娘要是珠胎暗結(jié)了,,怎么也得死死的捂住了,,就這么一來,他家要使得銀子就不能見得少了,?!?p> “還是我家寇幽厲害,這出去一趟,,不止趕走了那見了鬼的病三郎,,還掙回來一筆銀子,!實在是高啊,!”米洪夸贊寇幽道,。“這病三郎走了,,可是去了本官一塊心頭病?。【┏鞘鞘裁吹胤?!他病三郎是自尋死路去了,!那里可不比咱揚州!”
師爺聽到病三郎走了,,也是高興,,畢竟這半年里揚州鬧得沸沸揚揚,那些大戶人家沒少來衙門里鬧事,。但又看見寇幽杵在面前,,暗道一聲晦氣,陰陽怪氣地說:“揚州沒了這鬧翻天的病三郎,,寇總捕頭看來要清閑的放大長假了?。 ?p> 師爺這話講的,,是揶揄寇幽既然揚州內(nèi)沒有大案,、江湖大盜了,他還是趕緊脫了這身衣服走人算了,。
寇幽當然不會脫衣服走人,,這總捕頭他繼續(xù)當定了。也不理會師爺話里的暗示,,還是笑容滿面地道:“之前半年里呀,,衙門都在病三郎屁股后面轉(zhuǎn)啊轉(zhuǎn)的。弟兄們,,巡街的也少了好多,,城里頭卻多了不少踩蹺子的,可是高高的,!”
“有油水兒,?”師爺一聽這話突然來勁了,眼珠子里都放光了,。半字不提剛才揶揄寇幽的事情,,臉色變得比青樓里的姑娘還快。此時他看寇幽的眼神順眼了幾分。
踩蹺子,,這詞兒是借個意思打比方,。意指外來勢力的觀望、打探甚至準備趁火打劫的意思,。就像人踩著高蹺往別人院墻里張望,,別人家的情況一五一十被看到了眼里,有沒有人一看便知,,家里值錢的東西也是,這意思就是自家快要遭賊了,。就算不是遭賊,,也要小心自家的秘密被外人知道了。所以,,走江湖都忌諱這踩蹺子的,,但是如果自己實力強大,那就是對方給自己送來一把殺對方的刀了,。
“有?。∮退勺懔?!”寇幽臉上的笑容絲毫沒有因為師爺?shù)淖兡樦煊惺裁醋兓?,可是眼神里有點嫌棄,也有點沒勁失望,?!斑@回來咱們揚州踩蹺子的可是有......”
燕子樓中霜月夜
總算趕在十二點前寫完了!